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恨,共誰語 第六回,向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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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纏枝蓮紋香爐中,千步香散發出幽幽的香氣,沁入肌膚之中,令人渾身舒暢。
王貴妃笑得淡然,眼眸中卻也夾雜了絲絲失望:“本宮這一生,錦衣玉食,先有文皇後照拂疼惜,後有你與英兒、瑕兒(王貴妃女兒)承歡膝下,總算也不枉此生。箴兒,如今你已經長大成*人,我便是走,也走的安心。”
王貴妃身體每況愈下,一則與她鞠躬盡瘁、盡心竭力打理後宮有關,二則也與她有心結難以開解不無關係。自徐皇後薨後,朱棣一直有心立王貴妃為後,無奈朝中以紀綱為首的部分朝臣,認為王貴妃出身寒微。她的娘家姑蘇王家,人丁單薄,後繼無人,她不足以但當母儀天下的重任。於是,立後之事一直拖延了十來年,擱置至今,尚無定案。王貴妃為六宮之事恭謹苛責,兢兢業業操勞十數年,卻始終因為出身原因不能立後,心中難免鬱結不已。
簡懷箴聽王貴妃的話,心裏一陣淒涼,眼圈兒就紅了。她拖著王貴妃的手,開解了她半日。簡文英在旁邊,也盡揀了些湊趣熱鬧的話來說,兄妹二人說得王貴妃心中寬慰不少。
明亮如水的琉璃瓦廊簷下,一隻金絲雀兒在團鳳紋雕的鳥籠中,嘁嘁喳喳地叫著。不知不覺,已經是午膳時分。王貴妃留了簡懷箴兄妹在長春。宮中用膳。
吃完飯,王貴妃斜斜倚靠在香榻上,神色有些慵懶疲憊。她緩緩說道:“箴兒、英兒,難得你們進來一回。就多住幾天陪陪本宮吧。”
“是。”簡懷箴與簡文英恭恭敬敬回答,行禮退下。自有宮女帶他們去安排住處。
淩紈容站在王貴妃背後,輕輕捶打她的肩頭,不無憂慮說道:“娘娘平時召見小主兒,都不留她在宮中過夜。如今為何要留她住下?長安宮中的那位,對簡尚書一家虎視眈眈,我怕小主兒留在宮裏頭,會有危險。”
王貴妃的眼中,交織著極為複雜的情緒,她慢慢說道:“你所說的,本宮何嚐沒考慮過?這麽多年來,本宮為護箴兒周全,從來不交她在宮中長住,是因本宮身子骨兒尚好,在這後宮中還能拿的了主意。如今”說到心傷處,她不禁落下淚來:“我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在我有生之年,不能助皇貴妃和箴兒雪冤報仇,不能教皇上與箴兒父女相認,本宮便是死,都死不瞑目哪。”
“娘娘,”淩紈容取了絹子遞到她手中,委婉勸說道:“當年練娘娘生產,娘娘卻恰好病得不省人事。如今想來,娘娘那場病,來得古怪。恐怕是被人做了手腳。娘娘又何必耿耿於懷至今呢?長安宮那位神通廣大,她要害哪個,原也不是那麽容易躲的。”
王貴妃長長太息一聲,說道:“話雖如此,當初若不是我那一場病,也許皇貴妃就不會燒死在冷宮之中了。皇後娘娘當初雖然沒有責怪我,我心裏頭卻總覺得過意不去。箴兒眼瞧著年歲漸長,人又聰慧懂事,本宮在這六宮之中,總還能說得上幾句話。我暫且留她在宮中住段日子,教她與皇上相見。雖不能父女相認,到底是血肉至親,總會有些感應。時間久了,等皇上信得過她,或者可以把當年的事翻出來再查,還練貴妃一個公道,也還箴兒一個身份。那樣本宮便是走,也走得安心。”
“是。”淩紈容低低應著,心裏頭卻覺得莫名難受。
簡懷箴、簡文英兄妹,在宮中住了下來。簡文英天天與江少衡、皇太孫朱瞻基一起激揚文字、切磋武功,玩的十分盡興。簡懷箴卻顯得憂心忡忡,除去每日探視王貴妃,晨昏定省外,再也不肯踏出房門半步。
這日,天光方好,晴空萬裏,柔和的陽光透過窗紙,拂了人滿身滿臉。簡文英想起妹妹一人在宮中長日無聊,不禁有些歉然。宮中男女所住有別,他特意跑去長春。宮的芙蓉小築尋妹妹。
簡文英躲過宮女太監,悄悄走入簡懷箴房中。隻見簡懷箴一個人靜靜坐在黃花梨小多楠木寶凳上,遠遠地放著一盞嵌雲白石屏風,她手中拿著一把細弱蚊蚋的金針,抬袖間,幾隻金針已“嗖”的一聲,直直嵌入屏風之中。那雲白石質地堅硬,工匠用鐵錘,百砸而不裂,簡懷箴一隻細細的金針,居然能沒入其中,簡文英不禁看得瞠目結舌。
“是誰?”簡懷箴麵色微變,犀利而尖銳的殺機,在明媚的眸子中蔓延開來,她手腕微微扭動間,金針已然對著門外。她心中暗暗責怪自己的大意。這宮中百無聊賴,她便支開了宮女太監玩自個兒的,卻沒想到還是被人撞破。
