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謠,你可算來了。”葉依芸一把抓住唐謠,將號碼牌別到了她的背後,滿意地拍了拍手,“現在是男子短跑比賽,再過一會兒就到你上場了,加油。”
“嗯,我會的。”唐謠點了點頭,將視線轉移到跑道上。
跑道兩旁被熱情的同學圍得水泄不通,她隻能隱約看見幾個男生如風般掠過跑道。唐謠收回目光,做著賽前熱身運動。
“待會兒你別急,發揮你平常的水平就可以了。唐謠啊,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唐謠一邊做著熱身運動一邊看著說個不停並且還緊張兮兮的葉依芸,覺得好笑。她這個參賽者還沒緊張,她們倒先緊張起來了。
林軟軟不知道從哪裏跑了過來,遞了一瓶飲料給唐謠,好奇地說道:“謠謠,我剛才看到昨天被你弄髒衣服的那個帥哥了,他好像參加了男子短跑呢。”
那個人?
唐謠拉筋的動作慢了下來,說來也奇怪,他到現在都沒催著她要幹洗費。他要是一直不要,唐謠心裏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很不舒服。
見唐謠愣神,林軟軟輕輕地拽了拽她的馬尾辮,問道:“怎麽了,發什麽呆啊?難不成那個男生已經問你要幹洗費了?他那衣服看上去應該挺貴的吧,多少錢啊?”
“還沒有。”唐謠回過神,將腿從台子上放了下來,“什麽時候輪到我比賽?”
“有什麽好急的啊。”林軟軟看了眼跑道,有些嫌棄地說道,“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想的,要讓我跑得如此灰頭土臉,還不如直接拿把槍把我斃了。”
“大小姐。”唐謠好笑地看著她,“運動有利於身體健康好嗎!真的是。”
“我不運動也沒見哪裏不健康啊。”林軟軟不滿地嘟囔,轉過頭衝著她大呼小叫起來,“唐謠,你看,那個小矮子竟然第一個衝到終點了。”
“人不可貌相,別管人家叫小矮子。”唐謠對林軟軟使著眼色,林軟軟吐了吐舌頭。
這時,葉依芸跑了回來:“唐謠,到你了,記著我說的啊,千萬別緊張!放鬆!”
“知道了,宣傳委員大人。”
唐謠以過來人的姿態寬慰著葉依芸,不急不慢地朝跑道上走去。
人的第六感是很敏銳的,尤其是女人。
從開始的地方走到起點的那一段路上,唐謠總覺得有個人在盯著她。她微微皺眉,發令槍響之前,她扭頭往目光投來處望去。
是那個姓江的男生,他正站在休息區認真地看著她。
見到她回望,那個男生衝她笑了笑。
下一秒,發令槍一響,唐謠迅速收回目光,如離弦之箭跑遠。
唐謠愛上跑步是從哪一年開始的呢?到如今她都不願回想。她喜歡風聲在耳邊呼嘯的快感,仿佛隻要跑得夠快,就能丟下那些不好和難堪的記憶。
耳邊依舊是呼呼的風聲,唐謠不清楚身邊和她一同奔跑的人是誰,她腦海中的畫麵還是剛剛看到的那雙眼眸。
400米的距離並不算很長,唐謠也不知道是怎麽跑到終點的,隻聽見滿場的呼叫聲,她才猛地回過神。林軟軟不知道從哪裏衝過來,一把抱住她,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唐謠,你簡直太厲害了,1分8秒,你打破我們學校的紀錄了,我愛死你了!”
“是啊。”體育委員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了過來,說道,“我這輩子真沒見過400米跑得比你還快的女生,唐謠,你簡直就是我的偶像!哈哈哈!”
“哪……哪有,還有別人跑得比我更快呢。”唐謠平時看上去總是冷冷淡淡的,經人一誇,難得害羞起來。
“別人是別人,我們又沒見過,我隻見過你。”林軟軟堵回她的話,挽著她的手說道,“走,咱們去休息區擦擦汗,一會兒可得漂漂亮亮地上台領獎。”
“林軟軟,隻是個比賽而已,你至於這樣嗎?”唐謠被林軟軟拖拽著,尷尬地往休息區走去。
“至於,怎麽不至於?”她是林軟軟的朋友,如此厲害,林軟軟也很驕傲,說出去倍兒有麵子!
