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見林軟軟下來了,唐謠叫了她一聲,可林軟軟像是沒聽見,整個魂都不在身體裏。

“喂,林軟軟,你怎麽了?”唐謠有些疑惑地走過去。

聽見唐謠的聲音,林軟軟猛地清醒過來,磕磕巴巴地回道:“沒,沒事,我沒事。”

林軟軟想,她一定是在做夢,不然怎麽會看見自己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的心愛的人呢?

林軟軟用力地掐了掐手背,感覺到疼痛傳到每一處神經時,她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原來這個男生是唐謠的朋友,原來一直以來他們都隔得這麽近。林軟軟抿著唇,胸腔裏猶如小鹿亂撞。

不對勁,林軟軟真的很不對勁。

唐謠看著神色恍惚的林軟軟,在心裏想著。

這時,許嶼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林軟軟,微笑著問道:“謠謠,這就是你的同學吧?”

見唐謠點頭,他對上了林軟軟的視線,微微一笑,說道:“你好,我是唐謠的好朋友,我叫許嶼。”

天啊!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閃亮耀眼的男生啊!

林軟軟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直到唐謠在她的耳邊喊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麵色緋紅地小聲應道:“你好,我是唐謠的室友,我叫林軟軟。”

“我知道你的名字,謠謠經常跟我說起你。”

能不能不要這麽笑了?再這麽笑下去,她的臉都可以燙熟雞蛋了!林軟軟耳根通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一邊的唐謠見她這樣,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倒是許嶼像是沒受到任何影響一樣,說:“那咱們走吧,今天聖誕節,我們要是不快點兒,等下就要排很長的隊。”

“嗯,那得快點兒了。”

唐謠應著,拽著神遊的林軟軟跟上許嶼的腳步。

一路上,唐謠和許嶼說說笑笑,林軟軟一句話都沒說。

林軟軟慢慢地清醒過來,她真的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一見鍾情的對象竟然會是唐謠的好朋友。而且看他們倆那麽親密無間的樣子,關係恐怕也是極好的。

如果她請唐謠幫忙,那麽她和許嶼是不是能夠走到一起呢?

林軟軟正想著,就聽見了許嶼的聲音響起:“到了。不過,看樣子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

唐謠看著餐廳門庭若市,不可思議地說:“不過一個聖誕節罷了,怎麽這麽多人出來吃飯啊?春節都沒見這麽熱鬧,簡直就是崇洋媚外!”

“喂,謠謠,你別忘了我們也是出來過聖誕節的。”許嶼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們倆明明是過來陪你過聖誕節的。”唐謠糾正道,“我一向對節日沒什麽興趣,你應該知道的。”

“是是是,是我崇洋媚外行了吧?”許嶼懶得跟她爭辯,詢問道,“我們是在這裏等,還是換一家餐廳?”

“我無所謂啊。”唐謠聳了聳肩,看向林軟軟,“你覺得呢?”

見許嶼的視線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林軟軟一下子緊張起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們決定就好了。”

“哎,林軟軟,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唐謠蹙著眉看向她,“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我沒事啊。”怕自己的心思暴露在許嶼的麵前,林軟軟迅速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隻是語氣依然有些緊張,“可能是這兩天天氣有些冷,所以我看上去有點兒不在狀態吧。”

天氣冷和狀態差也有關係?唐謠正懷疑林軟軟有貓膩,就聽見許嶼的聲音響起。

他說:“既然軟軟有些不舒服,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好了。”

軟軟?他竟然叫自己軟軟!

這一刻,林軟軟仿佛踩在了雲端上,連周圍的空氣都帶著棉花糖的香氣,甜蜜又有一絲幸福。

他們三人等了快一個小時才被安排入座,點完菜後,許嶼便起身去了衛生間。

一旁的唐謠見林軟軟的視線一直緊緊地跟隨著許嶼,終於忍不住問道:“林軟軟,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我就發現了你的視線一直都放在許嶼的身上,怎麽都甩不掉。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不然我就跟許嶼說你一直在偷窺他!”

