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 時間到了。”

淵光視野最遼闊的地方,就是上次時燈帶他們來到的後崖。

此時這裏為了給時燈過生日,已經大變了模樣, 地麵上不平整的地方全被削平。岩石成了天然的凳子和桌子。

上麵放著生日蛋糕和美味的點心。

原亭三人和小燈、遲於都能察覺到時燈有些鬱悶。

小燈:“要不再等等時哥?”

之前不安的心悸感已經消失,時燈抿唇:“不用了,開始吧。”

遲於挑眉, 心道果然是生氣了。

不知道那家夥要買什麽東西,需要準備這麽長的時間。

年輕的首領坐在輪椅上,抬了抬手。

傅叔點頭。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按鈕按下,天邊騰起煙火的流光, 在綻開的前一秒, 少年聽見了身後有人叫他。

“時燈。”

時燈眼底瞬間亮了,轉頭看去。

他的未來就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 捧著一束向日葵, 另一隻手還拿著裝滿綠色星星的玻璃瓶子。

青年氣息有些亂, 顯然是趕過來的。

砰砰砰——

璀璨的煙花鎏金一般,在夜幕上開出燦爛的花。

四散的飛火燃盡最後一抹光,崖下的景色被照的明明滅滅,一叢飛火盡, 緊接著又有下一朵煙花頂上。

青年深藍色的眼瞳映著天邊的煙花, 走進,將玻璃瓶子塞進時燈懷裏,然後蹲下來, 把花捧到他麵前:“生日快樂, 煙花禮我趕上了。”

“生日快樂——”

“時燈生日快樂!”

“以後每一年都要開開心心的!”

蕪湖歡樂的祝福聲響起, 傅叔樂嗬嗬的拉了呲花, 遲於把小推車上的蛋糕推了過來, 點上蠟燭:“許個願望吧?”

時燈現在非常想看看懷裏時哥送他的禮物,這是時哥第一次正兒八經給他準備禮物,還有這束花。

時哥出去這麽久,就是給他買了束花?

小燈:“許願許願!”

時燈咳了咳:“好吧。”

少年閉上眼睛,身後煙花燦爛,燈燭的光映上他尚顯青澀的眉眼,他說了一個聽起來最普通也最容易實現的願望。

“願以後,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遲於:“哎你怎麽說出來了,說出來就不靈了。”

時燈揚眉,“我說靈就靈。”

小燈:“噫~”

時燈抬手在蛋糕邊緣抹了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擦在了小燈鼻子上,緊接著自己磨著輪椅到了時哥身後躲起來,探出一個腦袋:“像隻小醜貓。”

小燈呆住。

“時!燈!”

小孩氣急了,張牙舞爪撲過來。

時哥無奈扶額。

場麵頓時變得混亂,一個好好的蛋糕沒吃多少,就被謔謔的不成樣子。

後崖一片歡樂的氣息。

所有人都知道,明天元髓會被運往海上,三日後元髓能量消失,必然會有一場大災難。

可他們都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件事。

後方的煙花絢爛奪目,時燈悄悄拉了下時哥的衣服,後者偏過頭,低聲問:“怎麽了?”

時燈拿了瓶橙子果汁遞過去:“哥,你出去那麽久,就是給我買了束花。”

時哥:“天穀訓練基地附近的向日葵,那裏的花店隻有一個進貨源。我記得你喜歡訓練基地後麵的那片花海。”

他看少年眉間似有糾結之色,問:“怎麽了?”

這束花隻是附帶的禮物,他真正想給的東西,都在玻璃瓶子裏了。

時燈小聲說:“我想送你花的,被你搶先了。”

時哥愣了下,摸摸他的腦袋:“那欠著,以後送。”

時燈:“好吧。”

時燈將手裏的玻璃瓶子舉到眼前,才發現裏麵那些綠色的星星,是蘆葦葉子編成,上麵還有很奇異的黃泉氣息的波動。

“這是什麽?”

時哥:“或許是一點私心。”

時燈哦了一聲,心中更好奇了。

生日結束的當晚,時燈在自己房間瞧了許久,還是沒能瞧出這綠色的草編星星到底有什麽玄機。

他暫時作罷,把時哥送他的向日葵插進花瓶裏,一有枯萎的苗頭,他就用時間逆轉,讓花朵回到綻放時的模樣。

……

第二日。

原亭三人以及遲於向時燈告別。

他們是護送元髓前往海上的隊伍中的一員,此次離開,會直接和隊伍在D市會合,然後一起去往沿海的神弧城。

臨走之前,遲於特意避開時燈,去找了時哥一趟。

“你還有沒和我說的事情。你是未來,如果這次現在改變了,你還會存在嗎?”