見反駁無效,唐謠隻能任由她拉著往前走。
半路,唐謠下意識地將視線轉到休息區,那個地方卻已經沒有了那個男生的影子。
他叫什麽名字呢?昨天或許就應該問問他。
唐謠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怎麽會想要知道一個隻見過幾次麵的陌生人的名字呢?她用力地拍了拍頭,想要將這樣的想法趕出腦袋。
回到休息區,唐謠看到手機上有許嶼的未接來電。她跟林軟軟說了聲,便走到一邊給許嶼回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後被接起,許嶼的聲音依舊如往常般讓她感到溫暖和安心。
“謠謠,剛才在忙嗎?”他問。
“嗯,在比賽,所以手機沒有帶在身上。”
許嶼聽著操場那邊隱約傳來的喧嘩聲,略帶歉意地說:“是C大的傳統節目校運會吧?我這兩天聽我們學校的人說了。謠謠,你參加了短跑吧,真不好意思,沒能去看你的比賽。”
“沒關係啊。”唐謠笑了笑,接著問道,“對了,你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啊?我聽林軟軟說今天晚上好像有個周年晚會,你要是有空,就過來一起玩吧。”
“林軟軟?”
許嶼疑惑的點似乎在這上麵,唐謠平時跟他通電話可不會提起別人的名字,有意思。
唐謠點點頭道:“嗯!是我的同學,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你今天晚上來的話,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這樣啊,那我待會兒看看晚上還有沒有什麽事情要做,如果沒有,我遲點兒就去你們學校找你。”
“行,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嗯,那就先這樣,你忙吧。”
“好的。”
掛了電話後,許嶼臉上的笑意一點兒都沒有減退。有同學從實驗室裏走了出來,見到他微微愣神、嘴角帶笑的樣子,便好奇地問道:“許嶼,什麽事這麽高興?”
“沒什麽。”他笑了笑,問道,“於老師還在裏麵吧?”
“嗯,怎麽啦?”
“沒什麽,晚上我有點兒事情想要請假出去一趟。”
迎著光,他唇角的微笑是那麽溫柔。
很多時候,我總是會想讓時間過得慢一點兒,這樣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就能長一點兒。
2010年的許嶼
頒獎典禮在下午舉行,先前葉依芸就收到了獲獎的通知,提前告訴了唐謠一聲。
從小在短跑項目上就拿過不少獎項的唐謠並沒有吃驚。
隨著主持人不斷宣讀名字,領獎台上一下子就站滿了人。一個戴著工作牌的短發女生看著唐謠的眼神帶著好奇,終究還是忍不住小聲地問道:“學妹,你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生?應該不是體育社的吧?”
“嗯。”不善於與陌生人打交道的唐謠輕聲應道。
“難怪呢,我說怎麽沒見過你。就你這小身板,還真看不出有運動的體質,對了,你參加的是哪個項目?”
“400米短跑。”唐謠答道。
“真厲害啊!”女生驚歎一聲,忽然提議道,“要不要去我們體育社看看?今年入校的新生沒幾個在校運會上得獎的,你要是能夠加入我們體育社,一定會有更好的發展。”
原來是拉人的啊。唐謠抬起頭,衝女生燦爛地笑著:“抱歉,學姐,我平時都要做兼職,沒時間參加社團活動,不好意思。”
“這個都不是事,隻……”
“文瑜姐,你就別勉強人家了。俗話不是說了嗎?強扭的瓜不甜。”一個清脆爽朗的聲音打斷了女生的言語進攻。
唐謠不禁一怔,男生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熟悉,她轉過頭,看到了江一寧淺淺的笑。
他穿著一套黑色的運動服,頭發有些淩亂。
唐謠愣神的時候,那個叫文瑜的學姐抱怨地看著江一寧,對他說道:“江一寧,你這個渾小子,之前入校的時候我讓你來體育社,你不肯,和我說了一大堆理由。現在呢,代表班級來參賽,還打敗了我們體育社的前輩,你說說,你讓我這個社長的臉往哪裏放啊?”