唐謠的威脅倒是對林軟軟沒有多大的作用,因為她已經決定找唐謠幫忙了,本來就不準備打算隱瞞。

林軟軟一把抓住唐謠放在餐桌上的手,說:“謠謠,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我一見鍾情的心上人嗎?他就是許嶼!”

“你是說,許嶼就是你一直喜歡的那個人?”

唐謠的眼睛因為震驚而睜得很大,她記得林軟軟碰到那個意中人的時候是校慶那晚。可是那天許嶼明明沒有來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嗯,我本來還以為這輩子都碰不上他了呢。”林軟軟笑了起來,“但沒想到這麽突然又見麵了,而且他還是你的好朋友。這世界啊,簡直就是個巨大的圈啊。”

“我是真的沒想到……”唐謠還沒回過神來。

“你想不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林軟軟湊了過來,心裏的小盤算打得劈啪直響,“我已經想好了,為了我的終身幸福,你一定要幫我的忙。”

“幫你的忙?”唐謠不明所以。

“幫我和許嶼製造機會,促進感情啊。”林軟軟一把抱住她,說道,“你好姐妹的終身幸福可全掌握在你的手裏了,你也不想看我鬱鬱寡歡、孤獨終老吧。”

“拜托,哪有這麽誇張。”唐謠滿臉冷汗。

“就有這麽誇張。”林軟軟鬆開她,“唐謠,我可告訴你啊,從我見到許嶼的第一眼起,我就認定了他是我這輩子命中注定的人。”

唐謠不知道怎麽回答,這時林軟軟忽然規規矩矩地坐好。唐謠扭頭望過去,許嶼正朝這裏走了過來。

林軟軟怕是入了魔,還是算了吧,何必去糾結許嶼校慶那天到底有沒有出現在C大呢?這一切又不是很重要。

唐謠在心裏輕笑著,既然林軟軟是自己的朋友,那就幫幫她吧。

一頓飯吃得賓主皆歡,林軟軟慢慢地適應有許嶼在的環境,三個人聊得忘記了時間。吃完飯,他們正商量著要不要去KTV。

這時,唐謠的手機響了起來。

見是江一寧的來電,她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就走出去接電話。

剛接通,江一寧便迫不及待地問:“唐謠,你現在在哪裏呢?”

“在跟朋友一起吃飯啊。”唐謠扭頭看了一眼許嶼和林軟軟。

“在什麽地方?”

“香水街這邊,一家叫‘清水謠’的日料店,怎麽了嗎?”她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好,你等我,15分鍾後到。”

江一寧說完,電話便被掛斷了。

唐謠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陣冷風拂過,她才抱著胳膊猛地清醒過來。

江一寧剛才那通電話的意思是要過來找她,難道他已經回國了?

唐謠又看向許嶼和林軟軟,忽然想到林軟軟的話。如果要幫她,現在就是個好時機啊。

唐謠走回餐廳,看到許嶼和林軟軟正在聊天,後者一臉嬌羞。

唐謠笑著對兩人說:“許嶼,一會兒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去KTV了。你們倆去吧,結束後就麻煩你送林軟軟回宿舍了。”

“什麽事這麽著急啊?”林軟軟疑惑地看向她,問道。

“江一寧打電話來說找我有點兒事。”

唐謠也不隱瞞,回答得落落大方。倒是許嶼,在聽到江一寧的名字時臉色一變,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他說:“要不喊他跟我們一起吧,反正去唱歌,人越多越熱鬧嘛。”

“還是不了,他說有事情要跟我講,讓我馬上過去。”說完,唐謠衝林軟軟擠了擠眼睛。她可是為了林軟軟的幸福才向許嶼撒謊的,願上帝不要怪罪她才好。

接受到唐謠的信號,林軟軟立馬反應過來,說道:“這麽急啊?看起來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放心去吧,不用管我們。”

“嗯,那我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唐謠拿起放在一邊的包,轉過身快速地離開餐廳。

許嶼想要叫住她,但最終作罷。

江一寧來得很快,唐謠剛出餐廳沒一會兒,一輛摩托車便穩穩地停在了路邊。唐謠正疑惑著,就看見頭盔被拿下後露出了江一寧燦爛的笑臉。

他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他走過去揉了揉唐謠的頭發,說道:“唐謠,聖誕節快樂。”

“不要亂碰我的頭發。”唐謠一把打下他的手,指著他說道,“還有,‘聖誕快樂’這句話你之前已經在電話裏說過了。”

“又不在乎多說一次。”江一寧笑道。

唐謠白了他一眼,問:“你不是在國外嗎?怎麽忽然回來了?”

