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師支起下巴, 淺淺打了個哈欠,顯然沒覺得讓沃迪等自己一上午有什麽問題,理所當然地衝他揮揮手:“過來吧, 一起吃點東西。”

沃迪倒也沒生氣, 畢竟自己雖然沒拜師, 這也算是學藝, 放在古代得添茶倒水的那種。若傀儡師真要教自己製造傀儡的技藝,別說是晾自己半天了,就算給自己設再多的考驗關卡, 他還是會咬著牙往前衝。

抱著這樣的想法, 他並不拘束,高高興興地跳到桌上, 接過身邊一個木偶人遞來的盤子。

半空中飛舞的刀叉飄到他麵前, 晃晃刀尖,似乎是在征詢他的意見。沃迪豎起尾巴,毫不客氣地伸爪指來指去:“我要這個!還有那個這個那個!”

刀叉循聲而動, 卻完全沒聽沃迪的指揮, 繞開滿桌食物,精準地切了幾塊油滋滋的燒鴨片,配上厚重的芝士和蛋黃醬,端到小貓咪麵前。

沃迪瞪大眼睛, 鬱悶地甩了尾巴, 心想這刀叉也沒見有多聰明, 甚至比不過自己家堪稱人工智障的窗簾, 於是幹脆自力更生, 伸爪把麵前擺放精致的青團勾到盤子裏。

低頭啊嗚一口,差點把牙咬斷。

“喵嗷!”

傀儡師聽到動靜, 轉頭看向他,見貓咪委屈巴巴地捂著腮幫子,彎唇微微一笑:“讓小刀和小叉幫你挑選食物吧,這裏大多數東西是為我家寶貝們準備的。”

“……”

爪尖敲敲青團的外殼,傳來金屬清脆的回響。

小貓咪的耳朵折成飛機狀,看上去很是鬱悶麵前的美食能看不能吃,心裏則在嘖嘖感歎,想拿幾塊回去研究下這些能讓傀儡食用的金屬究竟是什麽,奈何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隻好遺憾地把想法推後,津津有味地品嚐起塗著厚厚一層芝士的烤鴨片。

他在大廳裏吃了不少烤魚,此時並沒什麽胃口,再加上那烤鴨片實在太過油膩,因此隻是把盤裏的吃光,然後歪頭看向傀儡師,亮閃閃的大眼睛裏帶著期待的光芒。

傀儡師驀得垮了臉,低低哀歎一聲,把掛在自己手指上的bjd娃娃揣進兜裏,起身,認命似的看向沃迪:“走吧,我們時間不多,等會兒還有事要忙。”

“沒錯,”旁邊的木偶人義正辭嚴,“再過十五分鍾,就到了跟不倒翁玩捉迷藏的時間了!然後是曬太陽,還有晚飯,還要洗漱休息梳頭發,傀儡師今日的日程分外繁忙,要抽出時間教導你功課實在不易。”

沃迪:“……”

“聽到了吧,”傀儡師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理所當然地衝沃迪攤開手,“不光這些,我中途還得空出幾個小時,總不能連點喘息的時間都不留吧。”

沃迪:“……”

自從化身豹貓成為臥底,他強行用貓咪的邏輯把碧落組織許多人都搞得無語凝噎,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用自成一體的歪理懟到說不出話。

這麽會有這麽懶散的人嗷!一天從早到晚除了睡覺就是玩居然還要抽空摸魚是不是太過分了!

就連自己馬甲裏最閑適的布偶貓貓,都得在貓咖裏打工,努力賣萌以獲取香噴噴的貓飯和小魚幹!

他腹誹不已,倒也沒掩飾,圓溜溜的貓眼睛瞪得老大,震撼之情一覽無餘。

“別這麽看我,我跟你們那個劍師可不一樣,”傀儡師注意到貓咪的眼神,長袖掩住半張臉,毫不客氣地翻個白眼,“她就是個勞碌命,在人間呆了千年有餘也沒見懈怠,哼,我早就看透了,反正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他嘟囔到一半,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得有點多,話音戛然而止,見沃迪好奇地看著自己,抿了抿嘴唇,側開臉回避視線,揮揮手,起身離席。

“行了,往事休提,你不是要學習傀儡術嗎?讓木七帶你回大廳,我在那邊桌子上放了一份手稿,裏麵有傀儡術的基礎知識,你先看懂了再說。”

沃迪懵了一瞬,想起那遝被自己抽了好幾張用來烤魚的手稿,頓時心虛。

這事他做得可就太過分了,到別人家裏,還是拜師學藝,不經主人允許就把擺在桌上的東西當柴火燒掉,任誰聽了都得生氣。

但他當時還以為正被傀儡師監視著,而那摞稿紙是判斷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的道具,所以才放心大膽地燒掉,誰知道傀儡師是真的在睡大覺。

他還在考慮該如何開口,就看到傀儡師已經坐到了轎子上,頓時著了急,喵嗷一聲撲過去,扒住他的褲腳:“等等,師父,那摞手稿被我燒了!”

