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陌上花 九十三,大蝗災

中年男子頗有傷感的對著簡懷箴開口言語道:“確實如此,那孩子已然沒有了。”

“沒有了。”簡懷箴不由有些大驚失色。

緊接著簡懷箴便開口說道:“究竟是如何沒有了的?”

小孩子聞得此言便接口說道:“家鄉遭了災,顆粒無收,都讓蝗蟲給啃了,一點也沒能留下來,我哥哥就被餓死了,後來我爹就帶著我四處討飯了。”

聽得小孩這般說法,簡懷箴便對著中年男子問道:“河南報上來的消息說災情並無嚴重,如何會餓死人。”

中年男子搖搖頭說道:“此事小人等也不知曉,小人隻是聽說了一點消息說官府不準報。”

簡懷箴聞言不覺大為詫異,沒有想到這等事情居然有不讓報。

“你所言的官府不讓報可是真的。”簡懷箴開口問道。

中年男子接口說道:“小人不敢有一句虛言,就算小人的長子被餓死了這件事去,小人曾親自到官衙裏頭報知此事,可是卻不曾想官衙裏頭有人拒絕出具文書,官衙裏頭的人說上麵吩咐下來,餓死的人,不必等簿造冊。”

聽得中年男子人如此言語,簡懷箴心裏頭大為驚詫。

“朗朗乾坤,果有此事?”簡懷箴張口問道。

“確有此事,小人絕不敢有絲毫的隱瞞。”中年男子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

這時候,旁邊的一些和中年男子同來村人便張口附和道:“當時我等也在場,官府確實不肯造冊登記已然死去之人。”

簡懷箴聽得此話,便對著圍上前來的相鄰開口問道:“爾等那日都在場麽?”

簡懷箴的話一問出口,便有一些人張口應允道:“是的,我等那日倶是在場。”

“說起來那孩子真是命苦,小小年紀就被活活的餓死了,當日是我和他爹將屍骸抬過去的,十多歲的大孩子,居然沒有五十多斤,餓的皮包骨頭的,實在是沒辦法,能搞到吃的東西的法子都想過了,可是實在是沒法子。”一名村民開口言語道。

“哪裏會有吃的東西留下,那烏壓壓一團蝗蟲一過來,莊稼都來不及收,就被啃食的幹幹淨淨的,啥都沒有留下。”一名村老頗有些感慨的說道。

“可恨的是那些個蝗蟲吃光了我們辛辛苦苦一年弄出來的莊稼這話,就連那些不是莊稼的樹也不肯放過,遮天蔽日的飛來飛去的,連樹都不過,還得連勉強充饑的樹皮都找不著。”另有村民接口道。

“是呀,樹皮沒有了,草也被啃食了,我們村裏人先前隻得去挖草根吃,等草根吃完了之後,就沒啥東西吃了。後來有些村民餓的實在受不住了,便隻得去吃觀音土。”中年男子接口說道。

簡懷箴聽他這般說法,心下覺得頗為奇怪,先前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隻有這麽一樣東西。

簡懷箴便對著中年男子追問道:“這觀音土是個什麽東西?”

中年男子聽得簡懷箴有此一言,便上前跟簡懷箴解說道:“這觀音堂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隻是從地裏頭翻出了的白土,要在某些特定的地頭掘地三尺方能挖到,那土是白色的,勉強可以吞咽,村人都叫它救命土。後來叫著叫著就叫成了觀音土。”

另外的村人便從旁說道:“其實吃著觀音土是飲鴆止渴,說起來是能吃,不過到了後頭就不是這樣了。”

簡懷箴便接口說道:“後來會如何?”

中年男子頗為黯然的說道:“吃了這觀音土,暫時能頂個飽,可是這土到了肚子裏頭,可就很難出來了,要是不喝油水將它弄出來,日後便唯有一麵嗚呼的份了。說起來我的長子便是吃了觀音土這才送了命。說起來正是我這個當爹的沒用,連點吃的都弄不到。”

說罷了這話,這名中年男子便有些自怨自艾了起來。

簡懷箴聽得這中年男子有此一言,便張口說道:“不必如此,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變。”

說著簡懷箴直接把錢囊中取出來,對著和這中年男子同來的村老們開口說道:“諸位鄉親們,我這裏有些銀子,你們拿去分一分,都買些吃的東西,好好先吃著。”

聽得簡懷箴這般說法,這些討飯之人便對簡懷箴千恩萬謝。

簡懷箴安排妥當這件事情之後,接著就到了宮裏頭去就見英宗朱祁鎮。

朱祁鎮聽得簡懷箴求見,自是不敢怠慢了,很快便讓太監把簡懷箴宣召了進去。

進入宮殿跟朱祁鎮行過禮之後,簡懷箴出口問問道:“河南發生了大災,不知皇上可有耳聞。”

