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一刻 安娜VS寧敏

八點,寧敏依約來到一幢居民樓前。

這樓,很破敗,附近都將被拆遷。

安娜落腳的地方是802。

沒有電梯,寧敏隻能一步一步往上走,樓層上沒有什麽燈光,多數居民都遷走了,還有小部分因為價錢談不攏,沒有走鈐。

樓梯很窄,燈光很暗,寧敏挺著肚子,走的很慢,身邊沒有跟人。小鄔被她撇下了。

走到八樓,覺得胸慌,氣喘籲籲,她深呼吸了幾下,覺得額頭有汗,擦了一下。

麵前是802,防盜門,很破落,沒上鎖,內門也沒有。有亮光從裏頭閃出來,她敲了敲房門,叫了一聲:

“有人嗎?”

沒有人答應。

她把門微微推開,又喊了一聲:

“有人嗎?”

這時,從裏頭傳出一個女人的嘶啞聲音:

“門沒鎖,進來吧!”

是安娜的聲音。

寧敏推門走了進去,入目所見,陳設簡陋。

客廳,有套陳舊的皮沙發,皮都已脫落,餐桌是同一色係的,桌麵上擺著一碗沒吃完的麵,地上有湯汁沒有拖掉,還有幾條麵被碾碎了……廚房那邊有水滴聲,另有一股子異味自衛生間飄出來。

寧敏皺了一下眉,難聞。

空氣中混雜著一股子汗酸味、黴味、屎尿味……

安娜怎麽混到這個地部?

或許說,她更好奇,到底是誰將她帶走,而且藏得那麽隱秘,以致於令謹之都沒辦法查出來——那個人,絕對是有手段的。

她巡音走進了一間小房間,十來個平方,簡單的雙人床,床上躺著一個人,背對著,身上裹著一條白色的毯子,毯子上染著一團一團的紅色印記,看上去像血。

聽得有人進來,那人困難的轉過身,果然是安娜。

隻是這已經不是寧敏所認得的安娜。

不再嬌美如花,一張臉瘦的不成人形,短發,發絲一根根像刺一樣的張開著,一雙眼睛深深的凹陷,唇色慘白,雙頰削尖……

她爬坐起來,怔怔看著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幹癟的皮肉上堆起一層紋路,形成一個笑,痛苦而絕望的笑,令這張臉顯得詭異莫測:

“真漂亮!你真漂亮……我不像人了!我快成鬼了!”

寧敏沒有接話。

她這笑,還真像鬼。

她不著痕跡的四下查看,並沒有看到她嘴裏所說的那個孩子。

“不用找,孩子在這裏!”

安娜咳了幾下,將毯子抓起來,緊緊掩著自己的身體。

房裏開著窗,有一陣陣陰嗖嗖的風吹進來,窗簾拂動著。

九月,天還是很熱,晚上的風,隻能稱之為涼爽,而不能認為它是讓人感覺冷的。可她好像感覺很冷的樣子。

寧敏站定在她麵前幾步之遠:

“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好好的一個女孩子,變成了半死不活的鬼。

安娜怪笑了一個,隱約有恨意自眼珠子裏迸射出來,磨牙聲伴著喃呢聲自那顫抖的發白的唇片裏溢出:

“是啊,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一切,全是拜誰所賜,你知道嗎?”

這句話表示,她心裏,滿懷著仇恨。

“怨氣好重!”

寧敏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孩子剛剛踢了她一腳,似乎是在提醒她,別離這女人太近。

“這就叫做重嗎?我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你們給害的!現在居然在這裏貓哭老鼠起來!”

世上就有這樣一種人,總喜歡在做錯事之後,將種種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

這個人缺乏擔當的勇氣。

寧敏對此不會懷有半分歉疚之情,哪怕她的情況,當真挺可憐:

“怨得了誰?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重重的落下最後四字,臉色也是冰冷的,表達的是一種不屑一顧之情。

安娜咬牙瞪著,氣恨交加。

寧敏斷續說,毫不客氣:

“在這個世上,一個人的命運,並不取決於誰誰,最終決定明天走的路的人,是你自己。你可以選擇愛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也可選擇不愛你。但你不能因為那個男人不愛你,就把所有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感情這種事,應該是兩廂情願的。到今時今日,你還沒有醒悟,看來你還真是蠢的沒得救了……”

“你閉嘴!”