傀儡師愣了愣,沒責問他燒了手稿,而是努力後仰,狼狽地翹起腳蹬了幾下,想把沃迪從褲腳扯下來:“誰是你師父!別叫我師父,我就是個被劍師逼著幫忙的!”

沃迪沒料到傀儡師是這個反應,但傀儡師嘴上叫得凶,實際上完全沒動真格,就連蹬腿都隻用了三分力氣,他便權當這位是嘴硬心軟,愣是貼在人腿上沒動彈。

“唉,你這貓咪,真不像話,”傀儡師連連歎氣,倒也不再掙紮,就那麽單腿跳到了轎子上,整個人舒舒服服地坐踏實了,才兩指捏著豹貓的後頸把他拎起來,“也罷,你燒了我的手稿,或許的確是我們有緣,走吧,跟我回屋去。”

沃迪連忙點頭。

[為什麽燒了手稿是有緣啊,這個傀儡師未免也太奇怪了。]

貓玩具在他腦海中小聲吐槽。

被傀儡師盯著,沃迪不敢光明正大地走神跟貓玩具聊天,隻是一動不動地縮在他懷裏,乖巧得像一隻假貓。

“傀儡製造之術,統共三種分支,”傀儡師雙目微合,不知是沒注意到沃迪心中的小九九,還是懶得管這些瑣事,開門見山地說起了正經話題,“第一種最為簡單,以靈性之物為傀儡,通過封印、毒盅、詛咒乃至精神操控等方法使其為己所用,又稱馭使之術。”

他頓了頓,微笑:“你在劍師那邊,應當見識過不少類似的馭使術了。這些都是當年吾神賜予我的知識,隻不過來人間後我不管事,便全送給了劍師,省得她整天來找我麻煩。”

沃迪偽裝出一副聽到有趣八卦的驚奇樣子,眨巴著眼睛仰頭看著傀儡師。

他當然知道,對於傀儡師而言,那些因馭使術受苦受難的普通人,被詛咒折磨到欲死不能隻得做他人走狗的超能者,跟池子裏隨時能烤來吃的無能蠢魚沒什麽區別。

但他也是傀儡師眼中無能蠢魚的一員。

碧落組織與二十八宿有著本質的區別,即使在傀儡師這裏表現得並不明朗,這割裂也並非不存在,隻是被城堡中歲月靜好的表象遮掩了。

沃迪覺得自己應該牢牢記住這一點。

“第二種,便是以無靈性之物為傀儡,”傀儡師哪知道一句話的功夫麵前這貓咪的小腦袋裏都轉了多少思緒,他還在懶懶散散地繼續講,“木偶、石偶、陶器瓷器,不外如是。你或許覺得我這裏的傀儡都有靈性,應當不屬於這一種情況,但這是因為我為他們附了靈,其中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都非如今的你能做到的。”

他果斷否決了這一條道路,沃迪反倒更感興趣了,追問:“師父,您為什麽要為木偶附靈?他們的戰鬥力會變得更強大嗎?”

“你怎麽淨想戰鬥力,多粗俗的事情,”傀儡師瞪他一眼,嗔怪,“便如你們貓咪生養崽兒,養到能自力更生便再也不見,難道還是為收獲不成?當然是為了將生命帶到人間的成就感啊!”

沃迪:“……”

並不能感同身受的他默默閉了嘴。

“至於第三種分支,或許你會感興趣。”

無奈地搖了搖頭,顯然對沃迪跟自己不能誌同道合這事早有預料,傀儡師並沒多說,輕巧地轉移了話題。

“我剛才說了,傀儡之術,有以無靈性之物為傀儡的,亦有以有靈性之物為傀儡的,但其實還有一部分人——他們將自己作為傀儡,切分出多重肉身,世人稱之以馬甲者,說得約莫就是這種情況…”

“小貓咪,你聽說過一魂多體嗎?”

沃迪悚然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