時哥輕笑:“你就這麽篤定會改變嗎?”

遲於眸色深深,點了點自己的心髒:“這裏告訴我的。”

直覺。

時哥嘴角的笑淡了些,許久,他說:“時燈還小,他……”

後麵的話隱匿於風中,遲於沒有聽見。

……

元髓不能用異能轉移,一般的運輸車輛承受不住它溢散的能量。

護送的隊伍臨近神弧城的時候,稍微停下歇了歇。

這三天,遲於老是想起來那天,時哥最後和他沒說完的那句話。越想越難受,真想再次飛過去問問那家夥,說話說半句真的很欠揍。

因為天穀這次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神弧城裏的居民早就已經秘密做了轉移。對外隻是說為了護送元髓方便。

大家都知道輕重,就收拾了東西離開神弧城,去了臨時居住的地方。

眼下這神弧城中,隻有嚴陣以待的異能者。

根據時燈提供的時間,元髓完全失效,是在夜晚七點整。

……

17:45:16

淵光。

時燈到底還是沒能看出那綠色星星有什麽特殊的地方,遂放棄,把玻璃瓶子放在了桌麵上。

今天就是元髓失效的時候。

以往回溯,每每到這一天的時候,他都會非常焦慮,擔心自己的布局不能成功,害怕看見朋友再次死在自己麵前。

可是這次他心裏卻平靜非常。

心髒處積聚的汙染之氣已經足夠,他有絕對的把握能壓製‘淵’。

他不會再讓任何人離開了。

他能保下他在乎的所有人。

少年心情愉悅,今天的晚餐也用的早,他坐在輪椅上給時哥和小燈夾菜:“多吃點。”

小燈有疑問:“時燈,我們這次什麽都不做嗎?”

時燈:“我們都在一起,這樣不是很好嗎。”

小燈:“是很好,我喜歡和你們在一起,如果這次順其自然,我回到過去,會記得你們嗎。”

時燈笑,避開這個問題:“吃飯。”

小燈懂事地哦了一聲,吃著時燈給他夾的菜。

時哥垂眸。

傅叔難得安靜,無聲歎了口氣。

18:10:17

時燈臉上的笑容消失,拿起桌邊的手帕擦了擦嘴角。

他看了眼已經昏睡不醒的時哥和小燈,抬起手,時間鎖鏈眨眼攀附而上,將兩人捆的嚴嚴實實。

傅叔:“迷藥的效果很好,首領放心。”

時燈:“嗯。”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把時哥和小燈變成能量體收到黃泉裏,但是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要用到黃泉,時哥和小燈如果在裏麵,會有風險。

他不願意讓他們麵臨丁點危險。

時燈:“傅叔,你會不會怪我。”

傅叔眼中有慈愛之色,他又怎麽會怪這個他一直看著的孩子:“首領,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好了,他們兩個有我看著。”

“首領隻需要知道一點,無論您在哪裏,我都會找到您,給予我力所能及的幫助。”

“小燈說的不錯,回溯的次數越多,我好像就越容易心軟。”

少年撐著輪椅兩側,緩慢站起來,他拒絕了傅叔的攙扶,自己一步步走到小燈麵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小孩睡得很熟很安心。

感受到時燈的靠近,還將自己的腦袋頂上去,無意識蹭了蹭時燈的掌心。

“不想再讓小燈吃苦了,時哥會把他照顧好的。”

少年喃喃自語。

他的訓練結果不錯,到時哥旁邊的時候,已經超過了十步路。

隻不過這次他隻對著時哥輕輕叫了兩個字:“時燈。”

少年捋了捋他耳邊的長發,“以後就交給你啦。”

他看了很久,才一揮手,時哥和小燈消失在原地,各自出現在他們房間的**。

18:47:19

少年用了異能,走路的姿態微妙發生了變化,更挺拔自然了些。

他穿的隻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大衣,即使是灰白色的頭發,兩邊也編了幾縷細小的辮子,墜著小鈴鐺,異瞳沒有多加掩飾,其實很好看。

少年推開門,微側了下頭:“傅叔,我走了。”

傅叔站在餐桌的陰影處,笑著點頭,和往常一般無二:“早些回來。”