“想知道啊,那我就告訴你。因為我想你了啊。”

江一寧話裏的調侃意味是那麽明顯,唐謠麵紅耳赤道:“呸!不許胡說八道。”

“誰胡說了?”江一寧辯解道,“我可是在淩晨掛了電話就趕去機場坐最早的航班回來的,還不是為了陪你度過我們的第一個聖誕節,哼。”

“江一寧,你再亂嚼舌根,我就不陪你了!”唐謠說道,若不是為了好朋友的幸福,她才不願意扔下許嶼和林軟軟,過來陪這麽一個大滑頭呢!

“行了行了,我開玩笑呢,不生氣了。”江一寧看著唐謠著急的樣子,心裏十分滿足。

“算了,懶得跟你說。”唐謠幹脆不跟他說話,轉過身就快速地往前走。

見狀,江一寧馬上騎上車跟了過去,喊道:“喂,唐謠,你慢點兒啊,讓我先找個地方停車。”

“誰要管你。”

思念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隨時隨地都能從生活裏的每個角落釋放出來。在多倫多的那幾天,我總是會想起唐謠。跟家人吃飯的時候,走在外麵的時候,看著大雪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她。我算準了時間打了第一通聖誕節電話,可是當電話掛掉時,我卻是那麽不滿足。我知道我想要見到她,是那麽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

2010年的江一寧

也許是聖誕節的緣故,街上的人特別多,大街小巷都在播放著聖誕節的歌曲,櫥窗上貼著潔白的雪花剪紙和喜慶的聖誕老人頭像。

江一寧停好車後,兩個人便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

江一寧給唐謠講這幾天他在多倫多發生的事情,聽他說那邊下了一場又一場的雪。

唐謠微笑不語,隻偶爾附和。

多倫多的事情講完了,江一寧就不知道說什麽了。他撓了撓腦袋,問唐謠:“那個……唐謠,你餓嗎?”

“我剛吃過。”

“那你冷嗎?”

“不啊。”

“那你想去哪裏玩嗎?”

“不想。”

那行吧,那就這樣陪她走著吧。最好能下一場雪,這樣他們就能白頭到老了。

江一寧在腦海裏幻想著浪漫的故事,臉上藏不住喜悅。

走上天橋時,一陣尖銳的對罵聲傳進了江一寧的耳中,將他美好的幻想全部打破。他循聲望去,見馬路對麵的超市門口有一對夫妻正在大打出手,言語間滿是指責。

周圍圍了太多人,但是那對夫妻仿若無人般互相揭對方的短處,男人說女人出軌,女人說男人包養情人在先。

江一寧扶額,他想,這兩人不覺得丟臉嗎?

他正想帶著唐謠離開,卻看見她怔怔地望著那對吵架的夫妻,雙目空洞無神。

“唐謠?”江一寧困惑地看向她。

唐謠沒有聽見,視線仍在那對任外人如何勸阻都攔不住的夫妻身上,失了神。

江一寧提起一口氣想要再喊她,可一瞬間像是失了聲音一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唐謠無神的眸子裏閃著淚光,那樣的光芒正在江一寧麵前慢慢地揭示著她內心的脆弱。

不知道什麽時候警察來了,調解了這對夫妻的矛盾。

人群散去,可唐謠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走不出來。

江一寧的嘴唇合了又張,張了又合,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唐謠,你沒事吧?”

