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神鼎皇朝的規矩,皇宮後院是不準外臣進入的,更別說入住了。
姬賽雪父女倆能入住到皇宮當中,充分體現了皇帝嬴啟對他們姬家的信任和恩寵。
此際,夜已深,姬家父女入住的春和殿卻還有燭火在搖曳。
姬象山和姬賽雪對坐在燈火之下,沒有心情就寢。
“父親,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您已經當麵拒絕了這門親事,他不見表態,卻又把我們留在此處二十來天,不聞不問。”姬賽雪輕輕出聲。
“把我們留在此處,就是陛下的態度。”
姬象山看上去約莫四十歲,身材高大魁梧,指節粗大。
“父親,你這是何意?”姬賽雪明顯有些疑惑。
“入住皇宮,看似恩寵,實則是陛下在表達對我們姬家的不滿。他親自賜婚,而且還是讓你嫁給當今太子,而我們姬家卻拒絕了。
這在外人看來,這是**裸的挑戰皇室的威嚴,損傷皇室的顏麵。陛下自然會憤怒,他沒有直接降罪下來,是念及嬴家和姬家的情分,以及忌憚我們姬家的實力。
將我們晾在春和殿二十多天,這是在告訴我們,他對我們姬家的拒婚很不滿!”
姬象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父親,我就不信,陛下不會不知道,我們早先已經拒絕過嬴天安一次。如今,陛下還親自下婚書,這分明是對我們姬家意願的忽視,是對我們姬家的不尊重。他如此做法,是他有錯在先,可怨不得我們姬家。”
姬賽雪的神情分明有些憤怒。
“賽雪,慎言。”
姬象山指了指門外,提醒隔牆有耳,同時稍稍有些疑惑地看著姬賽雪,低聲道:“賽雪,你這一趟神鼎城之行有些反常,平日裏,你可不會如此急躁的。”
姬賽雪一怔,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從嬴啟的婚書下達後,她的心便亂了,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姬家內部對於皇帝的賜婚,其實是有分歧的。
有不少的人認為,皇帝當眾下婚書,姬家不能拒絕,不然是對皇室的不敬,會讓皇帝對姬家心生猜忌,會為姬家帶來天大的麻煩。
姬象山卻是很清楚,這些希望姬賽雪嫁入皇室的人,可不單純是因為擔心得罪嬴家,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在姬家內部,關乎姬家繼承人之爭。
姬賽雪若是外嫁,姬象山這一脈雖然現在一家獨大,但後繼無人,姬家未來的家主之位就會落入他脈之手。
姬家之所以決定為姬賽雪招婿,其目的便是為了給姬象山這一脈續上香火。
如今,皇帝下婚書,直接打斷了姬家的部署,也激發姬家其他脈的欲望。
其中,強力支持姬賽雪嫁入皇室的乃是姬烏氿所在的一脈。
姬賽雪若是外嫁,姬烏氿便是姬家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未來極有可能執掌姬家。
故而,他們這一脈是極力想讓姬賽雪嫁給嬴天安的。
姬家在姬賽雪的婚事上爭執不下,最後,身為家主的姬象山把問題拋給了姬賽雪。
姬賽雪當眾表態,不願意嫁入皇家,且態度異常的堅決,更是在家族眾人麵前表態後,纏著姬象山立馬回絕嬴家。
無奈之下,姬象山才會帶著姬賽雪趕赴了神鼎城。
“賽雪,此處不是花鈿城,你得慎言慎行。陛下雖然不會把我們父女如何,但我們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有恃無恐。”姬象山輕聲提醒。
“父親,我知曉了。”姬賽雪點頭回應。
就在這個時候,姬象山突兀起身,目光看向了窗子那邊。
姬象山乃是法相境的強者,感知極其敏銳,雖說現在身在皇宮內院,他稍有放鬆,但還是感知到,方才窗外有些許異動。
“父親,怎麽了?”
