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良途此時此刻怎麽會想到, 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部落進了顧何執的眼睛裏,正如每天晚上,他一個人偷偷地躲在顧何執對麵的居民樓, 像一隻不可見光的老鼠一般貪婪地窺伺著顧何執的生活。
長達三十秒的擁抱結束後, 李野仍覺意猶未盡,恨不得再加個一萬元。
薑老板的腰怎麽能那樣的軟,觸感怎麽能那樣的好, 輕而易舉地勾走他的思緒,讓他飄飄然, 忘乎所以。
明明知道薑隱對他沒那個意思, 但是應該說, 不愧是他, 那雙沒有情.欲的狐眼像羽毛一樣撓在了他的心上,將他渾身勾得發酥發癢, 隻想不顧一切地為這個人花錢。
薑隱什麽都不需要說, 什麽都不需要做, 他隻要站在那, 他的視線就移不開了。
他的父母當初將他送出國外,試圖將他的愛情觀給一點一點地掰正過來。
他也曾經嚐試做出改變,但是每當深夜深人靜, 他就控製不住地思念薑隱的那雙眼睛,控製不住地想念他這個人。
直至入了他的夢。
就像是被下了蠱一樣。
其實在國外那些年, 他也試圖將薑隱從自己的腦海裏驅逐出去, 不要再想著他。
他甚至試圖在人海茫茫中尋找到一個像他的人。
但也正是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薑隱的獨一無二。
不過, 這些難以言說的感情都是他自己的, 與薑隱無關。
薑隱就是一個公事公辦的生意人, 他花了一萬,他就隻會跟自己抱三十秒,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說不失望也是假的,但是心中多少有點愉悅,畢竟除了他,還有誰能得到薑隱的擁抱呢。
當然,他不可能知道眼前看起來對情.事絲毫不感興趣的薑老板居然是個每天晚上都會拿著望遠鏡對著對麵“嘿嘿嘿”的變態。
景良途白皙地手指落在李野胸口的扣子上,將他微開的領口細細扣好,撩起眼皮,目光含笑地看著他:“接下來你是怎麽安排的?”
明明麵對別人他都拽得不行,但是麵對薑隱,李野還是忍不住緊張,像第一次談戀愛的毛頭小子。
不過沒有關係,情侶該做的事情他事先已經做了詳細詳細的調查和研究,並且經曆了兄弟們的多方論證,認真策劃,精益求精,這次一定可以!
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通過今天的約會,他們的感情一定可以向前邁出很大一截。
雖然以前他每次約會的時候也是這麽想的。
須臾,他拿出兩張電影票來,對景良途深情款款的邀請道:“我們去看這場電影吧。”
“好啊~”
說話的時候,景良途並沒有仔細看那張電影票。
當他爽快應下之後,低頭一看,傻了。
這不是他剛剛才跟顧何執看過的電影嗎?
於是電影檢票人剛正不阿地進行流水線檢票作業時,手一頓,目光遲疑地看著剛剛跟一個又高又冷的帥哥進來看電影的美男子這次居然又帶了另一個男人進來,看同一出電影。
他檢票的手忍不住開始表演帕金森綜合征。
現在的年輕人這麽會玩嗎?一天好幾個?
身體受得了嗎?
跟不同的人約就算了,但是為什麽要看一樣的電影,甚至連要去的影廳都是一樣的!
這樣會比較刺激嗎!
待那兩個人都進去之後,檢票員才從短暫的震驚中抽回思緒。
這麽多年檢票,看了那麽多客人,這點心裏承受能力還是有的,嗯。
全部當做浮雲,全都是浮雲。
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繼續敬職敬業地廣大人民群眾進行檢票服務。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落在他的眼裏。
那男人垂下眼眸,目光冷淡地看著他:“可以給我檢票了嗎?”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狐眼勾人的美男上一場電影的陪客。
“可,可以。”
他心髒狂跳的幫他檢了票,給他放行,目光卻寸步不移地看著他渾身戾氣地走了進去,空氣仿佛被瞬間抽幹,讓人難以呼吸。
檢票員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他對著那個背影看了又看,瞳孔地震,難以言語。
他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心中隻有一個詞在心中愈來愈清晰,愈來愈狗血。
這難道是...
捉,捉奸?
雖然不懂發生了什麽,但是,總感覺那個漂亮的青年這下要倒黴了。
...
眼前的劇情景良途已經爛熟於心。
畢竟前不久才看過,連片頭的廣告都沒有一點變化,甚至跟上一場電影的位置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差異,依然是第四排的中間位置。
不過是又看一遍罷了。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
真特麽刺激!
看到男主不得不離開女主出國時,景良途的心中毫無波瀾,因為他知道,五分鍾後,男主就回國了。
李野在看電影的間隙,時不時地去觀察景良途的反應。
不知為何,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就好像他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毫不意外一般。
可能這種他對這種劇情虛構的電影並沒有什麽興趣吧。
畢竟李野自己就是一個對電影情節怎麽樣都無所謂的人,隻是他的兄弟一起告訴他看一場情節曖昧的電影有助於增加感情,他才皺著眉買了這膩味的電影票。
而且電影院裏這種黑暗的環境非常有利於勾勾搭搭,說不定在那種過去炙熱的氣氛中,兩個人手拉手,愛情就來了。
既然對電影沒有什麽興趣,那幹脆就追求後者吧。
這麽想著,他的掌心慢慢覆在景良途的手背上,目光緊張,生怕他拒絕。
不過,對於這種先前已經約定好的生意,景良途並沒有表現出排斥,李野做的也不過分,完全可以忍受。
隻是不知為何,景良途總覺的自己後頸止不住地發冷。
是因為影廳裏的空調開得太大了嗎?