安娜突然不甘心的叫了一句,惡狠狠的。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受了批評,情緒自然而然的反彈,怒目相向是一種本能反應。

寧敏沒有閉嘴:

“安娜,你實在不該製造出這個孩子出來。一個孩子以這樣一種形式降臨到這個世上,有意思嗎?一來,你的身體狀況根本就不允許生育,懷孕那等於自找死路。二來,這樣得來的孩子,得不到祝福……你這是愛他麽?你這根本就是在毀人毀己……”

一想到那個完全不該來到這世上的孩子,寧敏就非常的糾纏,非常的沉痛。

安娜的眼,發出了一片幽冷的光,那光裏,有一種悲哀,像潮水似的在漫上來。

因為她知道,寧敏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這一生,她愛上一個男人,這個男人不愛她,而她則愛慘了他,愛的走火入魔,愛的不顧一切,愛的失去理智。

她總想將他牢牢抓住,總想回到從前,這種渴望超越了一切,於是一錯再錯,於是步步錯,於是大錯特錯,於是造成了這樣一個無法挽救的後果——愛而不得。

她徹底毀了她自己。

現在,她活不了多久了。

這就是任性的代價。

她的臉上浮過痛苦之色,閉了眼,粗喘,沒法辯說。

寧敏沒有再刺激她,跟著緩下語氣,轉了話題: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麽樣?”

她一直沒有走得更近些,倒不是她怕她,隻是覺得她今日之約不懷好意,擔心這個女人會有攻擊行為。

“快死了!”

安娜悲涼的一笑,接口:

“沒多少日子能活了!”

這不像是假話。

寧敏的心,莫名緊縮了一下。

“身子怎麽了?”

安娜譏諷的一笑:

“你這是在關心我?寧敏,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關心。”

好象也是。

“那孩子呢?”

“不在我手上!”

寧敏目光一閃:

“那在誰手上!”

“不知道!”

她無力的答。

寧敏皺起一眉。

“你生了幾天了?”

“五天!”

“可你的預產期還沒到!”

“是的,還沒到。”

“怎麽會提前生產!”

“身體狀況不允許。隻能終止妊娠……”

這個回答,寧敏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她能活到把孩子生出來,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說說你把我叫來的目的!”

大概的情況了解清楚了之後,寧敏直奔主題。

安娜想了想,摸索著從枕邊抓出一個白色觸屏手機,滑了幾下,調出一張照片,轉過機身讓她看,上麵有一個小嬰兒的照片,很瘦小,睡的香甜,皮膚很白,看樣子,還是挺漂亮的。

“看到沒有,這是我生的兒子,也是佟庭烽的兒子,四天前中午十二點生出來的,可愛吧……”

語氣帶了一些為人母的驕傲。任何一個妻子,麵對這樣一個情況,又有誰能做到送上祝福?

寧敏久久不接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平靜的語氣說了一句:

“好小,是不是還在保暖箱裏?”

“是,他還需要養在保暖箱裏。他……他有天生性心髒病……”

關於這點,寧敏同樣不覺意外:在常年吃藥的情況懷孩子,不畸形才怪。

“寧敏!”

安娜輕輕叫了一聲。

“嗯!”

寧敏答應。

安娜吸鼻水:“我沒幾天能活了,現在隻求你和佟庭烽一件事:讓他回去佟家,給他治病,好好把他養大。”

眼底就有眼淚聚集起來,鼻子一皺,她的淚珠子,就滾了下來。

“這就是你叫我來的目的?”

“是!”

臨終托孤,最是感人肺腑。

可寧敏生的是鐵石心腸。

“要是我不答應呢?”

她神情淡寡:

“我和謹之憑什麽要接收這樣一個本不該存在的孩子。”

“如果你不答應,今天你就別想走出這幢樓!”

