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景良途感覺到捆住自己手腕的繩子被人解開,他被人拉扯著站起來。

離開之前,他的麵前還被放上了一些好酒好菜。

此情此景, 簡直像斷頭飯一樣。

大概是他真的要死了,今天景良途一醒來就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格外的不舒服,像是老天冥冥之中的暗示一樣。

今日, 他這個反派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吃不下飯,精神不濟,被人拉起來的時候踉蹌一下,一副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

屬下麵麵相覷,生怕景良途還沒有等到他們跟蕭杞談判就死在了路上。

韋公公看了看病懨懨的景良途, 沒有說話, 隻是從袖子裏掏出一枚藥丸來,掰開景良途的嘴,強行喂了進去。

一刻鍾過後, 景良途感覺自己身上的力氣慢慢恢複過來, 頭腦也清醒的過分。

隻是還不待他多休息一會,他就被人生拉硬拽地拖走。

他被蒙著眼睛,分不清東西南北,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帶到了什麽地方。

來到一個地方後, 他眼睛上的布終於被人解開了。

這裏叢林密布,陽光並不刺眼, 適應光線的過程並不艱難。

當視野慢慢清晰時, 景良途看見了距他十米遠的蕭杞和淩佑。

韋公公陰笑著出聲道:“想必兩位已經將我想要的東西帶過來了吧。”

淩佑凝眉看他, 將手中攥緊的軍印拿給他看。

景良途看著他們的交易, 明白自己成為了拖後腿的人質。

但是, 他知道, 憑借淩佑的威望,就算沒有這種東西,也能指揮軍隊。

太後他們應當不會傻到以為有了這種東西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吧。

韋公公拿刀指著景良途的咽喉,手指用力的掐緊他的嗓子讓他無法說話。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舉動,蕭杞和淩佑變得更緊張了。

韋公公冷笑道:“走進一點,你們也不想看見他人頭落地吧。”

迎著景良途的目光,蕭杞抬手攔住了準備上前的淩佑,從他的手中拿走軍印道:“我去。”

眼見著蕭杞越走越近,景良途的心中也越來越不安。

就在這時,他從草叢中看見了一個不自然的影子。

他的眼瞳緊縮,心中瞬間警鈴大作。

他被人掐著脖子,沒有辦法出聲提醒,眼看著便要來不及,他奮力掙紮,撞開了韋公公對自己的桎梏,身上被刀子劃出了一道血痕,但與此同時,韋公公身體不穩倒在了地上,給了景良途可乘之機。

下一秒,草叢中的利箭將景良途的肩膀射穿,在巨大的衝擊力下,他崴腳跌下了山坡,劇烈的疼痛襲上心頭。

事發迅疾,蕭杞隻來得及看見景良途的身影從自己的眼前墜落,卻沒有辦法拉他一把。

世間的聲音仿佛死在了這一刻。

壓抑的,陣痛的,無法壓抑的窒息蔓延在了每一寸空氣中,呼吸變成了一場酷刑。

意識渙散見,景良途聽見有人在撕心裂肺的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

景良途靠坐在一棵樹上,感覺空氣中都是血腥味。

他起初還有些茫然,但是後來才想起來,那是他自己的血。

雖然係統已經幫他屏蔽了大部分的疼痛,但是景良途還是能感覺到全身泛著失血過多的冰冷感。

係統:【你怎麽還沒死透啊?】

景良途:【.....】

能不能盼我點好?

係統解釋道:【現在是最後一個世界了,隻要你現在原地自殺,馬上就能回家了。】

景良途:【....你早說

,我現在就先死一死。】

係統幫他用積分兌了把刀。

隻要將這個東西刺進心髒裏,再加上現在已經被屏蔽的痛感,他可以不痛不癢的回家。

已經走過這麽多世界了,沒想到回家的著最後一步居然如此簡單。

從一個生意人的角度上來說,這是最經濟省時有效率的做法了。

長痛不如短痛。

他也沒有想到,在最後一個世界,他居然會用自殺的手段了結自己的生命。

他狠下心,拿起刀,閉上了眼睛。

.....

半個時辰後。

渾身是血的蕭杞踉蹌著來山坡下找人。

雖然看著瘮人,但他身上的血並非他自己,而是韋公公跟他身邊的那夥惡人。

這些年來,蕭杞一直隱藏著自己的武功,在他一招將韋公公幹淨利落的解決時,對方的眼瞳慢慢渙散,留給這世間的最後一眼是難以置信。

其實,蕭杞原本是想用更殘忍的方法將他一點點地折磨至死的。

既然他是掌管酷刑的人,那麽自己幹脆就讓他感受一下刀俎下自己的慘叫聲有多麽刺耳。

但是他沒有閑情雅致去這樣做,他還要去找淩霜竹。

他不敢去想象那個最可怕的結局,隻要還沒見到人,他就可以相信這個人還是活著的。

這山坡並不平整,坡度很大,時常能看見鋒利的銳石,倘若一不小心跌在上麵,尤其是頭部這種地方,那也是致命的。

他眼眶血紅,眼睛裏滿是血絲,雖然他一直大聲呼喊這淩霜竹的名字,但其實,他的手一直在發抖。

另一邊,淩佑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他天生就板著臉,一副凶相,從小給人給人的感覺就是老成,越是難過恐懼的時候,就越是麵無表情。

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久,他們心中的恐懼就像毒蟲一般在血液裏遊走。

一陣寒風吹來,蕭杞的衣服劃到了一片荊棘,裏麵隨身攜帶的木雕掉了下來,順著山坡一直滾落了下去。

那是淩霜竹給他的,在他的心裏如同**。

他急忙追了上去,在那木雕終於撞到一塊石頭停下來的時候,蕭杞發現了樹下的那道身影。

那人渾身浴血,眼睛緊閉,腦袋耷拉著,手垂在一邊,看起來沒有一點生機。

明明風吹樹葉,響得惱人,但是現在,蕭杞感覺自己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安靜的嚇人。

“霜竹!”