朱祁鎮聞言點點頭說道:“河南發生了蝗災,不過據臣下回報,似乎並無大礙。算不得什麽大災。”

聽得朱祁鎮有此一言,簡懷箴便微微搖頭。

朱祁鎮見到簡懷箴有此神態,便開口言語道:“莫非事情並非如此不成。”

簡懷箴點點頭說道:“皇上所言一點不差,事情並非像是朝廷的官員向皇上報知的那般。”

聽得簡懷箴有此一言,朱祁鎮的麵色一變,隨即張口問道:“那事情又如何?”

簡懷箴聽得朱祁鎮有此一問,便張口說道:“今日臣下在街上遇到了十多個從河南逃荒出來的災民,據說河南大災,餓死了不少人,連樹皮都被蝗蟲啃光了,百姓們沒得吃,那就隻好去隱藏在地底下的草根樹根吃,可是草根樹根很快便被吃完了,那就絲毫沒有法子了,有些人餓的一點法子都沒有,居然去吃觀音土。”

聽得簡懷箴說道了觀音土,朱祁鎮覺得從來沒有聽說過,便張口問道:“何謂觀音土。”

簡懷箴便從旁張口說道:“據鄉人所言,這觀音土就是田地裏頭一種白泥巴。”

聞得簡懷箴這般說來,朱祁鎮覺得很是奇怪,便張口說道:“觀音土,白泥巴,這泥巴又不是飯,如何吃得。”

簡懷箴點點頭說道:“皇上聖明,明鑒萬裏,這泥巴確實是能吃,不過也正如皇上所言,是吃不得的東西。”

聽得簡懷箴口中有這般說法,朱祁鎮覺得有些奇怪,便張口說道:“慢著,朕怎麽覺得越聽越糊塗了,既然這杯稱做觀音土的白泥巴是吃不得的東西,為何皇長公主卻說這東西能吃。”

簡懷箴便張口對著朱祁鎮解釋道:“皇上所言一點不差,不過簡懷箴所言的能吃是因為那些受災的河南鄉人吃光了樹根和草根之後,實在沒有啥東西可吃了,不過即便如此,實在是餓的沒有辦法的時候,隻得去吃這種能夠填飽肚子的白泥巴。”

聽得簡懷箴有此一言,朱祁鎮便點點頭說道:“愛卿這般說法,朕明白了,饑不擇食,這也是難免的。有點吃的總比挨餓好,隻是這泥巴吃到了肚子裏頭去,還有有些令人匪夷所思,難道不會吃壞肚子麽?”

朱祁鎮有這樣的問話,簡懷箴不由暗自點頭,覺得奪門之變之後的朱祁鎮頗有些長進,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關竅所在。

細細思量了一下,簡懷箴便對著朱祁鎮開口做答道:“皇上所言一點不差,泥巴終究是泥巴,就算是被人叫做觀音土,成為救苦救難的救命土,依舊不是食物,據鄉人說這觀音土隻能實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之下作為一時充饑所用,絕不是可以吃的東西。”

朱祁鎮聞言,便點點頭說道:“朕就說這泥巴終歸是泥巴,如何可以作為食糧。”

簡懷箴微微一笑說道:“皇上所見極是,不夠若不是河南的災情到了駭人的地步,絕不至於有人會去吃這等東西。據臣下所知,不少吃了觀音土的後生因無法排解,最後都是脹肚子而死,不過除了肚子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皮包骨頭的。”

聽得簡懷箴有此一言,朱祁鎮不覺有些駭然,慌忙問道:“天底下果然有這等事情不成,可是為何河南的奏折從來沒有提過這事,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受災,看起來情形並無嚴重。”

簡懷箴微微一笑說道:“聽得皇上這般說法,臣下也覺得此事頗有蹊蹺,以往若是遭了災地方,都會有災情上報,為何此次居然有無消息。”

聽得這話,朱祁鎮被提醒了,便接口說道:“說的絲毫不差,朕也想起來,此番河南受災,朕手上都沒有看過究竟有多少人受災和多少人因為災變受難的情形。”

簡懷箴不覺有些愕然,便對著朱祁鎮開口言道:“若是如此,隻怕事有蹊蹺,皇上可以一查到底。”

“對,此事應該追究到底。”朱祁鎮一拍禦案說道。

簡懷箴便接口說道:“皇上若是追究此事,應該先找個主事大臣好好問一問,看看究竟事情是如何一回事。”

朱祁鎮聞得此言,便接口說是:“說的是,是該找主事大臣問一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