安娜靠在那裏笑了笑,自信十足,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

“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在你上樓的那一刻,有一個定時炸彈已經被啟動,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答應下來,通知佟庭烽,然後拆彈;二,我們一起死在這裏。你的孩子,我的孩子,還你和我,將一起被炸死在這幢樓裏,當然,還有很多無辜者,會一起喪命……如果這就是你想得到的結果,我們可以試著玩一下……”

她以為會看到寧敏臉色大變,可是沒有,麵前的女人神情平靜的很,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還淡淡的反問了一句:

“哦,是嗎?”

寧敏抓了一隻凳子過來坐下。站得有點累了。

“你就不怕?”

安娜見狀,問,有點稀奇,要是她,肯定驚慌。

“為什麽要怕?”

“人人都怕死!”

安娜說。

“的確!”

寧敏點頭。

“生命與人而言都是無價的。安娜,你為了一個從來沒有把你放心上的男人,如此糟蹋自己,你不覺得你傻到家蠢到家了嗎?你才二十出頭,這麽年輕,又成功換了心髒,本來該有一個大好的前程,可是你卻把自己的錦繡前程全都給毀了!如果你沒有動那個歪念,如果你不生下這個孩子……”

“沒有如果了……”

安娜突然冷冷喝斷。

一頓後,她猛的坐起,唇顫著,雙手牢牢的抓著身上的薄毯,眼裏放著期翼的光:

“寧敏,我現在什麽也不求,隻求孩子可以有個依靠,隻求它以後別孤苦零仃……這一輩子,無災無難,可以好好的過。”

“好,我可以答應你……”

寧敏突然又答應了,這令安娜一楞。

這時,她的語氣又一轉:

“可我就算答應了,也沒用!”

安娜脫口而問:

“怎麽會沒用,你一定能說服佟庭烽同意的。”

“這和佟庭烽同不同意沒關係。”

安娜呆了一下,不明白她這是什麽意思!

“不懂了是不是?”

她點頭。

“那我解釋給你聽!”

寧敏環視著房內每個人角落,力求找出一些蛛絲螞跡: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今天會出現這樣一個結果:你會死在這裏,而我會成為凶手。明天東艾會出現這樣一樁醜聞:首相拋棄前歡,首相夫人加害首相舊情人,而後自殺。佟庭烽政治生涯會因此而受創。甚至於還會麵臨被迫辭職這樣一個結果。”

說到這裏,她對著角落裏一個小孔笑了一個,還揮手致意:

“這麽處心積慮的想陷害我和謹之,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們夫妻倆和你到底有什麽恩怨,可以出來現身一見嗎?”

安娜聞言,臉色大變。

寧敏站了起來,抓起屁股下的凳子上去,把那針孔攝相頭給砸毀。轉身,一把將安娜從床上拉了下來,靠在窗戶下的牆壁上。

幾乎同一時間,有什麽自窗外射入,撲哧射進了安娜剛剛靠著的地方……

如果剛剛寧敏稍慢一點,寧娜現在已經是死屍。那顆威力強大的子彈已射穿了床頭板。

“看到沒有,你已經成為棄卒。他們不僅想殺你,也想殺我!我真不明白,你怎麽就那麽蠢,居然和那些人合作,一步一步讓事態發展到今天這樣一個地部……告訴我,孩子在哪,我讓人去救……遲了你會看到的隻會是一具冰冷的死屍……”

恐懼在安娜眼裏無限放大,她大口的喘著氣。

是的,她看到了,若沒有寧敏這麽一拖,她一早就死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們說了,隻要我乖乖合作,他們就會好好善待我兒子的……”

“蠢。你隻是他們手上一顆棋子。他們怎麽會和一顆棋子信守約定?”

寧敏忍不住又罵了一句。

安娜麵色呈死灰,事實就是如此。

寧敏搖了搖頭,心情無比沉重,再問:

“定時炸彈在哪?”

“我不知道?”

“還有多久會爆炸?”

“別問我,會什麽都不知道?”

