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最無情的人

能傳到國師那裏的消息,半真半假,卻沒半點用處。

以鳳淺的聰明,在看見他的一刻,就該想到這些,而且他還當著她的麵,為她的作為改變了一些策略,也就是告訴她,這裏是安全,她可以放心。

但鳳淺仍全神戒備,可見她對他是不信任的。

收回留駐在鳳淺臉上的目光,看回手中書卷,書卷的文字在眼前晃過,卻半點不能入腦,看了半天,字個個認得,卻不知說了些什麽。

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莫名的心煩。

心煩則亂,心亂則天下亂。

雲末微蹙了眉頭,這樣的情愫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這些年,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能冷靜淡然的處理,所以他一直做的很好,每一步都走穩穩的。

如果不能事事淡然冷靜,處理事情的時候,稍有些偏差,就會讓多年的籌謀毀於一旦。

還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絕不允許自己被任何不該有的情愫擾亂心緒。

已經過了一夜。

挖掘地道有大量的土挖掘出來,在眾人眼皮底下,轉移挖出來的土就成了最大的問題。

他本以為鳳淺會有什麽好主意把土弄出去。

結果鳳淺壓根不把土往外運,全堆在了無顏的大床上。

土不往外運,外頭暗眼又怎麽可能會想到這屋裏正在挖地道?

他們整天盯著兩個院子裏進進出出的人,防著鳳淺給金竹易容混出去。

人不從屋裏出去,他們就覺得沒有問題。

隻要再過一天,地道與於家的地窖相通,人從地底下送走了,他們還傻乎乎地在外頭盯著。

雲末瞟了一夜沒有合過眼的鳳淺一眼,看向無顏的那張大床,床上的被褥被掀開,上頭泥沙堆得象一座小山。

就算過後再怎麽清理,也會有沙土從角角縫縫裏走出來,尋常人睡著都會很不舒服,無顏生活瑣事上樣樣窮講究,讓他在上頭睡上一夜,他臉上的神情想必會極為好看。

無顏這屋子外頭是一個池塘,那池塘有好幾尺深。

雲末在知道鳳淺要在這裏挖掘地道的時候,就已經做了些安排。

挖出來的土隻需從窗口倒進池塘,事後自有人會下水把泥土在塘底抹平。

哪知鳳淺對他的建議不理不顧,硬是讓人把土堆上無顏的大床,還說什麽節約時間。

地道到大床和窗口的距離隻差兩步,能節約什麽時間?

說來說去,不過是鳳淺變著法子給無顏添堵。

鳳淺兒時表麵乖巧,實際上卻古靈精怪,離開他後沒了約束,把這份古靈精怪徹徹底底地發揮到極處。

如今的她可真是有仇必報,他那樣對她,等她證實了他的身份,不知要如何泡製他呢。

抽筋扒皮恐怕都是輕的。

雲末嘴角浮上一抹極淺的笑。

他對那一天竟有些期盼。

他並不是有受虐傾向,隻是他寧肯看她怒,看她暴跳如雷,也不願看她這張沒有半點真心的笑臉。

雲末不動,鳳淺也不動,安靜地看著一二三四挖地道,突然聽見院子裏小五提高了嗓音的聲音傳來,“公主,寧王現在不見客。”

留在洞口搬土的三菊和四竹向地道裏的一梅和二蘭發了個信號,一梅和二蘭立刻停手。

三菊和四竹以最快的速度脫掉穿在外麵防泥塵的罩衣,連罩衣和手中器具一起丟進洞中,拉過卷在一邊的地毯,飛快地蓋住地道口,轉到屏風後,在事先備好的水中洗去臉和手上的土,從屏風後出來時,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任誰也不會想到她們在這之前還幹著挖地道的活。

在這同時,鳳淺走到床邊,放下床幔,遮去床上的土,向雲末看去,後者隻是微微一笑,放下手中書卷,慢慢起身,走到鳳淺麵前,俯到她耳邊低聲道:“郡主請上床。”

鳳淺的心髒陡然一緊,猛地抬眼向他看去。

“郡主怎麽了?”雲末含笑看她,他一如平常的溫雅俊秀,那雙眼仍黑得見不到底,完全看不透他心裏所想,“雲末臉上有什麽嗎?”

“沒有。”鳳淺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口氣有些幹巴巴的,然看著他這雙眼,想著金竹說過的話,心裏就象卡了根刺,怎麽都覺得不自在。

雲末笑笑,“郡主再看下去,金蓮公主可要進來了。”

“沒你許可,她敢進來?”

“自然是敢的。”

鳳淺皺眉,想到上次在窗外看見的情形,虞金蓮和寧王的關係已經親密到床上了,虞金蓮隻怕真的敢闖無顏的寢宮。

她和雲末在這屋裏杵著,虞金蓮一進來,不見無顏,反而看見雲末,那麽雲末假扮無顏的事就穿了幫。

外頭風言風語,說她整整一夜都和無顏在一起,如果雲末從後窗離開,虞金蓮進來不見人,同樣會起疑心。

鳳淺不能確認虞金蓮是不是和國師一夥,如果是說的話,虞金蓮就是國師在移宮裏的眼線之一。

國師多疑,知道無顏不在,一定會想到無顏是去幫她查金竹的事了。

那樣一來,金竹的案子更加難查不說,說不定無顏還會遇上危險。

因此,這時候,雲末不但不能走,還得留在這裏。

留在這裏,卻又不能讓虞金蓮看見他的人,那就隻有上床了。

現在她是無顏的未來老婆,就算虞金蓮跟無顏有一腿,也隻能是地下情人,從來沒有哪個地下情人敢跑到人家正房夫人床上找人的。

原來雲末打的這個主意。

鳳淺往床上瞥了一眼,開始悔腸子。

她弄這床的土,是想折騰一下無顏,現在可好,無顏還沒折騰上,她得先到床上土堆裏滾一滾了。

再看雲末,想到詔王麵具下的那雙眼,臉慢慢地沉了下去,“床,我不會上,你自己搞出來的事,你自己另想辦法擺平。”