聽見淩佑的呼喊聲,蕭杞才如夢初醒。

他這才機械一般的朝淩霜竹跑去。

他說過,倘若真的有什麽會奪走淩霜竹的性命的話....

他會陪他。

江山,權柄,勢力,財富,尊嚴。

一切都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可就算是這樣,蕭杞的心中有抱有著最後的希望。

如果這世間有神明,請救救他吧。

他並不信神佛。

但現在,他願意墮入煉獄,去證明他們的存在。

可當他來到淩霜竹的眼前時,他的心還是被狠狠淩遲了。

淩霜竹的致命位置,有明顯的刀傷,連那裏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

那一刻,蕭杞想到了死。

蕭杞顫抖著將渾身冰冷的景良途抱在懷裏。

倘若他有什麽事,他隨時可以陪這個人離開。

他那麽鬧騰一個人,輪回的路上,倘若沒有一個人陪著,一定會很寂寞吧。

他怎麽樣都可以。

如果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哪怕是地獄裏的重逢,又何嚐不

能算作歡聚?

淩佑趕來後看見淩霜竹身上的致命傷,原本支撐他的信念陡然坍塌。

他在所有人的麵前一直都是一個可靠勇武的形象,隻要刀子沒有貫穿心口,他就絕對不會倒下。

可是現在,他整個人卻搖搖欲墜,差點沒站穩跪了下來。

原來心裏的疼痛也可以讓人窒息。

好像在這一刻,他們已經死了。

明天已經死了。

此時此刻,連下一秒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安靜,隻有死一般的安靜。

一直鳥從樹枝上驚起,清脆的鳴聲在長空中留下遼遠的回**。

仿佛某種感應一般,蕭杞感覺到手上傳來了冰涼的觸感。

他難以置信地垂下了眼睛。

景良途睜開眼睛,氣若遊絲地吐槽道:“別emo了,我覺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死寂....

一片死寂.....

景良途一時之間有點把握不準自己到底該不該活著。

如果不歡迎的話,那....那我走?

QvQ

淩佑喜極而泣:“霜竹,你.....”

景良途點了點頭:“我不是詐屍...”

蕭杞看著淩霜竹重新恢複生機的樣子,有一瞬間,感覺那麽的不真實。

他嘴唇翕動,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般,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就會將眼前這個夢驚碎。

直到那個人吻了他。

他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何時,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

大半個時辰前。

景良途將這把刀拿在手裏,刀尖對著心髒的位置,一點一點的刺了進去。

因為係統屏蔽了疼痛,所以他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他該人死之前都會有走馬燈在腦海裏回放,景良也慢慢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想象著回家之後他會重新回到什麽樣的生活。

三點一線的工作,經常要同客戶去洽談業務,母胎單身,隻有兩隻狗跟他一起生活,平日裏生病了也無人問津,看起來什麽都有,其實一無所有。

而且,主角趕來卻隻發現自己的一具屍體的話,心裏一定會很不好受吧。

還有他的哥哥。

他這樣一個寵弟狂魔,倘若連這個親人也失去了,一定會悲痛萬分吧。

這麽多的羈絆,像絲線一樣,纏繞住了他的雙手,讓他沒有辦法用這具身體做出自殺的行為。

係統眼看著他蓄勢待發的準備手起刀落,看著他將刀刺進自己的皮肉裏,又看著他慢慢地將刀放下,眼中多了很多他從未見過的情緒。

係統有點著急:【宿主,怎麽了?】

景良途閉了閉眼睛道:“算了。”

係統:【?】

景良途看向遠方,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喃喃自語道:“就這樣唐突的離開了,總感覺有點不厚道。”

再等等吧...

感情這東西總會淡的吧。

等淡了再離開吧。

估計等蕭杞回去後就會甜甜蜜蜜的開後宮,然後後宮佳麗三千,等孩子生一遝後就打發他自己一個人去冷宮。

書上的龍傲天不就是這樣嗎?

等到那個時候,他再離開,應該就不會有任何牽掛。

或許是自己在原來的世界過的太冷清,所以在這個世界嚐到一些溫暖和偏愛後,竟有些舍不得離開了。

他收手的及時,並沒有傷到要害,但是胸口的衣服上還是染上了大片的血。

他漸漸有些體力不支,失血過多的他因為

低溫慢慢的睡了過去。

還好早上韋公公喂給他的藥丸有吊命的作用,他才可以一直撐到現在,被蕭杞他們及時帶回去救治。

還好那把箭沒有射中他的要害。

還好垃圾係統給他兌的那把刀其實賊不好用,鈍的要死,給了他後悔的時間。

還好,幾年前他送給蕭杞的那個木雕陰差陽錯的指了路。

還好,在最後的關頭...

他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