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多做他想, 蕭杞瘋了一般衝到了淩府。

他不敢想象淩霜竹出事的樣子。

哪怕他們現在終於相聚在一起,可是他連這個人的身體情況都無法過問,他們之間是關係一直這樣忽近忽遠, 縱然能聚在一起, 卻又總隔著什麽,無法真正的相伴。

他生在帝王家,從小就舉步維艱,如履薄冰,沒有知冷知熱的人。

沒想到,這輩子遇到的最在意的人卻是在出宮後的那場追殺。

如果沒有淩霜竹, 那應該會是他人生中至暗的時刻。

他的生命可能從此停止在那個夜晚。

可他救了自己,還給了自己一個身份。

那時候, 他們的關係在外人眼中是兄弟,他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並未提出異議。

隻是現在, 他知道自己對他抱有的並非那種情感。而是帶著情.欲, 帶著欲望, 帶著最難以啟齒的衝動。

他還常常想著, 要用什麽樣的手段哄他跟自己共度餘生, 又要用什麽樣的方式威逼利誘, 讓他同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多年前,在暗香齋分別的那一夜, 他許諾過,倘若他還活著,他會許他一生榮華富貴,隻是時過境遷之後, 他沒想到這個人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但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 這些對他而言都不是難事。

他的承諾依然有效, 依然兌現。

隻是...

這個人必須健健康康的待在他身邊,長命百歲。

最好,活的比他還要久。

....

景良途從外麵受了凍回來,喝了不少風,感覺喉嚨癢癢的不舒服。

他原本應該是一個走路帶風的人,現在走急了竟都有些呼吸不上來。

因為這個毒,他感覺自己都要變成一個名副其實的病美人了。

但是他不打算暴露出來,也不打算讓淩佑擔心。畢竟這麽多世界走過來,他已經習慣了。

與主角作對的反派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在這個世界,淩佑帶給他的親情另他無比動容,畢竟在他本來的世界,這樣的親情對他而言是不存在的。

正是因為難得擁有,他才倍感珍惜。

他取出秘匣,從中取出了一張字條。

白紙黑字,隻簡簡單單的寫了幾個字——

殺之。

景良途合上了匣子。

這太後還真是狡猾。

雖然景良途時常會拜見一下太後,籠絡一下反派之間的情意。但大部分情況下,太後下達指令的方式還是用紙筆進行這種秘密通信。

殺誰,不用多說,自然是蕭杞。

原本太後想要在朝中培養自己的實力,等時機一到,蕭杞身上的慢性毒藥便會發作,到時候不勞她老人家親自動手,這天下就變天易主了。

隻是現在,原本到了她預想中毒發的日期,可蕭杞不光毫無動靜,甚至好像還變得越來越容光煥發了。

聰明如她,自然也能感覺到,這朝中的人吩咐起來再也不如曾經那般順手,蕭杞手下的勢力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慢慢展現出他們原本的威力。

她顯然是有些著急了,所以決定幹脆快刀斬亂麻,除掉皇帝,自己當天下的主人。

但是她甚至不用口頭告訴淩霜竹,隻是用密信的方式悄悄傳達著她的命令。可倘若淩霜竹真的弑君,太後真的會將他推上功臣的位子,給他加官厚祿嗎?

不,不會。

她連毒都舍得給自己下,更何況是做出更多不要臉的事情。

恐怕當淩霜竹真的得手之時,這弑君的罪名也會萬萬全全地安在他的頭上,同這位太後沒有任

何關係。

就算淩霜竹發現自己被陰了,哭喊著說那是太後的主意,想必她也不會認。

她既沒有口頭交代,給的密信上也沒有自己的名字,連具體殺誰都說的很模糊。

一箭雙雕,一下子除掉兩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多麽好的買賣。

淩霜竹當然可以不按照這密信行事,可前不久,太後才用給叛徒行刑的方式敲打過他。在這個時候,他就更應該用行動表明自己的衷心。

左右為難。

當一個太後黨還真不容易。

景良途沉思了一會,將這張紙扔進了火爐裏。

手爐被添了些炭,景良途心滿意足地將手靠近一點,感受著難得的熱度。

送那個不聽話的熊孩子回去,景良途身上都快要凍僵了,鼻頭粉粉的,臉頰蒼白,手指不能屈伸,今天的工作,便怠之吧。

手爐的溫度讓身體有些回暖,景良途喉間的癢意更盛,他拳頭抵唇,難受地咳嗽著,感覺到了喉間的一點腥甜。

撕心裂肺的咳了一會後,景良途的眼中蓄著生理眼淚,順著眼眶滑在臉上,看起來竟有幾分惹人憐惜。

景良途麵無表情地擦了擦來臉上的淚,捂著被咳嗽震得有幾分疼痛的胸膛,端起茶壺想給自己倒杯水。

....一滴都沒有。

物質資源這麽匱乏嗎?!