門輕輕關上。

傅叔斂了笑容,老者望向窗戶處,摘下老花鏡擦了擦。

外麵濃雲翻滾,悶雷陣陣。

每次卻撐不到下雨的時候,時間就回溯了。

不知道這次,這場雨能不能下下來。

他等著就是。

18:48:56

淵光地下。

被時間鎖鏈鎖住的黑霧已經在翻騰不休,周遭的鎖鏈上隱隱有裂痕出現,震顫不止。

顯然,它對即將到來的事情期待極了,興奮極了。

時燈掐著時間出現在這裏,麵無表情地抬手給淵多加了一層鎖鏈:“聒噪的東西。”

淵變成上任首領的模樣,黑發黑眸,蒼白的麵孔上浮出冷笑,他舒適地扯了扯鎖鏈,開口道:“聒噪?時燈,希望你待會求饒的時候,能忍得住一聲不吭。”

“你那時哥呢?殺了你,我就去殺了他。”

時燈:“忘記當狗的滋味了?”

淵臉色一沉,隨即笑開:“提醒我了,待會不能讓你死的太快,我要扒了你的衣服,挑斷你的腳筋,讓你從淵光爬著出去,讓所有人都瞧瞧誰是狗。”

他的身形忽的飄近,鎖鏈拉扯到極致,才讓他將將停在時燈身前。

他們的麵孔挨得極近。

時燈不為所動,平靜的像塊石頭。

淵惡意的聲音繚繞在耳畔:“早知道,最開始你跪在我腳邊卑賤如泥的時候,我就該讓這具身體殺了你。”

時燈淡淡道:“神弧城是個好地方,臨近海邊,這次我不會回溯時間了,你就葬在那裏吧。”

漸漸的,他的脾氣也不怎麽再外露,說話語氣更像時哥了,雲淡風輕放狠話時,叫人有點心裏發怵。

淵眯了眯眼,一時間有點猶疑。

原本它是想,在時燈回溯時間之前殺了他,可是眼下這狡猾的人類說,他不想回溯時間了。難道真的有別的打算不成?

可這點猶疑很快被它拍散。

除了元髓,這世界上就再無什麽可以壓製它,元髓消失,它力量大增,震開束縛,是必然的事情。

臨近七點還有三分鍾的時候,地下的汙染之氣逐漸沸騰。

時燈突然捂住了心髒,悶哼一聲,冷汗涔涔,半跪下來。

他心髒的地方溢散出一縷對淵來說極香的味道。淵咦了一聲:“汙染的氣息。你身體裏有汙染?”

絲絲縷縷的汙染之氣從少年心髒溢出,夾雜著零星的血腥味,裹挾著他自身的異能,匯入淵的身體中,成為極好的飼料。

淵貪婪的將這飼料吞進腹中。

少年臉色愈見蒼白,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他低喃:“我隻是……吸收了幾個被汙染人類身上的黑霧而已……”

淵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蠢啊!身上帶著汙染之氣來見我,簡直就是羊入虎口。”

束縛著他的時間鎖鏈緩緩消失。

地表蒸騰的汙染之氣咆哮著,魚入海中般湧入淵的身體,淵的力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恢複。

他輕輕一掙,鎖鏈斷開,赤腳走到時燈麵前,單手捏起他的下巴。

下一秒,無數黑霧鑽進少年的身體裏,在血管中鋼針一般攪弄著。

少年瞳孔一瞬間渙散,似乎疼到失去意識。

“你怎麽就犯了這種低級錯誤?時燈,原本是想殺了你,可是你現在成為我飼料的模樣瞧著倒也順心。”

淵愉悅極了,俯身拍了拍時燈的臉。

夾雜著人類異能、純粹惡意和恰到好處血腥味的汙染之氣的能量,真是美味極了。

“這是你心髒裏的血吧?”

淵伸出手指,把那縷血腥氣提了出來,成了一抹幾不可查的血霧。

汙染之氣從心髒湧出來的時候,可不會那麽溫柔,心髒受損是必然的事情。

不過淵謹慎的留了個心眼,讓黑霧纏在時燈的身上,叫他做不出半點其他的動作。

確定時燈毫無威脅之後,淵笑了,慢悠悠道:“時燈,你是本首領的什麽人啊?”

少年眼睫輕顫,蹙著眉,似乎被帶到了某個舊日的回憶裏。

片刻後,少年露出一抹討好的笑,乖順道:“我永遠都是首領腳邊最聽話的狗。”

淵哈哈大笑。

隻覺得暢快極了。

這真是他這麽多次被迫回溯以來,最舒爽的一次。

“走吧,讓你的朋友們看看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