“好啦,文瑜姐,大不了一會兒結束後我請你吃你最愛的旋轉壽司。”江一寧的聲音帶著撒嬌的意味,說好話哄著文瑜,“前些日子我媽跟別人去吃日料帶上我了,那家店的壽司可好吃了,一定合你的口味。”
“得了吧,你就別想討好我了。”文瑜白了他一眼,“阿姨上次還說讓我在學校裏多管管你,你要是再惹我,我就告訴阿姨說你在學校裏一天到晚不學好,盡幹壞事!”
“你可別。”江一寧佯裝著急道,“你要真這麽說,我媽肯定二話不說就把我打包扔到國外去。你都不知道我暑假是怎麽求爺爺告奶奶才給了我媽壓力,讓她放我在這裏自生自滅的。”
“知道怕了吧?”文瑜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一下子笑出了聲,“好了,不逗你了。我去幫忙,一會兒要給你們頒獎!”
“得令!謝了,文瑜姐!”見文瑜走開,江一寧鬆了口氣,扭頭看向唐謠,帶著痞氣的笑容,說道,“嗨,甜筒小姐,巧啊。”
巧倒不算巧,江一寧能站上頒獎台是唐謠意料之內的。
江一寧看到她出神,以為她沒有聽見,正想開口再叫一聲時,忽然聽見唐謠波瀾不驚的聲音:“嗯,挺巧的。”
江一寧笑著說道:“恭喜你啊,第一名。”
“你也是,恭喜。”唐謠冷冷地給出回應。
江一寧毫不介意地站到了她的左側,接著說道:“那個……我室友說晚上在上次的大排檔給我慶功,你要不要一起來?”
“不了,我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唐謠禮貌且簡單地回應道。
江一寧嗅到了濃濃的拒絕氣息。
果然是她的風格啊。
江一寧用食指抵著太陽穴,對她的回答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他的提議本來就是沒話找話,他也做好了被她拒絕的準備。
雖然他不過見了這個女生幾麵,可是從她身上散發的疏離感,或者說對這個世界的疏離感,卻是那麽強烈。
很好,這很有挑戰性,江一寧正好喜歡這樣的挑戰。
頒獎禮結束後,江一寧似乎並沒有想要放過唐謠。
他看著唐謠將獎牌的帶子繞了幾個圈,然後放進口袋裏,他立馬攔住她,臉上露出萬年不變的笑容:“唐謠同學,別急著走嘛,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咱們可以吃其他的。”
這個人真是奇怪。
唐謠皺了皺眉頭,不明白他意欲何為。先前在頒獎台上她就已經明確地表現出了對他的拒絕,可是為什麽這個人沒有退縮呢?難道世界上真的有人臉皮厚到一定程度還不自知?
唐謠索性不開口了,等著看他怎麽說。
江一寧故意清了清嗓子,長吸了口氣,異常嚴肅地說:“方才你說你沒有吃夜宵的習慣,但是我想你晚餐一定是要吃的吧。現在離天黑還有段時間,不知道你有沒有空,咱們一起去吃個晚飯。”
唐謠靜靜地聽完他的話,臉色沒變,隻有兩個字脫口而出:“沒——空。”
江一寧長這麽大一直都被別人追捧,如此三番五次不給他麵子的人,唐謠算是第一個。
隻是不知道為何他沒有生氣。
唐謠見江一寧半晌都沒有開口,以為傷了他身為男子漢的自尊,正想解釋的時候,就看見江一寧猛地抬頭衝著她一笑。
他說:“那你什麽時候有空,給我個時間,我提前約你,或者你有空的時候約我。”
這個人真的沒毛病嗎?
江一寧笑起來,說道:“我是個大閑人,天天都有空。就算沒空,隻要是你約我,我也一定會抽出時間來的,嗬嗬……”
唐謠微微皺眉,這個人是唐僧嗎?她搖了搖頭,在江一寧的言語轟炸下,扶著額頭果斷地離開了。
她想這個世界一定是瘋掉了,否則她為什麽還會聽到江一寧在後麵厚臉皮地喊她:“唐謠,我等你約我啊!”