看到她那樣的表情,他很擔心。

唐謠眸子裏的光熄滅,她轉頭問江一寧,聲音毫無溫度:“江一寧,你覺得他們兩個誰說了謊?誰先對不起誰?誰才是光鮮外表後的小人?”

江一寧驚訝於唐謠的用詞,說道:“唐謠,那是別人家的事情,我們不要管啦。”

她無視江一寧的話,說道:“我覺得他們兩個根本不夠愛對方,如果愛對方,就不會做讓對方難過的事情。如果愛對方,就不會在這麽多人的麵前讓對方難堪。”

“謠謠……”此時的唐謠讓江一寧手足無措。

“江一寧,我問你,你說這世界上的感情是不是都有消散的一天?是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充滿了爭吵與計較?”唐謠麵對著方才那對夫妻爭吵的地方,風吹起她的劉海兒,吹著她毫無表情的臉。

她的問題讓江一寧一愣,好一會兒才勸慰似的開口說:“謠謠,我平時粗心大意,不懂你的心思,但我希望你不要將自己看到的事情放在心上。這隻是眾多情侶和夫妻中的一小部分,沒有人生來就能找對生命中的那個人,所以,有些人之間的爭吵和計較是在所難免的,況且,我們也不是當事人。”

“可是爭吵和計較隻會讓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差,既然知道一定會發生這些,又為什麽要結婚?為什麽要賦予傷害彼此的權利呢?”

“謠謠,你在遇見我之前,一定不會想過有一天會遇見我吧?”江一寧走過去,扳過唐謠的肩膀,說道。

唐謠注視著江一寧,眼中水霧漸起。

江一寧大致猜到了令唐謠心生難過的原因,他說:“沒有人會在事情沒發生的時候就能料到結果,但是如果結果已經出來了,就該坦**地麵對。”

“可他們都不曾坦**地麵對啊。”唐謠看向他,“他們兩個人互相哄騙、互相欺瞞,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那種明明搖搖欲墜卻還勉強支撐的生活,我早就受夠了!”

聽到唐謠的話,江一寧的眉頭一下子緊皺起來,他安撫著唐謠:“謠謠,你別激動……”

“我沒激動。”她伸手推開江一寧扶著她肩膀的手,努力調整好情緒,笑著說,“我隻是忽然有些感觸罷了。看到他們,我就想到自己的家,我……”

江一寧看著唐謠努力控製情緒,更為她擔心了。

唐謠深深地吸了口氣,抬頭笑道:“江一寧,謝謝你陪我過聖誕節,我今天過得挺愉快的,但我現在累了,想回去休息了。我……再見吧。”

唐謠有些六神無主,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隻好轉身,匆忙地走進人潮裏。

周圍人來人往,可是江一寧的眼裏隻有她一個人的背影,是那麽孤單,那麽落寞,仿佛這個世界上隻有她一個人了。

如果可以,他想要去抱一抱她,告訴她,她的世界裏其實還有他,她並不孤獨。

江一寧不放心唐謠,也不忍心去打擾她,他隻好默默地跟在唐謠的身後,不驚擾。

唐謠在街上走了很久,迎麵而來的冷風將她吹得清醒了不少。

街頭的路燈亮了起來,唐謠走到公交車站,等到車,便失神地走了上去。江一寧攔了一輛出租車,小心地跟在公交車後麵。

唐謠尋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車停車走,人上人下,這一切仿佛都與她無關。

黃昏,今天的燈火尤其璀璨。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邊的燈光太溫馨,關於過去的那些不堪回憶竟一點一點地浮現在唐謠的腦海裏。

那是唐謠12歲那年發生的事情,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年。

那時,她正念初一,那天是星期三,天高雲淡。

在那天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家庭和其他同學的家庭是一樣的,父母和睦,生活美滿。雖然母親總是會嫌棄父親為人太軟弱,但仍舊相親相愛的。可是直到那一天,什麽都變了,就好像自己做的一個很久的美夢忽然變成了噩夢。

