第414章 坦誠
季如禎從對方的眼裏讀出了深深的懷念,忍不住歎息道:“關於王妃和白小侯之間的事情,我曾經也略有耳聞。()她的真正性別是個姑娘,王妃又何必對一個已死之人,又是個女子,動這樣深的感情呢?逝者已矣,王妃倒不如放下從前,去尋找真正屬於你的生活,總不能一輩子都生活在痛苦和自責中懲罰自己。”
她的話即輕又柔,聽在秦素衣耳中,似勾起她心中無限往事,眼中的淚水不受控製的奪眶而下,她掩麵而泣道:“她那樣一個深得民心的風雲人物,最終卻因為我的一時貪戀而離開人世。像我這般罪孽深重的人,還肯繼續活著,無非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自己當年對她犯下的過錯。我要時刻提醒我自己,隻有活著卻得不到幸福,才是我對自己犯下錯誤的最大救贖。這樣,有朝一日我到了那邊見到她,也能勇敢而又坦蕩的告訴她,我是贖清了身上的罪孽,才有勇氣去見她……”
季如禎被她這番話給震得不輕,沒想到秦素衣竟會抱著這樣殘酷的想法,繼續存活於世。
這個女人,對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深的執念啊。
她從腰間抽出絲絹,輕輕拭去對方眼角不流湧出的淚水,低聲道:“其實你不必這樣的,你們同為女子,你這樣……她泉下有知,也會良心不安的。”
秦素衣哭著道:“我承認在不知道她真正身份之前,的確對她有著勢在必得的執念,當她揭開自己是女兒身之後,也對她生出過怨懟和惱恨。但當我真正冷靜下來,已經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求而不得的現實。也許,這麽多年來我心中一直都放不下這件事,是因為,她是個值得別人敬重的好姑娘,這樣一個有才華、有抱負,並且對天下百姓有著重大恩情的人,最後卻在那種情況下死在我的手裏。我對不起的不僅僅是她本人,同時也對不起那些真正欣賞她、愛慕她、敬重她的人。她剛死那會兒,我怎麽也接受不了這個事料,曾去佛祖麵前許下誓言,若有來生,我願意重新投胎做她的姐姐,將我今世欠下的債,在來世,一點一點的償還於她。我願意做世間最疼愛妹妹的好姐姐,但凡她想要的東西,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也願意為她親手拿到,隻要上天肯給我這個機會……”
季如禎被這番話驚得不輕,她忍不住想,自己之所以能夠重生,與秦素衣在佛祖麵前許下的誓言是否有關?
雖然這個猜測非常離譜,但她都能帶著前世的記憶魂穿到季如禎的身體裏,還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看著秦素衣被巨大痛苦所吞噬的模樣,季如禎突然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她一把將哭泣不止的秦素衣拉到自己懷裏,抱著她輕聲道:“如果你真的在佛祖麵前發過這樣的誓言,素衣,請容許我叫你一聲姐姐。”
正痛哭不止的秦素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從季如禎的懷中仰起淚眼模糊的麵孔,張口結舌道:“季三公子……”
季如禎輕輕摘去頭上的玉冠,隨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垂落下來,她拉低衣領,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處,恢複女聲道:“素衣,這樣一幕,你應該並不陌生。”
此時的秦素衣已經完全忘了哭泣,摘去玉冠,拉低衣領,由男聲恢複嬌軟女聲的這一幕,幾年前的白珂玉,同樣也對她做過。
她怎麽能忘?她怎麽能忘鯴?
那一幕,對她來說,就如同噩夢,被她深深愛慕著的男子,一夕之間,竟然變成了絕美的女子。
可當年的白珂玉並沒有騙她,她真正的身份是個女人,之所以會女扮男裝,隻不過是為了家族的利益。
沒想到這讓她終生難忘的一幕,會在幾年後的今天再次上演,這……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季如禎既然已經決定要親手打開對方心底的死結,自然不會再對秦素衣有所隱瞞。
她將門窗全部關好,拉著呆怔中的秦素衣進了裏間,直到確定周圍不可能會有人偷聽後,才壓低聲音,將白珂玉如何死掉,又如何重生的過程,盡可能用秦素衣能聽得懂,且接受得了的方式告訴給她。
為了避免秦素衣會有所懷疑,她還說了不少隻屬於兩人之間的秘密與回憶。
從頭到尾,秦素衣並未作聲,她隻是靜靜的聽著,眼淚卻像決了堤的洪水般,隨著季如禎吐出來的那些字字句句,哭了個稀裏嘩啦。
“素衣,不管你信與不信,四年前我被你一劍刺中,並毒發身亡後,靈魂的意識並沒有就此消失。雖然連我自己也無法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我的確是借著另一個人的身體,重新回到了人世。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隻有我兒子的親生父親,至於那個人是誰,現在還不是公開的時候。除了他之外,你是第二個讓我說出這個秘密的人。而我之所以會對你坦白,隻是不想你繼續活在悲傷之中。世人都以為白珂玉已經死了,可其實她……靈魂還在。這些年你一直因為這件事狠狠懲罰自己,完全是一種愚昧的舉動,我告訴你這個秘密的另一個原因,也是想讓你知道,造成當年那場悲劇的罪魁禍首,是白瑾玥,而不是你秦
素衣。”
“白瑾玥……”
秦素衣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
曾經的她,與白瑾玥的私交非常不錯。就算對方隻是越安侯府親戚家的一個庶女,本著真心對人的秦素衣,卻從未拒絕過白瑾玥對她的示好。
連她也不知道,她跟白瑾玥之間的關係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無話不談。
白瑾玥是個很懂得攻於心計的女子,利用別人的弱點,便能輕易走進對方的內心。加之她又是白小侯的堂妹,因此對那個總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接近自己的白家庶出二小姐,漸漸生出了一種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依賴感。
白小侯死後,兩人的關係便漸漸淡了。剛好那時她那駐守在越安的父親因公調動,來了京城,心灰意冷的她隨父入京,關於白瑾玥的一切,便慢慢被她遺忘。
即使越安侯府後來也牽進了京城,她與白瑾玥也沒能如從前那般恢複無話不談的地步。
沒想到她生命中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過客,竟是造成她痛苦根源的罪魁禍首。
這一刻,秦素衣真不知該說自己是蠢還是笨。
季如禎拍了拍她的手臂,歎息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因為得知真相之前的我,與你一樣,壓根兒就沒把白瑾玥當回事。我也是三年前在平陽的時候,無意中聽到她與她身邊那個叫采蘋的婢女說話,才知道當年的事情,居然是她一手操作。所以素衣,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咱們自己,有錯的是白瑾玥,我們倆才是那個倒黴催的。”
秦素衣被她的話逗得撲嗤一笑,“你這形容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