約什麽約啊!唐謠憤憤地咬了咬牙,在心裏罵道。
江一寧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滿意地轉身,跑去做自己的事了。
在江一寧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他求而不得的東西。
小時候他喜歡變形金剛,不管多限量的款,總會擺在他的桌上;再大點兒,他愛上了籃球,每年NBA的總決賽他都會飛去比賽場地;而現在呢,他覺得唐謠有意思,那麽他相信,不久後唐謠一定會跟他站在一起,用最溫柔的方式對待他。
隻是江一寧忘記了,不管是限量版的變形金剛,還是NBA的總決賽門票,就算價值再大,也不過是個物體而已。可唐謠不同,她是人,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唐謠回到休息室,換下髒兮兮的運動服,剛出來,就看見了堵在門口的林軟軟。
林軟軟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
唐謠不明就裏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推開她,繞了過去,開始吹頭發。
林軟軟終於忍無可忍,憤憤地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說:“唐謠,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本來我還說等你一塊兒回來的,你倒好,頒完獎之後直接就溜了,害我像個傻子一樣在那裏等。”
唐謠怔了怔,她不知道林軟軟在等她。以往除了許嶼,便不會有別人等她,一時間被江一寧一擾,就忘了。
“對不起,軟軟,我不知道你在那裏等我。”
林軟軟大手一拍,說:“本姑娘善良,就不計較啦。”隨即,林軟軟又好奇地問唐謠,“對了,待會兒晚會上你要穿什麽衣服啊?”
“衣服?”唐謠疑惑地問道,“要準備什麽很特別的衣服嗎?”
“拜托,你該不會以為這是高中時代那種過家家的小晚會吧?”林軟軟做驚歎狀,“唐謠,我告訴你,每年都會有很多知名人士參加C大的晚會。據我所知,今年就有C市的市長葉光榮參加。你知道葉光榮嗎?就是那個葉斯藐的爸爸。你應該知道葉斯藐吧,那可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即使畢業了,仍常年霸占著學校光榮榜。我要是早生幾年,說不定就能夠有幸跟他一起讀大學,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跟他發生點兒什麽。”
看著林軟軟犯花癡的模樣,想著越岔越遠的話題,唐謠適時地將她拉了回來,說:“那你幫我看一下我衣櫃裏有什麽衣服適合這種場合穿的。”
聽唐謠這麽一說,林軟軟便看了一眼一身休閑打扮的唐謠,表示懷疑她衣櫃裏到底能不能找出合適的衣服。
事實證明,她真的不應該對唐謠抱有希望。
回到宿舍,林軟軟撲進唐謠的衣櫃裏,拎著一件純棉的休閑T恤,轉過頭來,滿是嫌棄地問道:“唐謠,你這衣服是哪個年代的風格啊?怎麽連條像樣的裙子都沒有?”
唐謠原本正在梳頭發,聽她這麽說,走了過去。
唐謠拿過掛在裏麵的那條白色棉麻裙,遞給林軟軟,說道:“喏,這不是嗎?”
“你這裙子幾個年頭了啊?縮水縮成這樣了!”林軟軟嫌棄地看了眼,最後還是放棄了從唐謠的衣櫃裏翻出一件像樣衣服的想法,“算了,你還是先穿我的吧,我去給你找找。”
好一會兒,林軟軟才從櫃子裏翻出了一件黑色的晚禮服,遞給唐謠:“去試試這個。”
這件晚禮服……
唐謠拎起來,吃驚道:“這衣服是不是露得太多了啊?你看整個後背都在外麵。”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這麽保守!”林軟軟白了她一眼,說道,“這可是我今年剛入手的新款。你放心吧,我給你挑的這件衣服絕對算是保守的了,不信到時候咱們會場上瞧一瞧。你不知道我們學校的女生,這種算得上是大型聯誼的活動,她們絕對一個比一個上心,也就你這個愣頭青才會介意露這麽多。”說著,她將唐謠往洗手間推去,“好了大小姐,算我求求你,趕緊進去試衣服吧,一會兒還要化妝呢。”
唐謠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林軟軟推進了浴室,她看著自己手裏的晚禮服,認命地換上。
豁出去了!反正認識她的人少。
C大的校慶晚會是在百年禮堂裏舉行的,為了方便活動,學校早早地就把裏麵的長椅撤了,留下了寬敞的場地給學生。
唐謠跟在林軟軟的身後一起去簽到,周圍來來往往的全是陌生的麵孔。唐謠有些發愣,林軟軟在前麵大聲喊她。
“謠謠,發什麽呆呢?快簽個字,把手花拿上。”
“嗯。”唐謠走過去,在簽到簿上簽上自己的名字,隨即工作人員遞過來一串手花。那是一朵粉紅色的薔薇,是C大的校花。
唐謠說了句“謝謝”,便將它戴在了手腕上。
粉紅的薔薇如真花一般,唐謠跟著林軟軟進了場,才發現有些人的手上戴著,有些人卻沒有戴。
不是簽了到才能入場嗎?