唐謠始終忘不了那天的場景,就像是一個烙印深深地印在了心裏,任憑她怎麽抹去,它還是會時不時地出現,擾亂所有的平靜。

那天唐謠因為身體不舒服,請假提前回了家,卻不想會碰上自己這一生最大的噩夢。唐謠的家是爺爺奶奶留下來的老房子,不怎麽透光的五層樓已經沒有多少住戶了。唐謠的家住在五樓,對麵的鄰居早就已經搬走,平日裏也沒有什麽人到訪。

唐謠記得那天早上父母照例跟她一起出門去上班,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是當她抱著同桌為安慰她而送給她的布娃娃走上四樓的時候,卻聽到了樓梯間傳來奇怪的聲音。

每個人對於陌生的事都是帶著膽怯和好奇的,唐謠雖然頭疼,但還是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過去,隻那麽一瞬間,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變成灰色的了。

她不敢相信,那對正在糾纏著的男女當中竟然有她的親生母親。

唐謠今天早上才見過那雙紅色的女士高跟鞋,可是她母親抱著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怎麽會?爸爸媽媽的感情不是很好嗎?

一定是她看錯了!

唐謠再度探出腦袋看過去,隻見唐媽媽挽著那個看不清臉的男人的胳膊,擰開自家的門鎖,走了進去。

那天氣溫很高,可唐謠感覺渾身冰冷。

她哆哆嗦嗦地躲在樓梯口,不知道躲了多久。她不敢回家,往樓下走去,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麽下的樓,隻記得走出老舊的樓後,陽光照在她的眼睛裏,讓她覺得刺眼。

唐謠在外麵遊**著,很晚才回家。

家裏,唐媽媽在餐桌旁一邊盛著湯一邊說:“謠謠,趕緊去洗手喝湯,快點兒啊。”

唐爸爸在旁邊擺著筷子,他們倆之間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在唐謠的眼中,唐媽媽臉上的笑是那般虛偽,他們看起來恩愛,為何變得那般虛假了?

唐謠一直都沒有將那日所看見的事情說出來,她的爸爸媽媽也一直欺瞞著對方生活到現在。而唐謠和唐媽媽之間的爭吵,也是從那時慢慢變得多了起來……

“菱溪北路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

伴隨著到站的提示音,唐謠從回憶裏掙脫出來。她迅速拿過放在一旁的包,走了下去。不管怎麽樣,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不是嗎?

這麽多年了,她不都好好地過來了嗎?

她站在擁擠的公交站台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江一寧下出租車後,看著唐謠回了宿舍才離開。

到宿舍的時候,林軟軟已經回來了,唐謠隨口問道:“軟軟,你這麽早就回來了?”

“嗯,謠謠!”見到唐謠,林軟軟馬上一臉諂媚地衝上來抱住她,說,“許嶼說學校有事就先走了,不過我已經很滿意了!謠謠,謝謝你啊!這麽好心安排我跟許嶼獨處。”

“過得怎麽樣?”唐謠從她的懷裏逃了出來,將包放好,仿佛剛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微笑著問道。

“簡直是太棒了。”林軟軟雙手合在一起,一臉幸福狀,“你走了之後,我和許嶼沒有去KTV,兩個人閑逛了一會兒,他才送我回宿舍。他簡直和我想的一模一樣,紳士極了,超級溫柔,我都快要被他迷暈過去了。”

唐謠看見她這個樣子,心情也好了很多,說:“那挺好的啊。”

“是啊是啊,我還約了他明天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呢。當然,是借了你的名義。”

唐謠無語地看著她。

“幫幫忙啦,大不了明天我請客好了。”

“不是這個問題啊。”唐謠有些無奈。許嶼的成績向來就好,到了A大以後也得到了導師的重用,時間基本都是耗在實驗室的。她倒不是怪林軟軟擅自做了決定,而是害怕耽誤了許嶼的事情。

可是林軟軟沒有想那麽多,她開心道:“沒有問題就好啦,我接著去追劇啦!”