景良途扶額對外吩咐道:“來人,往茶壺裏添點茶水。”

門被人推開了。

景良途以為進來的是仆人,姿態很隨意,他輕輕咳著,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杯子裏,表情控訴。

蕭杞看著麵色蒼白的景良途,他的嘴唇毫無血色,眼尾泛紅,臉頰上還有尚未幹涸的淚痕,眉頭難受地蹙著,應當是不舒服。

他好多年沒有見過他這樣虛弱的樣子了。

這一刻,他無比想回到暗香齋的那一天,在自己問他是不是真病的時候,他笑盈盈地告訴自己,他是裝的。

隻是現在,這個人有多難受,應該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許久沒有聽到來人的回應,景良途皺眉道:“添茶。”

意識到有一點蹊蹺,他抬起眼,發現來的人哪裏是什麽仆人,而是當今最尊貴的人。

“蕭...蕭杞?”

他怎麽....

蕭杞的表情很不對勁,眼底藏著一抹壓抑的情緒,也不知是怎麽了。

總不會是因為他把小世子送回家吧?

這時候,外麵進來添茶的侍從才姍姍來遲,看見蕭杞後,緊張地行禮道:“陛下。”

這兩個人本來就不對付,不知道眼下來淩府是吵架的還是來找麻煩的?

蕭杞冷硬道:“愣著作甚,添茶。”

“是。”

幾分鍾後,景良途終於如願喝到了一口熱茶,潤了潤嗓子。

相應的,房間又變成了隻剩他們兩個人。

景良途的心境也平靜下來,淡定道:“陛下來找臣,所為何事?”

蕭杞憂心地看著他:“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景良途端茶杯的動作遲疑了一瞬,輕笑道:“多謝陛下掛懷,臣很好。”

蕭杞目光沉甸甸地看著他:“淩霜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景良途的手指緊了緊,指尖泛白,臉上的笑容也那樣的不自然,眼底掩藏著複雜的情緒。

“為什麽這麽問?”

景良途抬起眼眸看他,唇邊已沒了笑意。

他不會知道太後讓自己殺他的事吧。

這種事情他也是剛剛才知道,蕭杞不至於現在就氣哄哄地要來找他算賬吧。

蕭杞沒有說話,周身氣

壓極低,像是隨時都會撲上來的豺狼虎豹。

景良途被他看得有一點心虛,緩緩垂下眼睫,目光逃避。

突然,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道,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唇上一溫,後腦勺被人按住,被迫感受這個不容拒絕的吻。

火熱,腥甜,強硬,無法反抗。

景良途愣了一瞬,終於理解了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蕭杞在吻他。

這個信息量太大,景良途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應該做些什麽?

推開他...還是如何?

景良途的手指攥緊,手背上青筋泛起,緊張無比,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反抗。

蕭杞吻完他後,還不罷手,而是執拗地看著他,將他抱在懷裏。那神態,竟讓他想起了以前自己的領居紅著眼睛,苦苦哀求老婆不要走的模樣。

他怎麽會有這樣奇怪的聯想?

蕭杞不容置疑道:“別再瞞我了,你是淩霜竹,是姝慎,也是我愛的人。我在意你難不難受,痛不痛苦,也不想看著你背著我,一個人偷偷舔傷口。”

景良途的身體微僵。

他果然都察覺了。

但景良途還是想垂死掙紮一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姝慎。”

蕭杞紅著眼睛看他,委屈的像一隻大狗:“你真狠心。”

景良途:“......”

蕭杞隻管耍無賴:“不管你怎麽否認,這就是事實,無法更改。”

景良途:“......”

這孩子怎麽還來硬的呢?

景良途想張口辯駁幾句,但是一張口,話沒說出來,緊隨其後的便又是嘶聲裂肺的咳嗽。

這次的症狀很嚴重,景良途的手巾上見了紅。

蕭杞臉色立刻變了,他輕拍著景良途的脊背,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緊張。

比他年幼時快要被刺客殺害時還要緊張。

他不忍心從這個人身上看到任何的痛苦。

如果可以,他希望全部由自己來承受。

景良途將手巾收了起來,看著蕭杞緊張的要死的表情,嚷嚷道:“咋滴?沒見過牙齦出血啊?”

蕭杞:“......”

真沒見過。

他簡直要氣笑了:“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把我當傻子耍。”

景良自知理虧,心虛道:“我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係?我就算死了你也管不著我。”

“是嗎?”

蕭杞被景良途這種死活都無所謂的態度氣得牙癢癢。

他陰沉著臉威脅道:“如果你敢死,我就在你死之前把《春壓竹》裏的事情全做一遍,然後昭告天下,告訴天下百姓們,堂堂攝政王,他是如何像書裏一樣,日夜被我玩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