唐謠疑惑地問林軟軟:“怎麽有的人手上沒有戴手花?”
“這是報名參加舞會的人才有的啊。”林軟軟嘿嘿地笑著,拉著唐謠的手解釋道,“我聽說C大的傳統舞會很有意思,謠謠,人家一個人,想要你陪陪我嘛。”
唐謠微微皺著眉頭,有些不悅。
她向來不喜歡被別人安排參加什麽活動,可林軟軟……她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的這朵手花,覺得有些刺眼。
“哎呀,謠謠!”林軟軟晃了晃唐謠的手,說道,“你別擔心,戴著手花可以參加舞會,但是隻有別人邀請才能跳舞,沒事的。”
罷了,自己再介意就成小氣了。
反正在這裏唐謠也不認識什麽人,不會有人邀請她跳舞的。
看著唐謠的眉頭舒展開來,林軟軟笑著拉著她往一邊鑽去。
不遠處,靠著柱子站著的男生穿著修身的西服,神采奕奕。
“江一寧,你在看什麽呢?”陳北爍看了眼正在出神的江一寧,好奇地問道。
“那個花是什麽?”江一寧指了指從旁邊走過的女孩手腕上的花,蹙著眉說道,“怎麽有的人戴著,有的人手腕卻是空的?”
“那個啊,是代表報名參加了我們C大的傳統舞會。”陳北爍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問起了這個,說道,“你怎麽忽然注意到這個了?有什麽想法?”
“沒啊,隻是覺得好像有點兒意思。”江一寧一下子就笑了起來,衝著陳北爍說道,“我們也去報個名吧,一直都沒告訴你,其實我交際舞跳得也還不錯。”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往簽名台走去。
陳北爍看著這個任性的大少爺,兩肩一聳,隻好舍命陪君子。
不過,身臨其境後才知道,與其說這場喧囂是晚會,倒不如說是聯誼會。
唐謠站在角落裏看著四周相談甚歡的男男女女,一直有想走的衝動。可是林軟軟讓她站在這裏等,她又不想拂了林軟軟的興致。
這時,四周的燈光暗了下來,不遠處的舞台上,一個年輕貌美的學姐走了出來。
她的手上拿著話筒,穿著白色的抹胸短裙,燈光追到了她的身上,整個人顯得嬌俏無比。
她將話筒放到了唇邊,衝著在場所有人笑了笑,開口道:“各位同學好,我是學生會的會長林漠漠,很高興能擔任這次晚會的主持人。下麵我宣布,C大百年校慶正式開始!”
她的話音落下,周圍的掌聲不絕於耳。
唐謠聽見周圍的男生正在議論這個叫林漠漠的學姐,無外乎身材好、長得漂亮。
唐謠望過去,台上的女生眉目含笑,足以用“驚豔”來形容。
她也打心眼裏覺得那個女生好看。
百年校慶有許多節目,演唱、舞蹈、小品,應接不暇。
林軟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唐謠身邊,拿出手機看了眼,歎了口氣,說:“我就知道今年最佳的女主角還是林漠漠,果然猜得沒錯,沒意思。”
“最佳女主角?”
