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良途跌坐在地上, 手指攥緊心髒的位置,瞳孔收縮,大張著嘴,覺得呼吸困難。

身體仿佛被打碎重組一般, 耳邊全是噪音, 像是轟鳴的列車從身邊疾馳而過, 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因為疼痛,生理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他麵色慘白,身體抽搐, 渾身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 這些刺激和反應慢慢消失,世界歸於寧靜。

他近乎虛脫地躺在地上, 整個人仿佛剛剛從水裏打撈起來的一樣, 他知道魏卿正在向他靠近,但是他的目光找不到焦距,看著魏卿的視線也變得渙散。

魏卿撩開了他汗濕的額發,情緒並不放鬆:“現在感覺怎麽樣?”

景良途看了他一眼, 冷哼道:“不怎麽樣, 但我現在想弄死你是真的。”

魏卿愣了一下,輕笑一聲:“看來還有力氣。”

景良途不想理他,翻了個身子, 不再說話。

他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沒有一絲力氣, 他隻能扶著牆才能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

可是身體實在是不聽使喚, 他一個踉蹌, 差點摔在地上,魏卿連忙扶住他,問道:“沒事吧。”

但是這樣的話在景良途聽起來就覺得很假惺惺了。

他一把將他推開,走到檢測儀器上去測算身體的各項數值。

他看起來比魏卿還在乎這個試驗的結果。

這對魏卿來說簡直是最好的試驗品。

因為他們有著相同的執念。

在身體的各項檢測數據被記錄下來,景良途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正在慢慢恢複。這時候魏卿帶他去洗了個澡,大概是想掩飾一下他遭遇的這非人的對待。

淋浴灑在身上的時候,景良途似乎還能感受到輕輕的刺痛。

這個半成品不知道會不會要了他的命。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是來當小白鼠的。

如果畢鶴戚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應該會很生氣吧。

但這是反派必走的路,也是何胥會在這極深的執念中所做出的唯一選擇。

...

景良途回到家的時候,身體的不良反應依然存在,而且似乎會一直存在。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身殘誌堅的病患一樣,想在熟人麵前努力偽裝成正常的樣子。

但很顯然,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的,是完全不可控的。

就比如,麵對畢鶴戚親手做的這一頓飯,若是換做平日的他一定早就食欲大開,每一口都吃的矜持又幸福。

但是現在,看到盤子裏的葷菜,他居然覺得,有些反胃。

這個藥劑的作用就是先摧毀他的身體,然後再慢慢的將他重新塑造成一個alpha。

坐在餐桌前看到這些食物時,畢鶴戚琢磨著他多吃哪幾道菜,下次就多做一些。

但是他不知道,現在的景良途用為難的目光看著這些飯菜,根本吃不進任何的食物。

畢鶴戚眉頭微皺,詢問道:“怎麽了何胥,是都不喜歡嗎?”

景良途搖了搖頭,敷衍的夾了道菜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著。

他每一口都吃的很慢,飯也很少動,就算是夾菜也隻夾素菜,每一口都是趁著胃不注意吃的。

但是吃到最後,他反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最後喉嚨一顫,匆匆地推開椅子,筷子從他的手中掉落在桌上,又咕嚕咕嚕的滾到地下,刺耳的墜落聲仿佛砸在了人的心底。

景良途已經來到了衛生間,“哇”的一聲,將剛才好不容易吃的東西又吐了出來,直到最後什麽東西都吐不出了了,他還在難受的幹嘔。

畢鶴戚看到他這副樣子,瞳孔緊縮,焦急的衝到他的身邊,幫他輕輕拍打著脊背,憂心忡忡的看著他:“好一些了嗎?”

景良途緩了幾口氣道:“嗯,好多了。”

畢鶴戚卻不相信,他斂下眼睛,沉聲道:“何胥,你不要總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這麽不上心。”

景良途瞥開視線道:“我知道的。”

畢鶴戚握住景良途的手腕,不容置疑道:“明天我會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景良途愣了一下。

也不知道魏卿這種藥做的靠不靠譜,夠不夠隱秘,會不會被醫院檢查出來。、

為了防止意外狀況出現,景良途當即拒絕:“我的身體我自己心裏清楚,你不要多管閑事。”

他一把甩開了畢鶴戚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外麵走去。

畢鶴戚卻不允許他離開,從身後將那個嘴硬的人死死抱住,嘴唇湊近他的耳朵,壓抑道:“何胥,你應該沒有隱瞞我什麽事情吧。”

景良途的心咯噔了一下,但還是故作從容道:“我有什麽好隱瞞的?”

他的心髒在劇烈的跳動,生怕被畢鶴戚發現真相。

所以他決定甩鍋:“是你做的飯太難吃了。”

畢鶴戚:“.....”

景良途越想越覺得合理,於是繼續道:“幾年不見,廚藝這麽拉了。”

畢鶴戚:“......”

