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良途遲疑著, 像一個犯錯誤的孩子,猶猶豫豫的,不敢將那本書拿出來。
就在他的大腦高速運轉思考著對策時, 淩佑繼續道:“我知道你勤奮,但越是重要的關頭, 越是要以身體為重。把書交給我, 今晚莫要再辛苦了。”
景良途一聽,眼睛又明亮了起來。
原來淩佑讓他把書交給他指的是這個。
有了台階下, 景良途也麵色如常道:“放心堂哥,我有分寸。”
淩佑欣慰地看著他, 叮囑道:“那你注意休息, 早些熄燈, 看書看到這麽晚,對眼睛也有所損害。別想著蒙我, 我回頭會再來檢查的。”
景良途難免失笑道:“還說我, 倘若每次都這樣, 你豈不是每晚都要比我晚睡,這種突然襲擊還是少些吧, 我下次會按時就寢的。”
淩佑也笑了:“霜竹竟也會關心我了,好,聽你的。”
景良途也乖巧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到現在心還是虛的。
他這個正經的不能再正經的堂兄怎麽會想到, 自己半夜不睡,居然隻是為了熬夜看小黃書。
好險好險。
總而言之,這本書一定要藏好了!!!
係統不解:【難道不應該閱後即焚麽?】
景良途:【你話好多!】
係統:【嚶。】
....
翌日, 景良途早起上朝。
昨天晚上睡得實在是太晚了, 景良途在沒有人的時候還以袖掩麵, 悄悄地打了個哈欠。
他的眼底有著淡淡的黑眼圈, 因為沒睡好,臉色有些許蒼白。
果然,熬夜看書不利於身體健康,特別還是那種書。
但是一想到那本書最後斷掉的地方,他還是有些抓心撓肺。
為什麽要斷在那種地方啊!
為了做一個勤勤懇懇的好官員,景良途都是第一個來上早朝的。
一腳踏入朝堂,他迅速進入了狀態,臉上的困倦煙消雲散,側眼睨著人的時候,頗有威嚴,讓人大氣也不敢出。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朝堂上真正能說得上話的不是皇上,而是這位美貌絕倫的攝政王殿下。
不能輕視。
不多時,朝堂上的人站滿了,蕭杞的身影出現在龍椅上,年輕的臉上,目光深沉的讓人琢磨不透。
作為一個反派,景良途要自然認認真真的跟他作對。
不多時,蕭杞手下的人果然站出來,彈劾戶部尚書道:“啟稟陛下,這戶部尚書枉顧稅法,這兩年來一直征收苛捐雜稅,殘害百姓,民不聊生,其心可誅啊。”
景良途的目光看向他。
這次,他們是想將戶部尚書也換成自己的人了。
為了能將他拉下馬,這段時日,他們搜集了無數的證據,就是為了在今日彈劾他,從而掌握他的權柄。
景良途作壁上觀,看他們唱雙簧般一個做紅臉一個扮白臉的演戲。
證據確鑿,戶部尚書哭喊著被拉了下去,群臣眼睜睜地看著,等待著朝堂職位新的變動。
景良途這時候粉墨登場,手執笏板道:“啟稟陛下,戶部之首的位子不可空缺,群龍無首萬萬不妥,臣認為戶部左侍郎劉敬勤勉仁義,擔任這個職位實在是再好不過。”
劉敬也是太後黨的一員,比起腦子被豬油蒙了心,隻會計較一點利益得失的原戶部尚書,利用價值不知高了多少倍。太後也早有提攜他的打算,景良途這種做法簡直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看著蕭杞鐵青的臉色,景良途愈發覺得自己跟他的梁子可算是結下了。
不過,這位劉敬最後會被你成功策反,成為你手下
最鋒利的刀。
到那時,你應該感謝我才是。
雖然蕭杞的人還在不死心地同他據理力爭,但景良途憑借好口才,輕飄飄地就駁了回去。
勝利在望時,他看見蕭杞目光沉甸甸地看著自己,好像恨不得剝了他皮。
景良途無所謂地看著他,眼尾輕挑,麵露挑釁。
隻是這種表情放在他這張美豔的臉上,挑釁感大打折扣,甚至帶了點蠱惑。
蕭杞愣了一瞬,瞥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閑來無事翻了幾頁的《春壓竹》。
眼前這個惹人厭惡的淩霜竹在書中完全不同。
不知為何,寫書的人會在筆下,讓淩霜竹成為自己的禁.臠。
書中,一夜□□過後,衣衫淩亂的淩霜竹拉住他的衣袖。
他被囚不久,還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向來高傲的他低下頭,眼睫輕顫,指尖發白,咬緊牙關隻求了他一件事:
“臣不想滿身汙穢。”
“求陛下...準臣沐浴。”
蕭杞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麽心情。
隻是,朝堂下這個笑眯眯的人仿佛在某一瞬間同書中哀求他的人重合。
一個是滿心壞水的笑麵狐,一個是為了最後的尊嚴向他搖尾乞憐的喪家犬。
有那麽一瞬間,蕭杞想讓書裏的情節變成真的。
景良途感覺蕭杞看著自己的目光愈來愈暗,眼中的陰霾仿若有形。
他心下不由困惑。
他應該不至於這麽露骨的表現出對自己的厭惡吧。
這個人一向不是挺能忍的麽。