“是啊,待會兒不是有跳舞的環節嗎?每年C大舞會都會在網絡上票選出人氣最高的男女來跳開場舞,本以為今年可能會有新人殺出來,沒想到還是林漠漠蟬聯,真是上天不公啊。”
林軟軟的語氣有些可惜,唐謠回想起在舞台上絢麗奪目的林漠漠,覺得她能夠成為領舞是理所當然的事。
正神遊著,林軟軟忽然又驚叫起來:“唐謠,你快看,今年票選第一的男生是上次問你要幹洗費的那個。”
唐謠目光緩緩一移,便看見林軟軟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江一寧笑得燦若煙花。
“真是沒道理啊,要不是葉斯藐畢業了,哪裏輪得到他啊。”林軟軟嘀咕道。
唐謠回想起江一寧的臉,瞬間就想象起他和林漠漠共舞的場景,郎才女貌,意外和諧。
不知過了多久,場上最後一個表演也結束了,場內忽然安靜了下來。林漠漠換了條薄紗長裙走了出來,有別於先前的俏皮,此時她看上去竟優雅了許多。
“截至半個小時之前,我們的網絡票選結果已經出來了,現在我的手上拿著這次領舞男女的名單。”林漠漠看了眼手卡,溫柔地笑了起來,“真的很感謝大家給我投了這麽多票,說實話,連著跳了兩年,我還真是不太想跳了呢。”
如果換別人說這句話,唐謠會以為是在炫耀,可是從林漠漠的嘴裏說出來,卻引得大家笑出了聲。四周誇讚聲不絕於耳。
“既然大家這麽捧場,我就盛情難卻了。不過我想問問大家,你們知不知道這次跟我伴舞的人是誰呢?”
“江一寧!”
異口同聲的呐喊讓唐謠一時間怔住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痞氣的男生在這個學校會這麽有名。
旋即,江一寧出現在台上,四下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快要將唐謠的耳膜震破了。
“學姐。”江一寧接過旁人遞來的話筒,說道。
“嗯?”林漠漠微笑地注視著他。
“我有想一起跳舞的人選,學姐,你可以成全學弟的這個願望嗎?”江一寧笑著說道。
“呃?”林漠漠古靈精怪地轉轉眼珠子,說道,“看起來像是有故事哦。”
江一寧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滿是羞澀的臉顯得更好看了。
林漠漠清了清嗓子,說:“既然這樣,那我就把舞台讓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吧。學弟,那個人是誰?”
江一寧的目光掃視了全場一番,最後落在唐謠的身上。原本優哉遊哉看熱鬧的唐謠渾身一僵,心中大呼不好。
“唐謠。”江一寧指著她,目光如定住一般。
四周的人紛紛看向唐謠,連林軟軟都忍不住驚呼起來。唐謠連忙舉著手將自己的臉擋住,她想江一寧一定是瘋了才會指著她。
江一寧順著台階走了下去,仿佛是為了配合舞台氣氛一般,追光燈一直跟在他的左右。
他在唐謠麵前站定,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江一寧彎了彎腰,伸出手,紳士地邀請道:“嗨,美麗的小姐,請你跟我跳支舞。”
唐謠尷尬一笑,看了看左右兩邊,林軟軟躲得遠遠的,暗中為她加油打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唐謠有些局促,看著江一寧說道:“我……我不會跳舞啊。”她抓著手上的薔薇花,想要把它扯下來。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江一寧毫不在意,拉過她的手腕就往舞台上快步走去。
燈光驟然打下,唐謠用手遮著眼睛,看到江一寧的頭頂上鍍著一層好看的光芒。
周圍稱羨的聲音不絕於耳,可唐謠什麽聲音都聽不進去,她的眼前全是江一寧——拉著她往耀眼的舞台而去的江一寧。
舞台上,江一寧與唐謠在最中間,四下是其他同學。
周圍的燈光暗了下來,華爾茲經典的旋律飄**在整個會場上空。江一寧伸出手,輕輕地摟著唐謠的腰,好聽的聲音帶著致命的蠱惑:“抱著我就好了,就算你不會跳。”
其實她未必不會跳舞。
唐謠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芭蕾,那時候是因為母親喜歡,她小小年紀,即使腳被磨出一個又一個的水泡,她都沒有喊過一句疼。
可是後來,在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她就再也沒去上過舞蹈課了,隻要是母親想讓她做的事情,她通通都不會去做。
沒想到這樣的逆反心理竟然持續了這麽多年。
見自己懷中的舞伴正在發呆,江一寧顯得有些無奈,不由得掐了掐她的手背,調侃道:“跟別人跳舞的時候還分心,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哦。”
從手背上傳來的疼痛讓唐謠回過神。
因為跳舞的關係,兩個人靠得非常近。唐謠別過臉的模樣不經意地落進江一寧的眼裏,原本想要罵人的話一時間哽在了喉嚨裏。
唐謠第一次見到江一寧的時候就覺得這個男生漂亮得不像話,如今這麽近距離地觀看,更覺得這世界不公,將所有的星辰都藏在了他的眼裏。
見唐謠失神,江一寧露出了一個微笑,調侃似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怎麽了?沉迷於本少爺的美色中不能自拔了嗎?”