“是我哪。”簡文英朗然一笑,大踏步走了進來,拊掌大讚道:“妹妹,怪不得你時常一個人在江湖中走動。看來你不單是輕功出神入化,一手暗器也是爐火純青。”他邊說著邊走到哪嵌雲白石屏風麵前去看,金針果然齊齊沒入雲白石之中,隻留下針尖大的縫隙,若不是他早已看到簡懷箴發出金針,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簡懷箴微微歎氣,苦笑道:“哥哥過獎了。我跟龍姑姑學輕功,去江湖走動,隻是想見識見識江湖風物。至於這梅花針麽,是小時候去風萍居看病,閑著沒事兒,楚婆婆教我的。後來我閑暇下來,就自個兒投著玩。”有些事,簡懷箴並不想瞞著哥哥,隻是簡文英這個人,最是講義氣,對朋友肝膽相照,為朋友兩肋插刀,又沒有半點心機,簡懷箴怕他不慎說了出來,傳到如妃耳中,引起如妃懷疑,便是一場大禍事。
簡文英深知妹妹口中的“楚婆婆”,就是大明女醫仙龍語萍的師父楚流煙。這個女子,實是個大人物。她無論是文治武功,兵法布陣,都十分精通,昔日更追隨朱元璋打江山,幫朱元璋治天下,其曠世功績,足可以媲美徐達、常遇春。更有傳說,朱元璋、徐達、劉伯溫與陳友諒同時鍾情於她,陳友諒更是為她一笑,連江山都不要。她最後卻誰也沒嫁,一個人浪跡天涯,寧同孑影伶仃半世,不思三千寵愛一身。
簡懷箴說這梅花針是她教的,能有如此神奇,自然也有不足為怪。
“哥哥,你怎麽忽然到我這來?”
“這個麽?”簡文英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這幾日光顧著和少衡兄、皇太孫廝鬧在一處,也沒來陪著你,實在是我這個當哥哥的不是。該打!該打!”說著,他竟當真舉起手“啪啪”打了自己兩巴掌。
簡懷箴不禁莞爾。她深知自己這個哥哥向來是說一不二,也沒有阻止他。等他打完,才笑問道:“哥哥,江公子的傷勢怎麽樣了?”
簡文英在她身邊的嵌雲石扶手椅上坐下來,別有深意說道:“你倒是挺關心少衡兄的麽。”
簡懷箴的眼眸,分外明朗澄澈,她輕聲說道:“江公子的傷,畢竟與我有關,我詢問一聲,也是人之常情麽。”
簡文英也不說話,臉上帶笑,看了她半日,方拍手說道:“我妹妹如此姿容絕世,天下間能配的起你的,除了少衡兄,倒也真不存第二人選!”
簡懷箴的眉眼之間,籠罩著朦朦朧朧的輕煙薄霧,她微微笑了笑,也不說話,心中卻是波瀾起伏:這個江公子,到底是如妃派來刺探底細的人,心機深沉到瞞過天下人;還是當真是出汙泥而不染?
簡文英見妹妹眼神落落,似乎又在想什麽心事,便提議道:“妹子,我聽皇太孫手下的林公公說,禦花園中仿照漢代建章宮太液池的格局,引青山山麓的水,新挖鑿了一個人工湖,湖邊建一個高台。台高二十多丈,也叫漸台。湖中築了三座山,分別叫瀛洲、蓬萊和方丈。工匠們用沙棠木製成船,以雲母裝飾成鷁首,這就是傳說中的雲舟。另外還有鳴鶴舟、容興舟、清曠舟、采菱舟、越女舟等供娘娘公主們遊玩所用。液池旁還種植了許多雕胡、紫蘀、綠節等樹木,你可有興致一觀?”
簡懷箴原是不想去的,聽簡文英這麽一說,倒是有了想看的心思。倒不是因為太液池如此奢華,而是她自覺朱棣是個勤政愛民而勤儉節約的皇帝,為何會為了修建太液池,如此興師動眾,大興土木呢?
簡文英興致殷殷,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我原本想同太孫、少衡兄一起去看的,林公公勸我說,約個女孩子一起看,才是人生一大賞心悅事。我認識的女孩子原本就不多,這宮中更是隻有妹子一個。這麽好的事兒,當然是邀請妹子一同前往。”
簡文英兩次提到“林公公”,簡懷箴不禁多了一重心竅,問道:“這林公公是太孫手下的什麽人?”
“是太孫的心腹。入宮二十多年,以前照料太子的飲食起居,如今照顧太孫。這林公公可是個妙人兒呢。”簡文英喜滋滋說道,像是撿到寶貝一般。
簡懷箴這才放下心來,隨手撿了一件水田菱花紋披風披上,與簡文英攜手走出長春。宮來。
注:書中提到很多紫禁城的宮殿,如長春。宮、萬安宮、慈壽宮等,都是盡量還原永樂年間原貌,以永樂年間的命名為準。但是像禦花園中的亭台樓閣,比如說浮碧亭、摛藻堂等,就很難考究哪個年代建成,哪個年代叫什麽名字了。我已經盡量去考證,如堆繡山,明朝被稱為堆繡山,清朝做堆秀山。但假如還有什麽這種地名的錯誤,也在所難免。畢竟這隻是是一篇小說,不是曆史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