第二天,景良途回到家的時候就發現在廚房裏多了幾分嶄新的菜譜,還有一個拿著它們,猶如拿著什麽重要的軍事機密文件,正皺著眉,鑽研的十分仔細的畢鶴戚。

看見他這種魔怔的樣子,景良途抿了抿唇,壓低腳步轉頭向房間走去。

半截身子還沒進去,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道涼涼的聲音:“何胥,你回來了。”

還沒進門,他就被畢鶴戚強行拉到醫院檢查了身體。

主治醫生對景良途的身體做了各種各樣的檢查,景良途在畢鶴戚的“脅迫”下隻能乖乖配合。

檢查結果需要等幾天才能出來,景良途的覺得心中很不放心。

*

為了減輕對藥劑的排異反映,魏卿又為景良途配製出了一些特製的藥。

那種藥放在膠囊裏,看起來像是感冒藥,它們被放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藥瓶裏,不容易引人懷疑。

景良途就著白開水咽下了兩顆藥,身體的不適感確實有所減輕。

隻是這ABO改造藥劑實在是霸道,景良途的身體愈發消瘦,有時候甚至還會吐血。

景良途問:“這樣下去,畢鶴戚遲早會發現的。”

魏卿道:“放心,我在醫院裏安插了我的人,你的身體檢查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原來他全部都安排好了。

魏卿一個人操縱實驗和主持大局,景良途這些天從一個社畜研究員變成了躺平擺爛的小白鼠,什麽也不需要操心,但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昏沉的,意識很不清醒,隻能看著魏卿在他的眼前忙來忙去。

事已至此,他真的很希望這段時間快點結束。

...

景良途回到家後就將藥瓶放進了房間的櫃子裏,小心關好。

他覺得這場試驗對他來說最難的部分應該就是怎麽樣才不會引起畢鶴戚的懷疑。

自從畢鶴戚時隔多年的遇見他後,這個人渾身上下仿佛有發泄不完的精力,隻要他在家,這個人就會緊緊地粘著他,不論景良途是看書還是在做點別的什麽的時候,畢鶴戚總喜歡將他抱在懷裏,圈著他,鼻尖輕蹭著他脖子上敏感的皮膚,仿佛抱著自己珍愛的寶物。

景良途覺得脖子癢,翻書的手終於停了下來,目光微怒的掃了畢鶴戚一眼,抬手想將他推到一邊呆著去。

但是當初被何胥收養回來,可以隨意拿捏,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孩子已經不複往日。

畢鶴戚不但沒有被他趕走,反倒摟著他的腰,變本加厲的抱著他,胸膛火熱。

他閉上眼睛,喟歎道:“真想就這樣,一直抱著你。”

景良途身體僵硬了一下,不知為何,沒再抗拒,就由著他這樣抱著。

晚上的時候,藥劑的第二個副作用就來了。

他失眠了。

以前的景良途是一個沒心沒肺,挨著枕頭就能睡著的人,但是現在,入睡對他來說似乎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他輾轉反側,換了一個又一個姿勢,最後發現確實無論如何都睡不著,於是就幹脆擺爛,躺在**看著天花板,麵無表情的數綿羊。

畢鶴戚就睡在他的身邊,他們這種經曆過戰場的人往往都很有警惕心,景良途的動作很快就將他弄醒了。

他坐起身子,兩手撐在景良途的臉旁,垂下眼簾,借著微弱的光線同景良途四目相對。

他們兩的聲音幾乎是同時發出——

“吵醒你了?”

“睡不著嗎?”

景良途垂下眼睫,小聲道:“我聲音小點。”

畢鶴戚卻捧住他的臉頰,迫使他抬起臉來:“其實,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睡著,想不想試試。”

景良途撩起眼皮,淡淡道:“什麽辦法?”

畢鶴戚啞聲道:“我有辦法讓你變得精疲力盡,身體累了,自然就能睡著了,你想試試嗎?”

景良途:“......”

年輕人套路很深嘛。

他偏過頭去,壓根不想理他。

但是,他沒想到畢鶴戚湊近他的耳邊,猝不及防的問了他另一個問題:“今天你回家的時候,我似乎看見你在房間裏放進來了某樣東西。”

景良途的心情陡然變得緊張起來,但是他的眼睛被迫與畢鶴戚對視著,根本無法逃避。

他迫使自己鎮定道:“不過是普通的感冒藥罷了。”

畢鶴戚卻不太相信,他目光深深地往櫃子那裏看了一眼,起身似乎準備去探查一番。

完蛋完蛋完蛋!

千萬不能被畢鶴戚給發現啊!

景良途心中一急,腎上腺素飆升,他竟然下意識的攥住了畢鶴戚的手腕,在後者愣住的時候,他靠了上去,捧著畢鶴戚的臉,心一橫,眼一閉,在他的嘴唇上,主動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