這個人真是自戀!
唐謠覺得自己剛才一定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覺得江一寧看上去那麽美好。
她心中不忿,輕輕地掃了江一寧一眼,語氣冰冷地說:“我隻是覺得你的妄想症應該挺嚴重的。”
“是嗎?”江一寧輕笑道,“我怎麽一點兒都不覺得?”
“通常有病的人都會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好吧,就當你說的是真的。”江一寧無所謂地笑笑,繼續邀約,“不知道唐小姐一會兒能不能賞個臉,一起去吃個夜宵?”
“我之前就說過了,我不喜歡吃夜宵。”唐謠皺了皺眉頭,說道,“江同學,我想請你弄清楚一點,我們兩個不過是陌生的同學,偶然見過幾次麵。我也希望我們倆以後的人生不會有交集,當然,在此之前我還是會照常賠償你衣服的幹洗費用。請你盡快把賬單以及銀行卡號發給我,我一定將錢給你打過去。”
唐謠語氣裏的疏離,江一寧聽得很清楚。
雖然早就知道唐謠這座碉堡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攻陷下來,可他不會放棄,他是個知難而進的人。
正這麽想著,唐謠忽然鬆開了他的手,冷冷地道了句:“好了,舞會也該結束了。”
說完,她沒有任何留念地甩頭就走。
這個人還真是不給他麵子啊。
江一寧望著空****的手,一下子笑了起來。
喧鬧美好的氛圍沒有因為唐謠的離開而改變,麵對這樣的晚會,有人歡喜有人憂。
禮堂門口,一個站了許久的人影緩緩轉身,無聲離去。
夜風刮著他的衣領,他走出禮堂,走過林蔭小道,走向操場,從月光下走出,五官立即顯現出來。
是許嶼,他的眼裏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他早些時候接到唐謠的電話來參加C大的校慶,但是打扮而來時,卻看見她和另一個男生相擁在舞池裏。
他一直是一個默默的守護者,這一次也是充當這樣的角色吧。
隻是以前唐謠身邊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他什麽都放心。可是現在,她除了他,還有另外一個人,這個人的存在讓他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懸在了一根繩子上,稍不留意便會跌落在地,摔個粉碎。
這並非是可悲的,最可悲的是許嶼永遠沒有辦法表達他的心情以及埋藏多年的感情。
風悄悄地吹著,從另一頭跑過來一個莽撞的女生,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許嶼,而許嶼渾然不知。
林軟軟連忙站穩,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天太黑了,我沒看見。”
沒人回答。
林軟軟詫異地抬起頭,卻看見了男生被月光拉長的身影,看上去像是一座孤獨的雕像。
林軟軟看不清他的臉,但是覺得他的身上籠罩了一大片難以言明的悲傷,這樣的悲傷,觸及到了她。
她覺得奇怪,猶豫了一會兒,便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輕輕地開口問道:“同學,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許嶼轉過頭來,眼睛清澈如水,一瞬間又朦朧如水霧。就好像是平靜的海上忽然起了霧,彌漫著大片的憂傷。
林軟軟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許嶼移開目光,說:“我沒事,不必擔心。”
說完,他徑直離開了。
林軟軟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許嶼消失不見,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那或許是她第一次知道心動是什麽樣的感覺。
禮堂的休息區裏,唐謠在包裏不停地翻著手機,拿出來一看,許嶼的電話已經打過來兩通了。
唐謠心裏“咯噔”了一下,拿著包就往外走去。
她怎麽忘了她今天約了許嶼啊?天啊,這該死的舞會!