姬賽雪已經找齊了五行府鎮,但還未正式衝擊元府境,此際還是天輪境的修為,感知力遠遠不及姬象山,並未發現窗外的異動。
下一刻,一道人影從窗戶裏閃身進來,正是林陽。
林陽此際露出了本來麵目,進到屋子後,他第一時間催動天罰真炎的力量,隔絕了神念對此間屋子的探測,以防萬一。
“林陽!”
姬賽雪看到林陽出現,一張俏臉之上,現出了震驚與欣喜的表情。
林陽將手指放到了嘴邊,比了一個輕聲的動作。
“晚輩林陽,見過姬家主。”林陽隨即壓低著聲音,恭敬地朝著姬象山行了一禮。
“你就是林陽?乾州的林陽?”
姬象山的眼神疑惑且警惕。
“父親,他就是乾州的林陽,他是我的朋友。”姬賽雪看出姬象山對林陽的警惕,連忙說道。
“他是你的朋友?”
姬象山更加的疑惑了,他隻知道,林陽在縹緲山之中搶了姬賽雪的聖靈樹,被姬賽雪給恨得牙癢癢,可不知道林陽什麽時候成了姬賽雪的朋友。
“父親,此事說來話長,我就不說了。林陽深夜來找我們,定然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你讓他坐下來吧。”
姬賽雪也不待姬象山回應,連連向著林陽招手,滿臉笑意。
姬象山一雙眼睛在姬賽雪和林陽的身上來回轉動,他知道了,姬賽雪和林陽之間的關係可能很不簡單。
要知道,姬象山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對她的性子可是清楚得很,姬賽雪眼高於頂,即便是在天驕輩出的中州,也沒有幾位年輕俊彥能入得了她的法眼,更別說對某位年輕男子笑臉相迎了。
如今,從花鈿城過來,一路愁眉苦臉的姬賽雪,在看到了林陽之後,突兀有了笑容,這太不正常了。
林陽得到姬象山的首肯後,緩緩坐了下來,直接說道:“姬家主,姬姑娘,我今晚過來找你們,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你們,當今太子密謀篡位,姬姑娘萬萬不能嫁給太子。”
林陽不知道,姬象山早已當麵拒絕了嬴啟。
姬象山和姬賽雪聞言,俱是身形一震,太子謀逆,可是天大的事情。
“林陽,無憑無據的事情,你可不要信口開河!”姬象山對林陽的印象可不佳。
首先,林陽身為下三州修士,在縹緲山搶了姬賽雪,傷了姬家的臉麵;
其次,林陽不久前在花鈿城攪出不小的動靜,使得中州各大勢力湧入花鈿城,這些勢力沒少和地頭龍的姬家起衝突。
如今,形跡可疑的林陽深夜潛入皇宮,居然聲稱太子嬴天安要謀逆篡位,這讓姬象山打心裏不相信。
但是,姬賽雪方才已經言明林陽是自己的朋友,姬象山隻能暫且壓製住自己心中的不快。
“父親,林陽隻不過是天輪境的修為,他要潛入皇宮,可是冒了天大的風險。他冒著生命危險過來告知我們此事,肯定是有了證據的。”姬賽雪不假思索地替林陽辯解。
“你隻是天輪境的修為?”
姬象山詫異了,林陽方才都摸到窗戶底下了,他才有所察覺,如此能耐,可不是天輪境元修所能擁有的。
“姬家主,我的元力修為的確隻是天輪境,但同時,我也是一位體修,天尊境的體修。”林陽緩緩出聲。
他認為,姬賽雪已經知道了自己體修的身份,就無需再對姬象山隱瞞了。
“元體雙修,居然還雙雙修煉到了如此境界!不過,即便你是元體雙修,要想躲過皇宮高手的探測,也是千難萬難。”姬象山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林陽,明顯心存疑問。
林陽微微一笑,道:“姬家主所說不差,我白日裏用了一些手段混進了皇宮,等到天黑,才來到了這裏。”
姬象山消去了幾分疑惑,接著問道:“林陽,你說太子謀逆,可有證據?”
