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滿腔怒火和悲憤在見到沃迪後變成了摸不著頭腦的茫然, 鬼師眨眨眼睛,並不知道沃迪要帶自己去哪兒,但還是下意識跟著他往回走, 走到一半, 混沌神智又恢複不少, 猶豫著往後望:“撒旦之子……”

“會有人對付祂的, ”沃迪跳到他肩膀上,爪子拍拍他的腦袋,“你如今與地獄犬同源, 到現在還能保持本心, 除了魂術和陣法的作用外,也是因為從沒與獄火直接接觸過。撒旦之子以獄火為武器, 你但凡與他打個照麵, 就會立刻變成他如臂指使的殺戮機器。”

如果鬼師清醒過來,他大概率會覺得沃迪說的話非常耳熟——畢竟這就是當初他跟沃迪講起撒旦之子時說過的原話。

然而他現在恢複的部分神智並不足以支撐他進行如此深入的思考,見貓咪嚴肅阻止自己, 就暈乎乎地點頭, 跟著豹貓往外走。

宿方一中舊址內部,戰鬥愈發激烈。

撒旦之子響應召喚前來人間時,並沒覺得會有什麽危險,傳輸的力量不算多, 倒是為了褫奪貓貓神的神格把靈魂整個兒塞了進來, 現在麵對三個算得上半神之下最巔峰實力的人圍攻, 一時間也是左支右絀, 應對得極為艱難。

祂後悔莫及——為了躲避天道壓製, 也因為從未把這群隻知祭拜神明的人類放在眼裏,盡管作為半神依舊能夠看到人間之景, 祂也從未認真觀察過,一門心思全放在尋找神格的事情上,極為信任自己最忠心的三位心腹幹將能夠將人間事處理妥當。

誰能想到這點疏忽居然鬧出了這麽大的事。三位心腹兩個反水,還有一個不知所蹤,更重要的是,人類中居然也出現了洛鉑子這樣隱約已經觸摸到半神境界的家夥?

開什麽玩笑!他們修煉成千上萬年,壽命受限的人類才能修煉多久!

嘶吼一聲,獄火圍繞身周,祂用猩紅的眼睛環視一周,心知自己這次怕是要折損很大一部分力量才能逃脫了。

……

“還好沃迪把貓鈴鐺留給了我,”宿方一中外圍,離化抱著一大堆天材地寶,匆匆布陣,“時間來不及了,我們得快點。”

貓玩具好奇地看他布陣,看了一會兒,艱難理清了陣法的實質,頓時瞪大眼睛,心中一萬分不解。

[幻陣?為什麽要布幻陣?]

比起殺陣劍陣封印陣,幻陣實在是個吃力不討好的陣法,維持運行不僅需要大量靈氣,還得有源源不斷的精神力支撐著編織出具體景象,且往往細節不足,有經驗的人很容易就能識破。

這陣法從前大都是用來隱藏居所的,後來諸神隕落超能興盛,空間力量的應用也愈發普遍,幻陣便連最後一重優勢都消失了。

“為了驗證一個小小的猜想,”離化微微一笑,為幻陣填好最後一塊拚圖,“況且今時不同往日,幻陣具體景象的編織並不一定要全憑想象。”

貓玩具沒聽懂,隻覺得離化神神叨叨的,不過它也不急著刨根問底,而是疑惑問起自己更想知道的事情。

[猜想?什麽猜想?]

離化的動作微微一頓,並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撒旦之子……祂為什麽會被稱作撒旦之子?”

貓玩具懵了懵。

[因為祂是撒旦的兒子啊?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喵?]

“我也是我爸的兒子,怎麽沒人用我爸的兒子這種稱呼指代我,”離化撇嘴,眸中光芒微閃,望向防禦罩內部,見裏麵依舊打得激烈,便繼續跟貓玩具解釋,“尤其撒旦之子還背負了弑父的罪名,看劍師的反應,即使是弱肉強食的地獄這事也並不光彩。”

“像這樣的強者,又是世間唯一的半神,在地獄擁有至高無上的身份,為什麽沒有抹去當年的黑曆史,反而弄得眾人皆知,甚至依舊使用著撒旦之子這樣的稱謂?”

[倒也沒有眾人皆知。]

貓玩具小聲反駁一句,想了想,又覺得這話好像也沒什麽毛病,畢竟連鎮守地獄門後與其他神明幾乎沒有往來的貓貓神都聽說過這件事,可想而知都有多少人知道。

[對哦,好像是不太對勁。]

離化點頭。

或許地獄中的生物、包括碧落三師,聽到他這推理後,都會疑惑地反駁一句“但是我們從來都是這樣稱呼撒旦之子的”,可學過曆史的他並不覺得撒旦之子也會對此感到無所謂。

更重要的是,撒旦之子對劍師的態度實在太過古怪。

“祂對劍師過於信任了,”離化說,“就好像完全不覺得劍師會背叛祂那樣。考慮到劍師曾經說過她跟撒旦之子基本沒什麽交集,這種情況其實很不對勁。況且當劍師罵他弑父逆子時,祂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惱羞成怒,反倒有種哭笑不得的滑稽感。”

貓玩具終於聽明白了離化的暗示。

它的聲音都變了調。

[你是想說——]

“撒旦之子,就是撒旦本人。”

離化篤定道。

[為什麽——怎麽可能——那祂豈不是有病!]