唐謠連忙回撥過去。電話那頭,許嶼還沒出聲,唐謠便急急忙忙地解釋道:“許嶼,剛才我有事,手機不在身上,你是不是已經過來了?告訴我你在哪裏,我現在就去接你。”
許嶼回頭看了眼C大的校門,沉默良久,才說:“抱歉,謠謠,之前我打電話就是想要告訴你,我的導師不讓我請假,所以我可能去不了你那邊了,抱歉。”
“這樣啊。”唐謠輕咬下唇,極力掩飾著失落,說,“那就下次再約吧,反正這個校慶也沒有什麽好玩的,你的事情比較重要。”
“嗯,那就先這樣吧,我去忙了。”
“嗯,好的。”
掛了電話後,許嶼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往自己的學校走去。
若唐謠能微笑,他難過一點兒又有何妨?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會問自己,如果我可以伸手去拉住你,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我不會自哀自憐,不會想東想西,我甚至可以伸出手去擁抱你。可是唐謠,我知道,我所想的都隻是我所想,我們之間越不過去的不是一片小溪,而是廣闊的大海。如果你知道我接近你的原因,你是不是會恨我?不,你一定會恨我。
2010年的許嶼
林軟軟對許嶼一見鍾情,C大的舞會也變得索然無味,她的心裏像灌滿了蜜糖一樣,回宿舍的路上老是忍不住偷笑。
林軟軟到宿舍時,唐謠正在洗臉。
她隨口問道:“謠謠,你已經回來了?”
唐謠用毛巾擦幹臉上的水漬,扭頭看著滿麵春光的林軟軟,問:“什麽事這麽高興?”
林軟軟坐下,一臉迷戀地看著遠處,說:“謠謠,我跟你說,我剛才恐怕是被人射了一箭。”
“被人射了一箭?”唐謠不明所以。
“丘比特啊。”林軟軟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喜悅地說道,“就在剛剛,我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了!唐謠,我想我是要戀愛了。”
“林軟軟,你到底在說什麽?”唐謠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你不就是出去上了趟廁所嗎?怎麽還整出一段曠世絕戀來了?”
“你不懂!愛情有時候來得就是這麽快!周傑倫不是也唱過嗎?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林軟軟說著說著就唱了起來,然後死死地拽著唐謠的手,“那個男生簡直就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男生了,當他的眼睛看向我的時候,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那個男生是哪個係哪個班的?”
“我忘記問了。”一瞬間,林軟軟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我剛跟他說了一句話,他就直接走了,我根本來不及問。”
“你確定你不是在做夢?”唐謠懷疑地問道,不知道哪個係哪個班,隻說了一句話便喜歡上了對方?
“當然不是啊。”林軟軟篤定地看向她,“我就是在操場上碰到他的,他穿著杏色的毛衣,頭發是黑色的。對了,他的眼睛格外好看,就像是……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
“拜托,林大小姐,你當你在演偶像劇嗎?”唐謠抽出自己被拽疼的手,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行行行,你說是言情劇就是言情劇。”唐謠好笑地抽出一本書,打開給林軟軟看,說,“我現在要看書了,你自便。”
“哎呀,謠謠,你先別嘛,我該怎麽辦啊?我是真的對他一見鍾情了。”林軟軟晃著唐謠的肩膀,不停地撒嬌。
“那就去追啊。”
“可我不知道他是誰啊。”
“那就恕我無能為力了。”
……
林軟軟和唐謠不同,她若遇見喜歡的人,會大膽地說出來,不會考慮別的問題。可是唐謠不一樣,唐謠夷猶,源於很多因素。
不過,上天也許不會給她選擇愛情的權利和時間,她的生活就是這樣平庸,談什麽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