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課就走了大半的人,可見沈東籬在縣學根本就沒人買賬,畢竟能來縣學讀書的,家裏都是有些底蘊能交得起束脩,便是沒有錢也是舉全家之力供的。

花了錢,自然是要對夫子更挑剔。

說實話,沈東籬剛來第一堂課便這般,心中隱隱挫敗,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喜怒不形於色,是京中貴女的必修課。

“四書五經想必其餘的夫子都講過了,各位能考上秀才必定爛熟於心,我今日便講《說苑》的尊賢篇。”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榮名者,必尊賢而下士。夫朝無賢人,猶鴻鵠之......明鏡所以昭形也,往古所以知今也。”

沈東籬穩住心神,將昨夜選好的原文娓娓道來,漸入佳境,找回了自己在私塾時授課的感覺。

原本留下來的半數人中,隻有幾人是因為沈東籬和晁嶽的對話,覺得沈東籬應當是有真才實學,想要略聽一聽。

另外大半的人留下來其實單純就是好奇,想知道這位新來的小夫子到底有何能耐,敢剛來第一日就把晁嶽師兄等人趕出課堂。

沒想到沈東籬授課由淺入深,將書中理論的知識與現實相結合,引經據典,卻能讓人更容易將晦澀的文字理解。

一堂課下來,聽得津津有味,等到沈東籬說下課的時候,甚至有人意猶未盡,“沈夫子,這個尊賢篇尚未講完,是要留到下堂課嗎?”

沈東籬看著問話的男子,“我已經講完了,剩下的你們應當依據自己的觀點將尊賢篇再理解。”

“同一篇文章,有的人看到的是政務,有的人看到的是蒼生,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卻不是將自己的觀點傾注於學生身上。”

此話一出,那人看著沈東籬良久,旋即深深作揖,“沈先生一席話,學生醍醐灌頂。”

其餘的學生也趕緊問,“沈夫子下堂課什麽時候開始?”

“應當也是明日這個時候。”

沈東籬說完,抱著書便離開了,她還得去私塾看看,然後再去田裏看看稻子,近來久不下雨,便是河裏都沒有多少水了。

出了門,她就看到林山長站在不遠處,迎了上去,“林山長。”

林山長捋著胡子笑了笑,“沈姑娘,今日課如何?可還順利?”

沈東籬頷首,“很好。”

聽到這話,林山長微微頷首,“那就好,我還想你年紀小,怕他們不尊師重道,故而過來看看。”

說完,林山長下意識地掃了眼課堂少得可憐的幾個學子,然後道:“怎麽沒瞧見晁嶽他們?”

沈東籬眸中劃過一抹了然之色,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此事的確是我思慮不周。”

“不過既然晁嶽等人對我並不相信,我想他們自己溫書或許更好,也免得打擾其他人聽課,山長以為呢?”

林山長笑了笑,“是,是該如此,這個晁嶽竟然如此猖狂,我這就說說他去,再怎麽也是要鄉試的人,如何能如此自負賭氣?”

“更何況沈姑娘的學識,我是清楚的,更別說沈姑娘的三哥還是當朝探花郎,難道還能教不了他?簡直是太放肆了!”

這話沈東籬沒有接,微微頷首,“山長若是無事,我就先走了。”

“沈姑娘!”

林山長叫住沈東籬,“晁嶽這件事我來解決,不過沈姑娘年紀尚小,恐怕的確是不容易服眾,如若沈姑娘覺得吃力,可以請傅大人有時間過來幾趟,也能為沈姑娘撐腰不是?”

聽到這話,沈東籬站住腳,險些笑了,“林山長,您這是何意?”

她又不是傻子,怎麽會聽不出林山長的言外之意,分明是覺得她不行,想讓三哥傅文睿來縣學授課。

既然是信不著她,為何要請她過來?

“若是林山長覺得我難以勝任,明日我便不來了。”

此事也不是她上趕著要來的,既然林山長無心,她何苦上趕著讓人看輕自己,更何況她也沒有收束脩。

“別別別!”

林山長趕緊攔住沈東籬,“沈姑娘別急,我這也是怕沈姑娘太辛苦了,既然你覺得不妥,日後我不提就是了。”

見沈東籬麵色仍舊不虞,他暗歎自己著急,將事情弄僵了,趕緊道:“對了,三日後就是縣學的入學考核。”

“沈姑娘之前不是說私塾的孩童要來參加考核嗎?現在可以開始準備了。”

如此賣好,沈東籬便沒再說什麽,“多謝山長,那我這就告訴私塾那邊去準備。”

說完這話,沈東籬看著林山長又道:“縣衙事務繁忙,我也不敢擅自打擾兄長,若是林山長想要兄長來縣學指點學子,可以親自去問問。”

林山長趕緊點頭,“明白,我明白,縣衙瑣事諸多,怎麽敢勞煩傅大人呢,我也就隨口一提,是我的過錯。”

目送著沈東籬離開縣學,身後響起一道聲音,“我看山長你真是糊塗了,既然是奔著傅大人去的,何必非要將這個沈東籬弄進來?”

“平白耽擱這些學子們的時間聽她授課,倒不如親自去請,沈東籬一個假身份,難道傅大人還能真看她的麵子來咱們縣學?”

林山長回頭,就看到說話的關夫子,說話出了名的不客氣,一根筋,“你知道什麽?”

“傅家的身份,傅大人又是探花郎,按理來說應該留在京城的,可他偏來了咱們永安縣當縣令,不是為了沈東籬,難道咱們縣比京城還好嗎?”

“等著吧,她張不開口請傅大人,到時候我親自去縣衙一趟,我不信傅大人不管沈東籬。”

此時被林山長惦記的傅文睿正在為私鹽案頭疼呢,昨日接到舉報以後,他就帶人去了鋪子,還真的查抄了不少私鹽。

如今看著院內被拉出來一車車潔白如雪的私鹽,還有被抓的雜貨鋪的老板,傅文睿冷聲問道:

“你可知販賣私鹽是何罪?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滿門抄斬。”

跪在地上的雜貨鋪老板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傅大人,草民也不想啊,可如今賺錢的門路就那麽些。”

“想要拿到鹽引,至少得先拿出十幾萬兩銀子,草民沒那麽多銀子,隻能鋌而走險賣私鹽,還請傅大人饒命啊!”

“一派胡言,大秦鹽鐵專營,你正常辦理拿鹽引的手續,何須要十幾萬兩銀子?你竟然滿口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