真是沒心沒肺啊。

唐謠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不過她也挺羨慕林軟軟的,沒心沒肺也挺好,總好過她心裏藏了那麽多心事。

第二天中午,許嶼果然一早就等在了學校門口。

也不知道林軟軟是怎麽想的,竟然選了家高檔的法國餐廳。

趁許嶼走在前麵的時候,唐謠使勁地掐了掐林軟軟的手臂,咬牙切齒地小聲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三個人吃頓飯而已,用得著這樣嗎?”

林軟軟看了眼不遠處的許嶼,說道:“這不是為了情調嘛。”

“要什麽情調啊,你以為是你們兩個單獨約會?”唐謠白了她一眼,接著說道,“這麽一頓飯也不知道要多少錢,你不心疼,我都心疼。再說了,平時我們都是吃慣了大白米飯的人,就法國菜那一點點料理,吃了也跟沒吃一樣。”

“唐謠,你能不能別這麽俗氣?”林軟軟有些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們要把目光放得長遠一點兒,你難道想讓許嶼看見我坐在大排檔跟別人喝酒的樣子?”

“那樣看起來也不錯啊。”唐謠故意道。

“唐謠,哼!”林軟軟噘著嘴,幹脆不理她了。

林軟軟一個箭步跟上了許嶼的步伐,笑著說:“我爸爸以前經常帶我來這家餐廳,這裏的土豆泥焗牛絞肉出了名的好吃。”

唐謠在後麵看著林軟軟,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愛情果然能讓人發生很大的改變,林軟軟就不怕有一天在許嶼麵前露出本性嗎?

三個人落座後,唐謠看著菜單上那些昂貴到咂舌的菜式,便一陣心疼。她點了相對便宜的菜,就聽見許嶼問她:“謠謠,你昨天幾點回去的?”

還未等唐謠說話,林軟軟便獻媚似的搶先說道:“快天黑的時候啊,嘿嘿,江一寧對她這麽執著,我看呀,這兩人的好事恐怕也不遠了,嘻嘻。”

“你在胡說什麽啊,我跟他隻是普通朋友關係。”唐謠敲了敲桌子解釋。

“誰信啊!江少爺人長得帥,家裏也有錢,重點是對你還那麽好。”林軟軟轉過頭來看向她,調侃地說道,“我看你不如就從了他,反正你又不吃虧,是個劃算的買賣。”

“林軟軟!”唐謠惱羞成怒地瞪著她,“調戲我有意思嗎?我告訴你,你的秘密也不少!”

林軟軟連忙捂住唐謠的嘴,說道:“不準說,不準說!”

唐謠鬱悶地掰開林軟軟的手,又拿起菜單說道:“林軟軟,我還要點,吃窮你!”

“那你點啊。”林軟軟才不在乎。

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兩人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許嶼,他的頭微微低著,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緊緊地握著。

那個江一寧真是讓他好生不喜歡。

這頓高級的法國餐,唐謠和林軟軟吃得十分開心,許嶼卻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說,他的心根本不在這裏。

吃完飯,林軟軟鼓起勇氣要了許嶼的聯係方式,許嶼給了她後,便回自己的學校去了。

唐謠和林軟軟慢慢地往C大走,卻沒想到恰巧會在宿舍樓前看見江一寧。

林軟軟不想當電燈泡,知趣地找了個借口直接開溜,剩下唐謠一個人麵對江一寧。

唐謠在心裏暗暗地罵了聲林軟軟沒義氣,然後調整了心態便問:“你怎麽來了?”

自從昨天看著唐謠離開後,江一寧的心情始終難以平靜。他想了好久,想用自己的方式讓唐謠快樂,讓她相信溫暖。

好一會兒,江一寧才將手上拎著的手袋遞了過去:“喏,給你的聖誕節禮物。”

唐謠疑惑地看向江一寧,說:“聖誕節已經過去了啊。”

“這不是昨天沒送成嗎?”江一寧直接將東西塞進她的手裏,期待地說,“等下看看吧,我想你會喜歡的。我先走了,朋友還在等我吃飯呢。”

“你還沒有吃飯?”唐謠驚訝道,這都下午兩點了,江一寧一直等在這裏嗎?

