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杞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的身上, 眸中晦暗,不知在想些什麽。

景良途現在就是吃準了他不知道自己看過這本書,當即就鬆懈下來, 甚至還樂顛顛地挑釁他:“陛下怎麽不說?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麽?”

一句話就扭轉局勢,將蕭杞逼到死角,他可真的是太聰明了。

不知過了多久, 蕭杞的唇角露出了一點笑意,一反常態地讓開了路, 做了個請的手勢:“隨意。”

看著他大大放放的樣子, 景良途懵逼了。

不是你咋不走尋常路呢?!

他狐疑地看著蕭杞, 不知道他到底在賣什麽關子。

在他麵前看這種書真的很羞恥的好吧!

景良途猶豫著,原本還氣焰囂張的他現在滿眼防備。

蕭杞眉眼含笑,擺明就是逗著他玩呢。

景良途騎虎難下, 這手不知道是伸還是不伸。

蕭杞挑眉看他:“怎麽了, 攝政王莫不是害怕了?”

景良途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被挑釁到了,眉頭輕蹙,還是拿了那本《春壓竹》(第二冊 )。

整個過程, 蕭杞都沒有阻止自己。

景良途咬了咬牙,心一狠,當著蕭杞的麵將這本書給翻開。

“......”

啊啊啊啊!

真是活色生香, **無比, 比他過去看到的任何畫麵都刺激啊!

蕭杞不會把這些全看過了吧,怎麽感覺這一麵還有褶子,難道他看了之後覺得應該反複觀看, 於是折了一下?

不可理喻啊啊啊!

那書從他手中掉落又合上, 景良途的整張臉都紅透了, 好像要燒起來一般。

“粗...粗鄙。”

景良途凹著攝政王的人設,咬牙道:“陛下的書房裏怎麽會有這種汙濁之物?!”

蕭杞的眉頭微挑,意味深長道:“攝政王沒有看清楚麽?”

景良途話都快說不清楚了:“什...什麽?”

蕭杞抱著手臂靠近他,眼睫輕垂,裏麵有著說不清的曖昧。

雖然知道這些年來蕭杞長高了不少,但是現在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他抬起眼睛才能跟他對視,威脅感太強。

周遭的空氣都仿佛被抽幹。

蕭杞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攝政王有所不知,這裏麵編排的...是朕跟你啊。”

我本來想裝作不知道的,你咋還特地告訴我了呢?

為什麽不明白我是用心良苦?!

看著景良途局促到說不出一句話都臉,蕭杞似乎被他的表情取悅到了,輕笑道:“朕幾日前收到舉報,說民間正拿你我肆意編排,朕為了查明真偽才不得不買來一看,還請攝政王見諒。”

景良途:“......”

牛。

這都能被你詭辯回來。

道德的製高點被對方占領,景良途憋屈的不行,指節攥得緊緊的,氣抖冷,好像憤怒到了極致。

蕭杞似乎覺得他這樣有趣,還繼續逗他:“這本書朕反複確認過了,舉報的內容皆為屬實,沒冤枉他們,還請攝政王放心,朕會自行處理的。”

景良途:“......”

什麽叫反複確認過了,你到底看了幾遍啊喂?!

景良途張了張嘴,但是不知道什麽才能擺脫現在的尷尬,他隻感覺自己的臉需要用冰袋降溫...實在是太燙了!

他感覺這樣不行,自己的氣勢完全被蕭杞給壓製住了,一點都沒有反派的高冷感。

他反擊道:“真是可笑,民間居然會將我兩編排在一起。”

蕭杞淡笑道:“確實荒唐,我們的關係,明眼人都看在眼裏。這寫書的,可以稱得上是有眼無珠了。”

蕭杞恐怕是不知道,在磕學家的眼裏,隻要有cp感,就算是兩個人相看兩厭,火星子都快冒出來了,也可以理解為,那是小情侶看彼此的眼神在拉絲。

但眼下這個情況,身為讀者的景良途還是不能為《春壓竹》辯白。

他冷笑一聲,諷刺蕭杞道:“他們不長眼,陛下有不就行了?不管外人如何編排,我們真實關係如何,您應該心知肚明。”

蕭杞垂眸看他,目光愈深。

這個人,嘴真是硬的可以。

那雙倔強的眼睛,若是哭了會怎麽樣?

像書中那樣,被欺負地軟了身子,紅了眼眶,除了哭著說“臣受不住了”,“放過我吧”雲雲,便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樣的他,或許還乖一點。

起碼,比眼前這個要討人喜歡一點。

景良途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知道他看自己的目光愈來愈幽暗深邃,像是餓極了的狼,隱藏住自己的獠牙。

倘若他餓極了,或許隨時會撲上來,將他撕咬的體無完膚。

這目光太危險,看得他忍不住想要後退。

好在,那種眼神隻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秒便移開了,仿佛剛才隻是他的錯覺。

“攝政王放心,一本書而已,朕還不至於把民間的編排信以為真。”

景良途淡淡道:“如此便是最好。”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體輕晃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他剛剛竟是腿軟了。

不知不覺,他竟然也會在蕭杞麵前感到畏懼了麽?