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這樣的問題,李野的身體湊得離他很近,滾燙的呼吸拂在他的頸側,但是又礙於生意的限製,李野不敢做過分的事情,隻能握住他的手掌,慢慢同他十指相扣。
小心而謹慎,野蠻又純情。
景良途不明白他為什麽執意要跟自己做這樣的生意,保持著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維持著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
作為一個生意人,他不但獲得了金錢,還失去了貧窮。
但是李野得到了什麽呢?
說起來怎麽感覺脖子後麵越來越冷了,像是被冰一樣的眼神凝視著一般。
景良途僵硬地轉過頭去,因為背對著光,後排的人隔的又遠,他什麽都沒有看見,視野一片模糊。
是以,景良途隻能姑且作罷,繼續做他的生意,應付著他的客戶。
是的,李野對他來說隻是客戶。
僅此而已。
爛熟於心的電影不知為何過得這麽漫長。
這整個過程裏,他都有一種自己正在被凝視著的錯覺,涼颼颼的,落在他的頸後,像一條毒蛇,糾纏著他,試探著他,困遏著他。
他忍不住地抬起眼眸。
不懂就問,有沒有一種可能...
這家電影院..
.其實鬧鬼呢?
....
就這樣心無波瀾地看完了一場電影,景良途感覺疲憊不已,站立不穩。
不管是誰,連看兩場電影應該都會覺得渾身乏力,身心俱疲吧。
更何況他還總有一種被一股可怕的視線凝視著的錯覺。
他站起來的之後踉蹌了一下,李野站在他身邊扶了一把,還不明所以地問:“這部電影的殺傷力有這麽大麽?”
從影廳出來的時候,檢票員有意觀察了一下客人們的反應。
隻見那個美男子眼底疲倦,一副被榨幹了的樣子,顫顫巍巍地從影院出來,那個外表痞野的男人則一邊扶他,一邊關心著他現在的狀態。
檢票員表示默哀,但又覺得這個年輕人罪有應得。
...
坐在餐廳的時候,景良途終於緩過神來,又恢複到往日那種從容的模樣,手撐在臉上,稱讚著今天的那場電影:“這個導演真會拍啊,男女主矛盾又炙熱的心情拍得一清二楚。”
李野心想,要不是全程看你麵無表情,毫無波瀾地把電影看完了,他可能真的就信了。
不過薑隱既然有閑心來敷衍他,他肯定也是會順著他的話繼續往下進行的。
這是機會。
兩個人就這樣就著這場電影交談甚歡,尤其是薑隱,明明看起開對這個電影沒什麽興趣,但是居然甚至連每一個細節甚至是微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李野忍不住讚歎道:“薑老板,你的記性真的很好。”
景良途得意地晃了晃酒杯,絲毫不心虛地接受了他的這個彩虹屁。
晚餐很豐盛,是李野精心準備的。
不,嚴格來說應該是餐廳裏的廚子精心準備的。
明明滋味都是極好的,但是景良途卻覺得同顧何執親手做的東西無法比較。
可能這就是暈輪效應。
在變態的眼裏,隻有自家獵物做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這頓飯不知道是怎麽吃完的。
他隻知道,李野對他說:“如果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我讓你每天都可以過今天這樣的生活。”
景良途卻目光清醒地回答道:“李野,這隻是生意。”
李野愣了愣,苦笑一聲,喃喃道:“瞧我這記性。”
他不是第一次跟薑隱做這樣的生意。
或許薑隱真的是一個非常敬業的生意人,每一次度過這樣的約會,他心中都會隱隱產生一種自不量力的錯覺。
總是錯以為薑隱對他會不會有一點點喜歡。
隻是這次居然又犯了相同的錯誤。
而且,以後可能也會繼續犯下去。
在那之後,景良途同李野在外麵又逛了很久,有時是去景良途的酒店,有時是去一些商業街,最後,在交易時間結束的前半個小時,他提出要送景良途回家。
交易時間在晚上十點結束。
這條漫長的道路,李野要求景良途拉著他的手。
這對於普通情侶來說確實是很正常的做法。
對於景良途來說,不過是一場劃算的買賣。
既然收了錢,他就自然要盡心盡力地滿足客戶的要求,這是職業操守。
他眼尾輕挑,笑靨如花:“當然可以。”
兩個人沒有打車,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往家走。
路上,李野側眸看著景良途好看的容顏,過了一會,又變成了光明正大,明目張膽地看。
這種看法自然是沒有絲毫的問題,畢竟他是花了錢的。
景良途也沒有阻止,甚至還好笑道:“好看嗎?”
李野:“薑老板對於自己的顏值難道還不清楚,這個世界上就沒
有你拿不下的人。”
景良途的笑容變淺:“那不一定。”
因為這條路越來越短,李野的心也越來越緊,他們的手慢慢從緊緊相握變成十指相扣。
任誰來看,他們應該都像極了一對深愛彼此的情侶。
更何況,薑隱雖然在gay圈受歡迎,但是從來沒有主動跟任何一個追求他的男人保持如此近的距離的傳聞已經深入人心。
故而,不管怎麽看,大抵都會自然而然的認為,李野或許就是他原則中的那個例外。
在這條路的盡頭,就是這場交易的終點。
就應該在終點停下,在終點分別,他拿錢走人,李野人財兩空。
但是在這條路的盡頭,不知何時,竟站了一個麵容冷淡的男人。
他眉眼鋒利,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隻是那雙黑而沉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著景良途,仿佛要將他看透。
此時此刻,顧何執和李野應該都很想問出這個問題——
“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