江一寧的臉微微紅了,又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嘴硬道:“之前又不餓。好了好了,我先走了,你記得看禮物。”

說完,他逃也似的離開了。

奇怪,今天江一寧很不正常啊。

唐謠搖了搖頭,沒有多想,她提著東西剛走進宿舍,林軟軟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大叫道:“八卦八卦!江一寧來找你做什麽?你手上的這個禮物是不是他送你的?”

“就你事多。”唐謠瞪了她一眼。

“說嘛,我可是好奇星球來的好奇寶寶。”林軟軟撒著嬌,“快打開看看是什麽東西,會不會是最新款的香水?”

“你除了香水還知道什麽?”

唐謠白了她一眼,坐在桌子前將袋子裏的禮物盒拿出來。一旁的林軟軟興高采烈地幫忙遞著剪刀,當禮物盒被打開時,唐謠一瞬間驚呆了。

林軟軟最先反應過來,驚歎道:“這也太漂亮了吧!”

那是一座房子的建築模型,兩層的小洋房,外麵圍起了籬笆,陽台和門上的浮雕栩栩如生。

精致的模型讓林軟軟忍不住讚歎:“我早就聽說江一寧是學建築工程的,卻沒想到他的手藝這麽了得。這個建築模型看上去簡直就是真實建築的縮小版啊。”

唐謠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她以為江一寧就是那種大學玩四年的人,卻沒想過他竟然能做出這麽美好的東西,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暗自思忖著,一邊林軟軟的手機忽然響起,林軟軟跑出去接電話了。

唐謠又看了這個建築模型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將它從盒子裏拿出來,放到自己的桌子上。完事後,她剛準備將禮物盒收起來,就看見墊在盒底的拉菲草絲上擺放著一個信封。

唐謠疑惑地拆開信封,清秀而力透紙背的字跡躍然於眼前:

謠謠,如果可以,我想給你一個永遠都不會搖搖欲墜的家。

心底的某個地方仿佛被擊中,唐謠鼻子一酸,淚濕了眼眶。

這個在她心中始終不成熟的男生,因為昨晚不算完整的話,以自己的能力給予了她莫大的溫暖。永遠不會搖搖欲墜的家,他如何就懂她的想法呢?

看著桌上的建築模型,唐謠覺得江一寧實在是太傻了。

可她偏偏被這樣的傻感動了。

宿舍外麵依舊有人在走來走去,甚至大聲喧嘩。可唐謠忽然覺得,這個喧囂的世界裏,她不再是孤獨一人了。她藏在深淵,陽光仿佛觸手可得。

過了好一會兒,唐謠才起身走到陽台上,掏出手機給江一寧撥了個電話過去。

沒響兩聲,電話便被接起。

江一寧說道:“喂。”

“是我。”唐謠說。

“我知道是你,禮物打開了嗎?”江一寧歡喜地問道。

“嗯。”她笑著說道,“很漂亮。”

聽到唐謠的肯定,江一寧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炫耀機會,大誇特誇地說:“那是當然了。本少爺從小玩樂高就是出了名的動手能力強,既然老天給了我這個天賦,自然也不能浪費啊,我們係敢說做得比我好的還真沒幾個……”

“謝謝你啊,江一寧。”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唐謠打斷了。

江一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摸著後腦勺,說道:“謝……謝什麽呀,還這麽客氣。”

“謝謝你想給我一個永遠不會搖搖欲墜的家啊。”唐謠眯起眼睛,笑著說道。

江一寧握著手機的手僵住,電話裏唐謠輕快的聲音穿過他的耳膜,直擊他的心髒。

電話是什麽時候掛斷的,江一寧不知道,唐謠後來還說了什麽,他也不知道,他像失了神一樣,呆呆地定在那裏。

半晌,他的視線轉到麵前的桌上,那裏散落著做模型時被廢棄的材料,是他昨晚一整晚的戰場。

看到唐謠打電話給自己,他知道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她是喜歡這個禮物的,更喜歡他寫給她的那句話。他從她的聲音裏捕捉到欣喜,太好了,為什麽他忽然有了努力的動力呢?