門外吵鬧的聲音大了起來。

小五死活攔著虞金蓮不放。

虞金蓮怒道:“你不過是一個奴才,也敢攔我?”

小王哭喪著道:“不是小的敢攔公主,確實是不方便……”

換成平時,虞金蓮見著小五,也會給幾分麵子,畢竟這小廝是寧王的親信。

但今天她大清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繞到門口,見鳳淺的丫頭千巧守在門口,更怒不可遏,偏偏這時,小五又追了上來,攔在她身前,哪裏還壓得下心頭怒火,揚手照著小五臉上摑雲,隻聽‘啪’地一聲,小五臉上頓時浮起三根手指印。

小五跟在無顏身邊,從來沒挨過打,一時間也有些懵。

馮媽媽見自己家公主把寧王的打了,心裏突突亂跳。

小五雖然是奴才,但是寧王家的奴才,就算奴才做的不對,也得自家主子教訓,公子這一巴掌,打的不是奴才,而是寧王的臉。

虞金蓮出了手,也有些後悔,但接著想,不過是一個奴才,打了就打了。

寧王還能為了個下人跟她計較?

重哼了一聲,向門口直衝而來。

千巧見小五挨打,眉頭也是微微一蹙。

幾年不見這個公主,越發的張狂了。

好在雲公子事先交待過,讓她意思一下地攔一攔就放她過去,要不然,恐怕她也得象小五一樣挨打。

千巧攔著虞金蓮不給進門,直到眼見要挨打了,才裝作害怕閃過一邊,虞金蓮急著見到寧王,不願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丫頭身上,也不追著她打,推門進屋。

屋裏香煙嫋嫋,還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丫頭服侍。

那兩丫頭看見闖進來的虞金蓮,象是驚得呆了。

探子說鳳淺帶了五個丫頭進屋,外頭一個,這裏兩個,還有兩個……

虞金蓮臉色一沉,往屋裏大床看去。

床幔垂著,隻得中間一線沒有完全合攏,露出一角雪白褥衣,隱隱能看見床上人影幢幢。

跟在虞金蓮身後婆子丫頭嚇得臉色發白,忙低下頭,生怕再看見什麽不該看的。

虞金蓮壓在胸膛裏的火,‘騰’地一下就衝上了腦門頂,眼瞪著床幔後的那點幢幢人影,眼睛扭曲得幾乎抽了筋。

恨不得衝上去,把那不要臉的小賤人從寧王身上扒下來。

三菊和四竹象是回過了神,上來攔虞金蓮,“公主,寧王在休息……”

在休息?

分明是在鬼混。

虞金蓮在聽說鳳淺在寧王屋裏一夜未出,就想到二人多半已經滾上了床,但二人膩了一夜,在虞皇眼皮底下,怎麽也得注意影響,這時候也該起了身。

哪知二人竟連床都沒下。

氣得渾身發抖,哪裏還有理智。

見一個丫頭還敢上來拉扯她,哪裏還壓得下心頭怒火,揚手就往三菊臉上打去。

虞金蓮在外頭已經打了小五,如果再當著寧王的麵打這屋裏的人,可真是不給寧王半點麵子了。

再說鳳淺的丫頭都是虞皇給的,打了鳳淺的丫頭,不光打的是鳳淺的臉,打的還是虞皇的臉。

虞金蓮這一巴掌下去,可是把寧王和虞皇得罪得徹徹底底。

馮媽媽嚇得臉色發白,但虞金蓮手已經出了,攔已經來不及,忙搶上前一步,站在三菊麵前,那一巴掌重重摑在了馮媽媽臉上,馮媽媽的臉頓時被打得歪過一邊,痛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虞金蓮看著馮媽媽的老臉,越加惱怒,但人卻瞬間冷靜下來。

她這麽鬧法,寧王竟沒反應,有些不正常。

凝了神往床上沒完全合攏的那點縫隙看去。

床上傳來一聲不悅的冷哼。

虞金蓮看過寧王笑,看過寧王沒正沒經,也看過寧王不可一世的模樣,但從來沒見過寧王發火。

她不知道寧王不高興是什麽樣子,說話又是什麽腔調。

也就分辯不出那聲冷哼並不是寧王的聲音。

但那聲不悅的口氣卻讓她心裏一顫。

她得罪誰都可以,但得罪了寧王,還怎麽讓他娶自己。

不過她來壞寧王的好事,讓寧王不高興是難免的。

在她看來,把這事先攪和了,事後再想辦法哄他開心就是了。

所以,明明聽出他不高興,也不以為然,淡定道:“金蓮有事和寧王說,閑人能不能回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