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陌上花七,老忠臣
寧靜的日子一旦被打破,自然得重新麵對狂風暴雨,就連這庭院中,也有暗潮洶湧,那上官鳴鳳一雙眼睛,帶著特別的光芒望著簡懷箴那道身影。
白清清是傍晚時分被送到懷明苑,簡懷箴明眸望著白清清,流露出一抹欣慰,說道:“清清,你沒事吧?”白清清搖搖頭,心中卻不由得升起了疑惑。
一路來京城,她居然遇見了追殺,連見於謙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竟然也變得複雜起來。刺客的刀刺向了她,一個小姑娘橫身替她擋下,這個小姑娘對她而言,是素不相識的。她隻知道那個小姑娘叫芙蓉,是簡懷箴派來的。白清清心中有些驚愕,她原本以為,簡懷箴不想插手這件事情了。
別的人識趣的走開,簡懷箴歎了口氣說:“清清,你為什麽一個人獨自先走,可知道我有多擔心?”
白清清手指上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寫著字。簡懷箴看到上麵的內容,臉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清清,我自然不可能不顧方寥的死活。”簡懷箴手掌覆蓋在白清清的手背上:“隻不過我也不會放棄我們的姐妹情,我總在想兩全的法子,總是,害怕有所錯失。”
那心中的疑惑突然消散了,白清清露出了一個笑容,
眾人聚在一起,商量救於謙的對策。簡懷箴目光輕轉,問道:“我久居江南,朝中之事也不甚了然了。如今朝中,有哪位大臣是忠心耿耿又與於謙交好,可為臂助?”
江少衡道:“當屬吏部尚書李賢,李大人為人正直,和於謙又是莫逆之交,為人忠貞耿直,卻又不失變通,當真國之良才。”
簡懷箴聽得心中一動,江少衡的目光,她自然是十分信任的,能得江少衡如此稱讚,那麽這位李賢大人自然有不同尋常之處。
“不知有什麽辦法,能見這位李大人一麵。”
“這倒好辦。”上官鳴鳳微笑說:“像燭影搖紅和懺情門與朝中名臣素有結交,就算不是互通消息,也是隱約有覺。請這位李賢大人,他自然要賞些麵子。”
簡懷箴心中微微一動,她當初創立這燭影搖紅和懺情門,隻是立在江湖中的一個勢力,卻沒有想到,現在竟然開始結交朝臣了。聽上官鳴鳳的口氣,隻要燭影搖紅發話,那李賢大人若是不來,便是不賞麵子。上官鳴鳳居然自傲至此。
話到了唇邊,卻是欲言又止,似這麽多年來,燭影搖紅和懺情門日益壯大,卻和自己無關,如此貿然訓斥,並不是什麽好法子。簡懷箴冷眼旁觀,上官鳴鳳日微有驕橫,南宮九重恭敬如昔。這許多念頭,匆匆滑過腦子,當前當務之急是要救出於謙,別的什麽,且先擱置一邊。
江少衡想了想說道:“李賢大人和我有一段交情,閑來會和我下棋飲茶,他隱約知道我的過去,卻並沒有說破。如今我送一封信給他,李賢大人正為於謙的事情憂心如焚,自然會意前來。”
簡懷箴輕輕點頭,她心事重重,愁上了眉頭,一回首,卻看到江少衡擔憂鼓勵的目光,一時心中似喜非喜,不知是什麽滋味。
上官鳴鳳微笑說:“小姐也不用擔心,等我等聯係李大人諸位朝臣,皇上自然該知道如何做。”她自以為摸透了簡懷箴的心意,想著逼迫英宗的主意,簡懷箴卻並不曾回她的話,而臉上憂色更重了。
天色漸漸晚了,一頂青紗小轎子悄悄來了,屋中點亮了燈,屋外竹子沙沙之聲仍然響個不住。院子裏花朵,江少衡隻恐蟲子咬人,點了香料。
簡懷箴懷著好奇打量李賢,江少衡百般推薦的人,自然有其過人之處。李賢是個三十多歲,四十歲不到的文官,形容清瘦,一身書卷氣,一雙眼睛卻是定而寧。他眼睛裏微微有些疲倦,隻不過骨子裏卻還是很堅韌的,讓人聯想到一枝老梅。
“今日請李大人,是想請你認識一個人來。”伴隨江少衡的介紹,簡懷箴輕輕從竹絲簾子後出來,微微欠身。
李賢看著這年華已去,風姿不減的女子,慢慢的,眼睛裏流露出一抹驚訝:“是你,簡懷箴,懷箴公主——”
簡懷箴倒是有些驚訝:“李大人,你認得我?”
“懷箴公主的舊事,我曾有所耳聞,心中實在佩服仰慕,何況二十多年前,曾有一麵之緣。”他二十多歲時候,尚未聞名於世,匆匆一麵,簡懷箴風華絕代,宛如仙人,真是見之難忘。也沒有多久,就聽聞簡懷箴退隱了,李賢心中也不無遺憾。
想不到二十年光陰匆匆而過,卻在這京城郊外,精舍之中,又重見簡懷箴,亦不得不感慨緣法之巧妙。
簡懷箴亦是驚訝非常,隻不過當此危急時刻,也不是敘述舊事,感慨往昔的好時機,當務之急,自然是想著如何讓於謙脫困。提到於謙入獄之事,李賢就忍不住扼腕歎息:“於兄因擁立之事,得罪當今聖上,我這一月以來,數次進諫,已經惹得皇上不滿,似有將我罷官之意。看起來處斬於兄之意已經很堅決了。”
“曉之於情,動之於理,皇上總該會聽的。”簡懷箴用杯蓋輕輕碰著茶杯,眼睛閃動一抹利光,她輕聲說:“我隻想見見皇上,有些情真意切的話兒,真想和皇上說說,想必他會聽的。”
李賢略一猶豫,說道:“當今聖上幾經波折,大起大落,性子越加乖戾了,心中總懷猜疑,老疑著什麽人對他不恭敬不順從。”
“李大人的提醒,我自然記在心上。”簡懷箴望著李賢,李賢略一猶豫,雖然不過兩麵之緣,心中卻無端對簡懷箴有了信任,終於沉聲說:“懷箴公主要見皇上,且讓我安排。”
“如此就多謝李大人了,李大人的恩德,懷箴永遠不會忘記。”簡懷箴心中感激。
“我與於兄為友,為了他的冤情,區區性命,也是不會吝嗇,何必說謝?”李賢爽朗一笑,簡懷箴也忍不住微笑,於謙得友如此,此生何憾?
書房中,英宗看著蠟燭的光芒閃耀,臉上陰晴不定。這些天來,他總是為了於謙之事困擾,他是天子,他是皇帝,那於謙雖然有大功勞,他為何殺不得?
英宗狠狠一拍桌子,不過是殺一個臣子,又算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他好不容易從瓦剌回國,性格不免變得多疑了,總覺得朝中的臣子,似乎看不起自己這個皇帝。其實他想要殺於謙,尚有一個說不出口,難以啟齒的原因——
正在這個時候,他似乎聽到沙沙的足步之聲,英宗本來甚是敏感,聽到聲音,回過頭來,隻見一名白衣女子戴著麵紗,幽幽的走了過來,驀然一見,竟然像是一個女鬼。
英宗臉色大變,驚訝道:“你是誰?”他更忍不住,抽出寶劍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