貓玩具大驚失色,語無倫次地反駁。

已經成為神明的撒旦,偽造出死亡現場並崩碎了自己的神格,然後以自己兒子的身份出現並覬覦貓貓神的神格?難道別人碗裏的飯更香點嗎!

“所以說我隻是在猜測,”離化聳肩,“當年諸神隕落,唯有駐守地獄門的貓貓神得以幸存,有沒有可能不止是深圳,更是天道已經不再容忍神明作威作福?又或者撒旦當年神戰後重傷回到地獄,壓不住手底下蠢蠢欲動的大惡魔,眼見著要被吞噬殆盡,才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保全性命?”

[……]

喵的,好像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貓玩具不吭聲了,沉默很久,直到布完幻陣後發現戰鬥還沒結束的狸花貓又優哉遊哉布置了另一重陣法,才遲疑著開了口。

[我好像確實聽貓貓神提過一句,關於神明肆無忌憚吸取靈力,有可能會導致世界無以為繼,這樣的事情……但是,離化,如果撒旦之子真的是撒旦本神,這代表的意義非常可怕……即使祂現在已經失了神格,即使祂當年隻是個連神域都不配進入的下等神明,祂所擁有的底牌也絕對不是你能想象的。]

貓玩具現在倒是有些理解,撒旦之子究竟是哪裏來的自信,敢算計著在沃迪成為貓貓神後剝奪沃迪的神格。祂作為曾經敢跟天神叫板的老牌神靈,或許還真有辦法對付一位新生的、大概率要被天道壓製的人類神明。

“又不是我想的話,撒旦之子就能是個傻白甜了。”

離化無奈翻個白眼,總覺得貓玩具有關撒旦的描述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一位連神域都不配進入的下等神明,為什麽能跟在貓玩具嘴裏處於神明巔峰的天神叫板?

不過現在這並非什麽重要的事,他沒急著追問——新生領域內部的爭鬥已經快要結束,半神以自身神魂為火種重燃獄火,硬生生砍開封印一角,逼退傀儡師和洛鉑子,略有些狼狽地向外跑去。

劍師三人困不住祂,離化雖然有些失落,卻知道這已經是他們的幸運。

倘若真是撒旦之子這位弑父上位的半神,有心算無心又切斷了對方力量來源的情況下,三位接近半神者的圍攻或許真能將半神封印,但用這方法對付一位曾經的神明,再自大的人也不敢誇口說他們能贏。

像這樣逼得祂不得不燃燒神魂以至於元氣大傷,得虧祂對劍師的過度信任以及對人類的不屑一顧讓祂完全沒起分毫戒備心。

不光離化,半神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被曾經的下屬因為這種理由背叛,祂既悲憤又憋屈,更是對自己正燃燒的神魂分外不舍,顧不得自己目前的動作幾乎算得上是在逃竄了,隻求在第一時間離開這裏——他的神魂連接地獄,在此處不僅無法醫治,甚至連停止燃燒都做不到。立刻回到地獄,約莫隻要修養百年便能恢複,再晚一會兒,就不知道得泡多長時間的岩漿才能出來了。

眼見著要衝出領域,不等祂鬆口氣,竟感受到一股劇烈的排斥力,就連以神魄為基的獄火都沒能瞬間看破,而是被猛地彈回原地。

撒旦之子後退數步,勉強擋住這股衝擊力,怒吼:“劍小一?!”

逐漸與陣法融為一體的劍師,在耗費幾乎所有生命力攔截撒旦之子後,已經說不出清晰的回答,唯有歇斯底裏的大笑聲回**在整片領域,使她用生命攔住撒旦之子幾秒鍾隻為讓祂身上多添幾道傷勢的事情不再顯得那麽瘋狂,倒有種決絕的悲涼淒愴。

“你個蠢貨!”半神終於沒忍住罵出聲,“你知道你在對付誰嗎——你知道我——”

最後關頭,祂堪堪咽下自己幾乎要說出口的真相,忌憚地看一眼天空,咬著牙馭使獄火,這次不再留手,硬扛著神魂逐漸擴大的傷勢,徑直劈開陣眼。

大笑聲就此止住,於逐漸散開的防禦罩一起,消失在正午熾熱的烈陽下。

洛鉑子麵無表情,雖然挺佩服劍師這報仇的執著,卻對劍師這個屠戮過不少人類的地獄生物沒什麽好感。傀儡師倒是微微變了臉色,不過也就一瞬,很快挑了眉毛,安安穩穩地站在原地。

隻要半神沒瘋,祂肯定得第一時間逃回地獄,絕對沒空找他們算賬。

半神的確不打算橫生枝節,隻想趕緊回地獄養傷,隻是不等祂有所動作,神識就敏銳地感受到陣法中劍師散落的魂魄,不由微微一頓。

心中暗歎口氣,祂到底還是又分出了些許力量,將劍師散落的魂魄整合,心有怨懟因此沒再多管,隻是隨手往外一丟。

眼見著魂魄飛出,祂縱身一躍,同樣準備離開人間,然後……沒蹦躂得起來。

祂一愣,抬起頭,便見一隻貓耳貓尾的黑皮正太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你好呀,半神先生,”狸花貓禮貌地打個招呼,“想玩個遊戲嗎?”

撒旦之子:“&*%¥#”

你們有完沒完了!

再拖下去,祂怕是要在地獄岩漿河裏躺個幾千年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狸花貓(邪惡笑):來玩個遊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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