她是被逼無奈才來這裏的,那些人搶走了她的寶寶,她隻能聽他們調遣,這幾天,她一直躺在床上,怎麽可能知道外頭發生的事。

寧敏看著很頭疼,靠在那裏,想了想,終於還是打了電話給佟庭烽。

待電話通了,她不等那個男人暴吼,先一步叫了出去:

“有沒有聽清楚,安娜說了,樓裏有定時炸彈,裝在哪裏不知道,還有多久也不知道,現在為了安全起見,你最好馬上通知樓裏的人,馬上緊急疏散……另外,在我正12點方向,對麵樓裏,至少埋伏有一名狙擊手……你得派人查個清楚明白,必須把那個狙擊手找出來。”

“你有沒有受傷?”

不待寧敏說完,屬於佟庭烽隱隱薄怒之聲就從電波另一頭傳了過來。

寧敏看了一眼那麵破了一個大洞的床頭板,沉默了一下,才柔下聲音回答道:

“沒有,我很好。不過最好派個人過來,安娜可能不能行走!她的身體無比虛弱。”

“少給我~操這份心,現在你給我馬上下來。我派人去接應你!”

佟庭烽厲聲喝,急怒交加。

“不,我和安娜一起離開。也許定時炸彈一說並不存在,可能隻是對方在故布疑陣,意圖讓我們產生某種恐懼感,否則,他們也不會另外安排狙擊手了!就這樣……”

她匆匆掛斷,不給他任何訓自己的機會。

十分鍾後,鄔芳和一個特戰隊員出現在房門口。

鄔芳看到寧敏靠坐在北牆邊地板上,窗簾拉上了,隻留了一個小燈,光線不是很亮。

她重重鬆了一口氣,無視安娜的存在,拍著胸口中走過去:

“謝天謝地沒事,太好了……以後您千萬別再單獨行動了,這太冒風險……您要是出事,我十條命也賠不起……”

意外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等到剩下三步之距時,精神一直蔫蔫不振的安娜突然從隨身穿的睡裙裏抓出了一把折疊式水果刀,毫無預兆的刺向了寧敏。

寧敏扶著腰正想站起來,但覺得麵前寒光一閃,她本能的往後一退,身子重,往後栽倒,腳一不小心,在這個時候扭了,疼上了,動彈不得了。

安娜順勢逼近,用鋒利的刀子抵住了寧敏的脖子,轉頭,厲喝了一聲:

“誰都別過來,你們要是再敢走動一下,我就讓你們的首相夫人五步濺血……我要見佟庭烽!你們趕快把佟庭烽給我叫過來!”

鄔芳一呆,忙一把將那特警戰士拉回來,雙手直擺:

“你別衝動……”

鄔芳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對有錢人又有一種排斥心理,雖說佟庭烽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可他了不起,關她什麽事?請保鏢別處有的是,幹嘛請到獵鷹這裏來?她要不容易才進獵鷹好不好,第一趟任務就是這樣的,她憋氣那是沒得說了的。可那該死的教官還是駁回了她的請求。最後,她隻能乖乖來了。

接受這個任務,鄔芳心裏沒有氣,那是假的,可後來她知道了一個秘密:

她保護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一直以來最最祟拜的獵風隊的隊長。

於是,所有的壞情緒,全都消失了,這幾個月來,她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成為了寧敏最最忠實的擁護者。

她知道寧敏的能力不是吹出來的,可現在她懷著九個月的身子,不久,就要生產,現在的她,行動遲緩,那是一種必然的反應。寧敏被安娜輕易拿住,她是震驚,同時更在憂心,佟太的腳,會不會扭傷的特別厲害,剛剛,她有看到她臉上浮現過疼痛的神情。

而現在,她必須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穩住這個挾持者。

“千萬別衝動……你的任何要求,我們都可以滿足……”

“我要見佟庭烽,馬上!馬上!”

安娜無比激動的叫著,雙眼赤紅。

“好好好,首相大人就在來的路上!”

話音才落下,屬於佟庭烽清朗而沉穩的嗓音立馬響了起來:

“你找我是嗎?我就在這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