要知道,換做以前,都是蕭杞看自己的臉色。

這一時刻,他終於感覺到了歲月的悲哀。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景良途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去,走到門口時,理了理衣袖,穩住心神,遂冷聲道:“既然知道了這件事,陛下便想辦法處理一下吧,畢竟,臣也不想在街上的時候看見這種汙穢的東西,髒了我的眼。”

蕭杞抱著手臂,靠在書架上,目光幽暗地盯著他的背影,輕笑著,不怎麽真誠地道了句:“朕知道了。”

至於他是不是真會處理,那就是後話離了。

反正景良途的心是蠻痛的。

他還沒看到後麵啊!!!

QvQ

....

自那日景良途去找過李升乾買酒後,他就經常在這一帶閑逛,希望哪天能跟姝慎來一場不期而遇的重逢。

可惜自從他上次從這裏買那桂花釀後,整個人就像是煙消雲散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他不死心,沒有任務的時候還是繼續在這條街上遊**。

隻是最終都一無所獲。

這個世界上最難受的不是從來沒有得到過,而是明明已經見到了,可是那個人卻又消失了。

早知如此,他上次就應該跟著姝公子一同出去,幫他拿酒,送他回家,這樣就能知道他具體的住址了。

可是這樣又顯得他像一個變態,為人處事連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李升乾在科舉補習班中仰天長歎。

與他共事的許朽瞧見他這個孬樣,問了一嘴:“李兄,你咋了?”

李升乾愁眉苦臉道:“我不久前看見了我的一位故人,可惜在那之後,我就沒看見他了。”

許朽也歎息道:“說到故人,我上麵那位也一直要我們幫忙找一個人呢,對了,你哪位故人姓什麽?”

李升乾也沒瞞著,老實巴交道:“姓姝,你聽,多好聽的姓。”

許朽:“.....

.啊?”

....

“你說什麽什麽?有人在京城看見了姝慎?”

前來匯報的屬下道:“是的,那人同陛下的描述完全吻合。”

蕭杞跌坐在了椅子上,一陣失神。

他來了?

他來找自己了?

蕭杞感覺自己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一時間有點有點坐立難安。

他幹脆站了起來,像一個毛頭小子似的,安靜不下來的在屋裏徘徊,耳尖都紅了。

屬下還是第一次見蕭杞這個樣子,感覺平日裏那個深謀遠慮的陛下好像換了一個人,一下子活了起來,不再像往日那般,殫精竭慮地算計著每一個人。

或許這個世界上,隻有這個人才可以讓陛下坦然一笑了吧。

蕭杞想了好多,對著屬下吩咐道:“你這些天準備一些糖炒栗子,他愛吃,禦膳房那邊也吩咐一下近日要常做糖醋小排,還有...”

他突然不說話了。

既然姝慎已經在這裏了,為什麽他這些天都沒有來找過自己?

是他做的不好麽?

是他現在還沒有站在最高處,還沒有將眼前的障礙全部打敗麽?

他的情緒終於平靜了下來,開始思考這些方才被忽略的問題。

或許,他根本就不想來找自己。

他是一個多麽聰明的人,對朝中的局勢應當無比清楚。

他是一個善於明哲保身的人,知曉他周遭的麻煩後,應當不會願意摻和到這些事來。

現在還不是時機。

可是,他真的很想見他一麵,哪怕就一麵。

他控製不住的去思憶姝慎那張明眸善睞的臉,在腦海中描摹著他的眉眼,想要將這個人的樣子牢牢地記在心裏。

可是,那張臉不知為何,竟搖身一變,換作了淩霜竹的樣子。

蕭杞呼吸一滯。

怎麽會想起他?

總不會是受那些書的影響吧?

蕭杞閉了閉眼睛。

看來,真的得把它們銷毀了。

....

“春眠不覺曉。”

“霜竹睡不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

“攝政王一躺龍床兮不複還。”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D”

喬裝打扮後的景良途趁著蕭杞還沒有開始大規模銷毀這種書前,先下手為強,跟小販說出了這接頭暗號,進行了他們罪惡的貿易。

雖然整個過程極其羞恥,但景良途還是如願拿到了這本書。

要知道在古代娛樂方式匱乏,景良途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本稍微有興趣的書,雖然是同人文,雖然跟現實極不相符,雖然有點汙穢,但奈何作者文筆好,寫的**,簡直讓他欲罷不能。

他像往日一樣將這本書藏在袖子裏,順便對小販透露道:“我從宮中聽到的小道消息,陛下似乎不知從哪裏弄到離了這本書,龍顏大怒,當即準備徹查,你們近日就不要再賣了,等過了這段時日再說。”

小販愣了愣,感激道:“謝謝這位客人,我們會留意的。”

其實景良途這樣做也有自己的想法。

萬一這本書還有個第二冊 第三冊,但是作者還沒有寫完就被蕭杞的人給抓起來了,他豈不是沒有糧了。

提前將消息透露出去,真是一個明智的做法。

買完書後,景良途理了理自己鬥笠上的白紗,心滿意足地往家走去。

孰料這次,他走到一半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站住。”

景良途停住了腳步。

汗流滿麵Q

vQ。

不是因為買書的事情逮他吧。

千萬別是...

許朽站在他的身後,似乎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太重了,當即輕咳一聲遮掩一下,語氣和緩一些:“姝公子,您知不知道,有人想見您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