難道...他隻對自己容忍度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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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很快,這個小插曲便過去了。
皇帝每天日理萬機,要處理的事情那麽多,方才那些情緒肯定很快就被衝淡了。
但是接下來的朝議,景良途總是莫名覺得蕭杞不敢看他,總是有意無意地躲開他的視線。
他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景良途怎麽可能揣度到蕭杞的心思。
蕭杞之所以不敢看他,是因為每次看他,下腹總是沒來由的一陣燥熱,根本不由他控製。
真是見鬼。
朝議接近尾聲,有臣子開始建議陛下盡快擢選皇後,以正後宮。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臣附議”。
景良途也跟了一波風湊湊熱鬧:“:陛下,臣也附議。”
孰料,他跟了這個風後,不知怎的,一下戳中了蕭杞的無名火。
他麵色冰冷道:“今日就到這裏,散朝。”
臣子心有疑慮,但是也不敢擅自議論,隻能聽命行事。
景良途本想順著人潮離開,誰知下一秒,蕭杞就點了他的名:“攝政王留下。”
景良途:“......”
咋滴,逼你娶妻你生氣了。
這也太容易生氣了吧。
景良途緩緩轉過頭來,反客為主道:“正好,我也有事想同陛下單獨說呢。”
這兩個人爭鋒相對,誰也不願意落誰下風,原本應當都是很能忍的人,但是麵對對方時便極愛逞口舌之快。
此刻也是。
蕭杞每次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又必須忍住脾氣道:“今日同朕回去用午膳吧。”
景良途:“......”
可以,一生氣就喂我吃毒。
蕭杞,你可以的。
景良途皮笑肉不笑道:“多謝陛下美意,但臣腸胃挑剔的很,恐怕吃不了別人桌上的菜。”
蕭杞目光深深地看著他,就在景良途要轉身的那一刹那,
他不情不願地說了句:“有糖醋小排。”
景良途的腳步頓住了。
實際上,為了他的身體健康考慮,淩佑每日都嚴格控製著他的飲食。
這種過於葷腥的食物一般不會出現在他的餐桌上。
景良途可恥的心動了。
但他還是為了尊嚴拒絕道:“陛下,臣可不是這麽輕易就會被收買的人。”
說著,他還不自覺的咽了口口水,顯得他剛才的話很沒有說服力。
蕭杞撫額道:“用膳隻是其次,朕還有西郡旱災的事情要同你商議。”
台階都給到這個份上了,景良途就不得不下了。
他笑意盈盈地轉身道:“陛下既然有要事要同臣商議,再拒絕就不禮貌了。”
....
這次,不知有意無意,蕭杞這次桌上的飯菜全部都是姝慎喜歡的那些。
景良途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不會因為找不到姝慎,然後就想跟他玩一個替身遊戲吧。
這可不興玩啊。
在春壓竹裏麵,也有過淩霜竹絕食求死,蕭杞冷笑著一手端著拿湯水,一手掰開他的嘴,強迫他吃飯的情節。
想到這裏,景良途默不作聲的拿起筷子,準備自主飲食。
這第一筷,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去夾了一道自己不太感興趣的菜。
畢竟,他不能讓蕭杞覺得,自己跟姝慎是同一個人。
蕭杞對於美食似乎都不敢興趣,就沒有見他往哪道菜裏多夾了一下,頗為雨露均沾的。
這要是將來開了後宮,估計每個愛妃都有受寵的機會吧。
景良途十分欣慰。
吃飯的功夫,蕭杞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淩霜竹扶住袖子,吃相很斯文,說話不刺人的時候,看起來也算是溫文爾雅,讓他想起了那個在暗香齋裏,垂眸夾菜,眉眼溫和的姝慎。
他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思念又纏綿襲來。
飯後,景良途打起了瞌睡。
原本就沒睡好,吃了飯後便更困了。
大概是看見了景良途眼底淡淡的黑眼圈,蕭杞壞心眼地拉住他跟他議政,大有不把他耗死絕不結束的意味。
景良途強撐著精神,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頗有一種想把他按在桌子上暴打一頓的衝動。
可惜,衝動隻能是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關於西郡旱災這件事終於蓋棺定論了。
景良途還沒高興多久,蕭杞又繼續給他安排任務:“朕知曉攝政王不放心朕一個人處理政務,這一批新呈上來的奏折,攝朕王也幫朕好生看看吧。”
景良途微笑著看他。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想打人了。
他想殺人啊!!!