林陽緩了緩,輕聲道:“姬家主,若說實質性的證據,我一時還真拿出不出來。
但是,姬家主想必已經聽到消息,太子不久前將投靠了暗盟的寶利閣長老廉宏奇給斬殺。實際上,太子斬殺廉宏奇隻是為了殺人滅口,因為太子與暗盟有勾結。”
姬象山與姬賽雪又是齊齊一震,嬴天安與暗盟勾結的消息,似乎比嬴天安謀逆更加令人震撼。
不待姬象山與姬賽雪發問,林陽接著說道:“寶利閣的廉宏奇和醉月樓的嚴河冰俱是暗盟高級暗使,他們乃是暗盟布置在神鼎城之中的重要棋子,其目的就是要協助太子登上神鼎皇朝的皇位。
如今,廉宏奇被獵焰者和平山王鏟除,而平山王和獵焰者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嚴河冰,他們要斬斷太子的左膀右臂。
太子意識到了危險,才會突兀和你們姬家結親,試圖將你們姬家和他綁到一起。”
林陽一股腦將自己的知道的以及自己分析出來的事情,都向姬家父女給透露了出來。
“林陽,你說的這些,都是你的一麵之詞,你讓我如何信你?”姬象山皺起了眉頭。
“姬家主,你可以不相信我。我今夜過來,隻希望你們不要答應太子的婚事。平山王和獵焰者此際正在緊鑼密鼓地行動著,太子一旦被逼到牆角,必定會發難,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方才所說,是真是假。”林陽緩緩說道。
“林陽,你到中州應該沒多長時間,為何會知道如此多的事情?”姬象山仍舊對林陽有疑心。
“姬家主,此事涉及我的一些秘密,請恕林陽不方便告知。”林陽歉意一笑。
“父親,人家好意過來報信,你卻是像審問賊人一樣地審問他。”姬賽雪看不過眼了,不滿出聲。
姬象山這才停止了追問,輕聲道:“其實,你今晚本是不用過來的,因為我已經拒絕了陛下。”
姬象山感受到了姬賽雪對林陽的維護之意,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嫉妒。
林陽聞言,臉上現出了喜色。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林陽當即便朝著姬象山和姬賽雪拱了拱手,站起身來,便準備離去。
姬象山見林陽行事如此幹脆,倒是有幾分意外,不過卻沒有開口挽留,心中倒是希望他趕緊走。
“林陽,你等等。”
姬賽雪卻是把林陽給叫住了,同時,她抬眼看向了姬象山,神情有幾分扭捏與不好意思地說道:“父親,我與林陽還有一點私事要說,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姬象山心中頓時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他從小就將姬賽雪當成男孩子在養,也造就了姬賽雪風風火火的性子和火爆脾氣。
可如今,他居然從姬賽雪的身上見到了小女兒家的扭捏姿態。
“完了,林陽這小子把賽雪給勾住了!”
姬象山在心中哀歎,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何姬賽雪會如此堅決且強硬地決絕嬴天安了,因為她已經有了心上人。
姬象山心裏自然是不想回避的,他打算就杵在這裏盯著,他不放心姬賽雪單獨和林陽呆在一起。
因為,他很清楚,一個女人若是心裏有了一個男人,便幾乎不對這個男人設防。
姬象山不放心,他擔心林陽這小子會動什麽歪腦筋。
但是,看到女兒水汪汪的眼睛裏帶著懇求之色,姬象山心軟了。
於是,姬象山狠狠地瞪了一眼林陽,冷哼著走出了房間。
林陽對姬象山突兀展現出來的敵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正在思索的時候,卻聽姬賽雪說話了。
“林陽,你為何那麽晚才來找我,到了我們姬家大門口,卻留下笛子就走了?”姬賽雪其實已經知道了大部分的原因,卻故意發問。
“姬姑娘,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敏感,實在不適宜在花鈿城久留。故而才匆匆離去,還請姬姑娘見諒。”
林陽連忙道歉,並拱手道:“承蒙姬姑娘在靖北全力相救,林陽感激不盡!”
