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和她沒什麽好敘舊的,更何況這次下官本就是和大人一同審理滄州院試泄題一案,自當同往。”
傅文修還是知道自己來滄州是幹什麽的,當然是查案要緊,至於其他的,就等晚些時候再說。
沈東籬原本也要跟著去,結果卻聽到不遠處響起曹進的聲音,“東籬丫頭,你快跟我去看看,咱們地裏有些冬小麥都死了。”
“死了?”
沈東籬聽到這話,趕緊跟著曹進走了,冬小麥前幾日還長得好好的,怎麽突然就死了?
傅文修皺眉看著沈東籬跟著曹進匆匆離去,看向一旁的胡縣丞,“剛剛那人是誰?”
“他啊?”
胡縣丞收回視線,“那是明水村的村民曹進,近來聽說一直忙著跟東籬姑娘在種冬小麥,說是搞什麽複種輪作。”
此話一出,傅文修眉頭頓時蹙得更緊了,“她還種地?”
胡縣丞:“……”
不然呢?
來了明水村,如今沈東籬就是普通的百姓,不種地咋辦?以後喝西北風啊?
禦史中丞孫簡微微挑眉,“文修啊,你們傅家到底是個甚麽意思?這次是打算把東籬丫頭接回去嗎?”
傅文修沉默良久,“畢竟在傅家這麽多年,爹娘也頗為不舍,若她此番知錯,的確有此用意。”
這是要把人接回去?
胡縣丞胡子敲了敲,這可不太行吧,人要是走了,沈雲歸能答應嗎?
不說沈雲歸,就是牛山村和明水村的村民也不能同意啊,沈東籬走了,那剛建起來的私塾咋辦?
三人很快就到了府衙,直接提審了馬文浩。
馬文浩被關在縣衙大牢已經一個多月了,雖說沒吃什麽苦,但是牢飯也不是那麽好吃的,整個人頹廢狼狽又消瘦了許多。
他有氣無力地看著胡縣丞,“小民已經說過了,院試沒有人給小民泄題,就連府衙都將小民無罪釋放,大人還要關我到何時?”
“難不成要屈打成招嗎?”
胡縣丞氣得胡子一抖,趕緊看向禦史中丞,“大人,下官可沒有對馬文浩用刑,不信您派個大夫來驗傷。”
他隻是將人關起來,可沒有用刑,一板子都沒打過。
聽到胡縣丞的話,馬文浩這才注意到堂上還有兩個新來的麵孔,尤其是正中間坐著的中年男子,身上的官服品階瞧著比袁知府還高。
這人是誰?
馬文浩心思轉圜,莫不是京城來的大官兒?
心中隱約有些猜測,他趕緊磕頭,“大人,小民冤枉啊,胡縣丞不分青紅皂白就將小民下大獄,小民沒有抄襲,更不知道什麽泄題。”
“你若是沒抄襲,那本官問你,在縣學次次考核倒數,憑借你的本事,是如何考上秀才的?”
馬文浩聲音委屈,“小民就不能在院試前夕憑自己努力考上的嗎?”
“你胡說八道,院試考核前半個多月,還有人見你去打馬球逛花樓,難不成你是一夜之間將所有學問都學會的嗎?”
馬文浩跪直了身子,“那都是小民故意做給那些人看的,實則小民夜裏時常挑燈夜讀,隻是那些人不知道罷了。”
“總之隨便大人怎麽說,小民就是沒有抄襲,更沒得知過院試泄題。”
胡縣丞氣得一拍桌子,“你還狡辯!”
“胡大人!”
禦史中丞打斷了胡縣丞的話,視線落在馬文浩身上,“這位學子說得也不無道理,胡大人何必著急?”
“大人,他……”
胡縣丞還要說什麽,被禦史中丞打斷了,他又看向傅文修,“文修,你怎麽看待此事?”
“胡大人和這位學子說的都有道理。”
傅文修起身,朝著禦史中丞微微拱手,“下官以為既然經常派大人和下官來審理此案,便要找到十足的證據才能下定論,否則很容易就是一樁冤案,稍有不慎,就會讓天下學子寒心。”
禦史中丞點了點頭,“這話說得不錯,院試泄題非同小可,不能如此草率下結論,既如此,文修你有什麽想法嗎?”
“既然現在沒有證據證明這位馬學子有抄襲之嫌,下官以為是否先將人放了?”
傅文修這話說完,胡縣丞趕緊打斷,“這不行,這人放了,萬一跑了怎麽辦?”
“這好辦。”
禦史中丞看向馬文浩,“本官現將你放了,但你嫌疑尚未解除,需得隨叫隨到,在本官未允之前,不得擅自離開永安縣,你可能做到?”
馬文浩眼珠子一轉,“小民能,當然能。”
“那好,本官今日就放你歸家,但你記住,若是離開永安縣半步,本官就默認你有抄襲作弊之嫌,直接下獄不問證據,可明白?”
禦史中丞這話說完,馬文浩當即幹脆利落的點頭,“明白,小民一定配合大人。”
胡縣丞在上麵坐著,急的團團轉,這怎麽能說放就放呢?
但他一個小小的縣丞,人微言輕,隻能幹看著著急,卻又沒別的辦法,直到馬文浩走了以後,他徹底跌坐在椅子上。
“中丞大人,傅大人,人放了,接下來兩位大人打算如何審理此案?”
禦史中丞和傅文修對視一眼,旋即笑道:“魚餌撒出去,自然是等魚上鉤了。”
胡縣丞瞪大眼睛,啥意思?
難不成這馬文浩被放出去,是兩人撒出去的魚餌?可這種時候,誰會上鉤?生怕沾染上關係好嗎?
禦史中丞站起身,“胡縣丞,你理一下院試今年考上秀才的名單,包括他們的家世背景以及在哪座學府讀書,平日裏學問和人品如何,越詳細越好。”
“另外將這些人的考卷都拿給我,本官要一篇一篇詳看。”
聽到這話,胡縣丞來了精神,“下官這就去辦。”
走了兩步,他回頭看向兩人,“對了大人,今日可是要住在縣衙?還是下官為兩位大人訂兩間上房?”
禦史中丞抬頭,“就在縣衙,此番過來也不是遊山玩水,住什麽上房?更何況本官瞧著你這縣衙挺幹淨的,很不錯。”
“那下官這就派人去將住處打掃出來。”
等胡縣丞走了以後,傅文修看向禦史中丞,“大人覺得這次院試跟袁知府有沒有關係?”
“還有這個胡縣丞,隻是暫代縣令一職,竟然能越級上奏京城院試泄題,下官覺得他也有些問題,會不會……”
禦史中丞抬眸看著傅文修,“胡縣丞背後站著誰,不是你我該揣測的,我們要查的是院試泄題一案。”
“文修,你是科考出身,但你不了解寒門學子想要出人頭地有多不容易,這次泄題一事關乎民心穩定,不能馬虎。”
傅文修趕緊點頭,“是,下官明白。”
禦史中丞點了點頭,“胡縣丞去調卷宗,還得些時辰,怎麽著也得晚上了。”
聽到這話,傅文修沒有說話。
禦史中丞又笑了笑,“來都來了,便去見見吧,有什麽話也得說開了,十幾年的兄妹,難不成說放下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