.....
不知何時起,皇上的書房裏有了兩張桌子。
一張給攝政王,一張給皇上。
不知為什麽,蕭杞似乎對於自己的朝政被攝政王插手這件事適應良好,連桌子都給他準備好了。
景良途人都看傻了。
蕭杞絲毫沒有被僭越的憤怒,甚至還跟他分工:“你負責那一半,朕負責這一半。”
景良途:“......”
你當是小學生分工作業應付老師啊喂!!!
景良途感覺不能再這樣了,這太荒唐了,這簡直不可理喻,嚴重影響到了他身為高貴冷豔的反派的自尊。
他咬牙道:“陛下,您這樣做,恐怕不妥吧。”
蕭杞笑了:“有何不妥,若是攝政王願意,朕這部分政務也可以拱手相讓。”
景良途嘴唇顫抖著想要說點什麽,但是他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後顫抖著拿起墨筆,認命的開始批起奏折。
算了,反正遲早要做的。
兩個人不說話後,書房變得格外安靜。
今天在朝堂上自己給了蕭杞一個下馬威,下朝後蕭杞就用這種手段折磨自己。借著請他吃飯的理由喂他吃毒就算了,現在還剝奪他午休的權力,讓他最困的時候過來批奏折。
蕭杞,你可以的。
套路玩的真深啊。
最可氣的是,景良途自己一個人批的時候可以不顧及人設,就算是哈欠連天也不會有人看他。
但現在不同,蕭杞跟他共處一室,而且神清氣爽,氣宇軒昂,筆下如有神,一會批一籮筐。
景良途拳頭硬了。
氣勢上,他絕不能輸!
兩個人就這樣暗暗較勁著,工作效率激增,批閱的時間整整縮短了一半。
快要批完的時候,景良途抬眼看了看蕭杞。
他眼睫輕垂,眉眼鋒利。看到一處的時候,他的嘴唇緊抿著,目光嚴肅,似在思考,眉宇間已經不見少年時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威嚴的帝王氣。
漫長的曆練之下,他確實長大了不少。
但是,為什麽之前看他的時候,他的手裏會捧著一本《春壓竹》,而且看起來還似乎津津有味呢。
看到世人這麽編排他們,他的心裏又作何他想呢?
看完那本書再跟他共處一室,他不會覺得惡心麽?
一連串的疑問充斥著他的胸膛。
越想越覺得疲憊,景良途感覺自己困的快睡著了。
他幹脆直起身來,在書房裏閑走幾步,裝模做樣地在書架上找書。
一排排的書目看得他眼花繚亂。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一本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
《春壓竹》!
不,不隻是這麽簡單。
這本是,《春壓竹》(第二冊 )啊!!!
沒想到蕭杞跟他一樣追連載啊!!!
但是上次看後記,這第二冊 還沒有寫完啊?
係統:【古代的信息不發達,第一冊 的後記寫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好多月前的事了。】
原來如此。
這就是傳說中的——你以為作者還沒有寫完,其實作者他已經完結了。
天底下還有什麽比這更幸福的是嗎?
要知道,這本《春壓竹》的作者非常會斷章,他在第一冊 的末尾居然卡在了淩霜竹落在同樣肖想他身子的男人手裏,被綁住手腳,言語羞辱。
淩佑能不能成功將他救出來,全在下一冊了。
嘶,有點抓心撓肺。
景良途沒忍住,伸手想去看上一眼。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書封的緊要關頭,一隻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他截胡。
觸到那人冰冰涼涼的手腕時,蕭杞心中一怔。
他怎麽跟姝慎一樣,體溫這麽低。
突然被人抓著,再加上景良途原本就心虛,一時之間,還真沒有把他甩開。
“陛下這是...怎麽了?”
蕭杞目光深深地看著他,隻簡單地命令道:“不許碰。”
可景良途現下已經從那種心虛中回過味來。
不對啊。
蕭杞又不知道他有沒有看過這種書。
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的人,是他!
想到這裏,景良途的嘴角露出一抹笑來。他慢慢撥開蕭杞的手,挑著眉,明知故問道:
“怎麽了陛下?這書房裏的書,臣難道,還看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