江一寧想到這裏,馬上咧開嘴笑了起來。

這時,陳北爍走了進來,看見他傻笑的樣子,調侃道:“江一寧,你大白天的傻笑什麽啊?”

“本少爺今天心情好,你懂什麽!”江一寧看著他時依舊笑著,說,“走走走,陪我出去打會兒球。”

“大哥,你沒吃飯,還熬了個通宵,你居然還有精力打球?”陳北爍疑惑道。

“哎呀!太亢奮了。”江一寧站了起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走吧,打完球我請你吃晚飯。你上次不是說想去吃城南那邊的老火鍋嗎?哥們兒今天心情好,你說什麽我都滿足你。”

“嘖嘖,我想我知道你怎麽了,簡直是荷爾蒙過剩。”陳北爍似乎已經知道了江一寧變成這樣的原因,愛情的力量果然神奇,於是妥協道,“那走吧,陷在愛情裏的家夥。”

“不愧是我的好哥們兒!”江一寧哈哈大笑起來。

球場上,江一寧彎下腰拿起地上的籃球就投籃,百發百中。他今天的心情簡直好極了,急需劇烈的運動來發泄心裏的那股興奮勁。

如果他和唐謠的關係能因為這次的事情再進一步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他這麽想著,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有風吹來,吹過他白瓷般的臉頰。

聖誕節之後,許嶼似乎變得忙碌起來了。

林軟軟好幾次讓唐謠打電話去約他,得到的答複都是在忙、沒有時間。唐謠倒是無所謂,隻是林軟軟的臉上經常掛著悵然若失的表情,活脫脫的一個小怨婦。

唐謠和江一寧之間看起來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冥冥之中似乎又發生了很微妙的改變。

兩個人見麵照舊拌嘴,誰也沒有再主動提起那個建築模型。

它依舊被擺在唐謠書桌上最顯眼的位置,閃著光,仿佛是一個美好的永恒的夢境。

午夜夢回時,她會回憶起那天晚上江一寧眼裏的光芒,勝過她見過的所有風景。

轉眼便到了假期。

唐謠和許嶼定好了回去的日期之後,便早早地開始準備。

對於江一寧來說,寒假便意味著見不到唐謠了。從前他覺得假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可是自從認識了唐謠,他便覺得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離校的前一天晚上,唐謠和林軟軟剛吃過飯,便被江一寧半路截住了。兩個人繞著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好像是假期前的告別儀式一般。

送唐謠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江一寧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語氣裏頗有孩子氣的不舍:“唐謠,到家後記得常跟我聯係,我的電話隨時保持暢通。”

唐謠的臉漸漸燒了起來,幸好天黑看得不清楚,她本是拒絕的話在江一寧聽來反而多了幾分可愛,她說:“誰要跟你常聯係啊,打電話不要錢啊,你是個少爺,我是個窮人。”

“大不了我給你充話費。”江一寧故作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說,“唐謠,你可真小氣。”

“我一直都是這麽小氣,你不會才知道吧?你要是嫌棄,可以別聯係我啊……”唐謠慢慢地說道,嘴角掛著不易察覺的微笑。

“唐謠!”江一寧的口吻有些霸道,唐謠未反應過來,便被一雙手強行擁入懷中。她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逆流,湧向大腦。

抱著她的江一寧溫柔地說:“不嫌棄,我怎麽舍得嫌棄你呢?”

周圍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不遠處有人往這邊走來。唐謠全身變得僵硬起來,兩隻手垂在身體兩側。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一寧鬆開手,低著頭,用平靜又寵溺的聲音說道:“我送你回宿舍吧。”

“啊。”唐謠一時沒反應過來。

見她這般,江一寧又忍不住笑著調侃道:“怎麽著,是不是沉迷於本少爺的溫暖懷抱了?”

這才是正常的江一寧啊。

唐謠瞬間清醒,羞惱地推開他,說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你送了!”

說罷,她像逃竄的小老鼠一樣匆匆地離開。

江一寧微笑且溫柔地注視著她,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