“你也無須謝我,若不是你在黑龍嶺之中舍命引開那兩位元府境強者,我也不能安然脫身,我們算是扯平了。”
姬賽雪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問道:“在大通拍賣行與姬烏氿競拍金精髓的是你吧?”
林陽一愣,他沒有想到,姬賽雪居然能猜到這裏。
“姬姑娘果然是神機妙算。”林陽微微一笑,沒有否認。
姬賽雪美目輕轉,道:“敢在花鈿城與姬烏氿唱對台戲的人,整個中州估摸也沒多少人,恰好你又到了花鈿城,這並不難推斷。
林陽,我可得提醒你,姬烏氿是最記仇的主,你可千萬別讓他知道是你搶了他的金精髓,他們一脈在我們姬家實力不弱,有不少的大能前輩。”
“多謝姬姑娘提醒,除了你我,應該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金精髓是我拍下的。”林陽微笑著回應。
“金精髓乃是頂尖的鑄兵材料,也是頂級的金行府鎮,你拍下金精髓,是打算鑄造元兵麽?你還是元修天輪境,不會是真打算用金精髓做金行府鎮吧?”姬賽雪今日變得很是好奇。
“我準備鑄造一柄元兵,正收集材料呢,金精髓隻是其中一種。”
用金精髓做府鎮,有些驚世駭俗,林陽選擇了隱瞞。
“若隻是鑄造元兵便好,金精髓乃是頂級府鎮,敢用它來做府鎮的,即便在我們中州,近千年來,都不曾聽聞過。在天輪境沒有極其深厚的底蘊,根本就壓製不住金精髓,冒然使用金精髓做府鎮,非但成就不了元府境,還是會使得自己的元基崩塌,重則身死道消,輕則淪為廢人。”
姬賽雪仍舊有些不放心,叮囑了一句:“林陽,你可千萬別冒險使用金精髓做府鎮的。”
林陽明顯地感覺到,姬賽雪今日有些反常,沒有了往日的幹脆爽利,這讓他很是疑惑。
“姬姑娘,你放心,我真的隻是用金精髓來鑄造元兵。”林陽隻能繼續圓謊,並連忙轉移了話題,“姬姑娘,時候已經不早了,你有什麽吩咐,還請示下?”
姬賽雪沉默了一會,緩緩抬頭,一雙美目逼視著林陽,緩聲問道:“林陽,你冒著生命危險潛入皇宮,是擔心我的安全,還是擔心我嫁給嬴天安?你告訴我實話!”
林陽愣住了,他怎麽覺得,姬賽雪問的兩個問題,分明就是一個問題呢?
在姬賽雪的雙目逼視下,林陽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心慌,一時間,他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林陽,這個問題有這麽難回答麽?你趕緊告訴我答案。”姬賽雪從椅子裏起身,朝著林陽走近了幾步,離著林陽已經隻有一步不到的距離。
姬賽雪的野性又展露了出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灼灼地盯著林陽,侵略性十足。
林陽已經久經人事,已經知道姬賽雪對自己有意。
他此刻能聞到姬賽雪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能感受到姬賽雪熱乎香甜的吐息。
再加上姬賽雪一身小麥色的皮膚,極容易勾起男人的原始欲望。
於是,林陽的一顆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起來,嘴裏也有些口幹舌燥,甚至有一種一把將姬賽雪擁抱入懷中的衝動。
“罪過,罪過!我怎麽能有如此邪惡的念頭!”
好在,關鍵時候,林陽保持住了冷靜,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抱上了姬賽雪,很有可能就會成為姬家的上門女婿。
“女婿可以考慮,上門兩個字卻是堅決不能接受!”
林陽暗吸一口氣,沉聲道:“姬姑娘,我今夜到此,當然是擔心你嫁給嬴天安,你嫁給了他,就會有生命危險。”
把話說完,林陽突兀看向了姬賽雪的身後,並輕輕地喊了一聲:“姬家主!”
姬賽雪快速回頭,卻是沒有看到姬象山,她意識到上當了,趕緊回頭,卻哪裏還有林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