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發少年眨了眨眼睛, 默默地將自己的視線移到了對方的眼睛上,真誠且利落地道歉:

“對不起。”

“……?”

這下哽住的反而成了白蘿莉。

她一時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都準備發作了, 結果一下子被熄火了。

現在再繼續,怎麽想都覺得很奇怪吧……

於是白發蘿莉冷哼一聲,拖著那雙腿, 顯得有些步履蹣跚地坐在了向來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就連維拉瓊卡看到這一幕都挑起了眉, 意味深長的目光在白蘿莉身上轉了一圈,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漫不經心地出聲道:“我還不知道, 原來你是這麽好說話的人。”

白蘿莉誇張地翻了一個白眼, 雪白的鬢邊發絲隨著她的動作擦過沒有半分血色的臉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晃了晃和自己完全不適配的大長腿,不知道為什麽, 一改往日那種高調的作風, 沒有再在午餐時間攪起風波,而是默默地吃起了自己餐盤內的東西。

厄休拉看了她一眼,倒是想要讀她的心,可惡心的是,本來她的能力在這座監獄裏就被壓製, 白蘿莉的心聲又極為混亂和噪雜,半天也沒有辦法找到重點,根本無法解讀。

黑發小姑娘麵無表情地選擇了放棄。

一股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反而達成了微妙的和諧。

監獄裏想要看樂子的,或者是隻想要自保的人都紛紛歇下了心思。

可眼看午餐時間就要結束的時候, 紅發男人出現在了入口處。

“哎呀, 差點就遲到了呢, 好險——”

帶著神經質笑意的男性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所有和他關係不好的, 或曾被威脅過生命安全的囚犯臉色頓時一變,然後接下來可能不會那麽容易收場了。

白蘿莉沒有找事還好,但亞隆從來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而典獄長也向來不管他們死活,誰知道他會什麽時候才看夠戲,然後閑庭信步一般地出現?

經過這段時間的認知,監獄裏的囚犯們大概都對典獄長的形象有了一定的了解,無論怎麽看,那家夥都是一個我行我素的樂子人,隻要不鬧出超過他底線的事,他甚至樂得看他們自相殘殺。

畢竟大家都知道,監獄裏的日子都多無趣,哪怕是典獄長肯定也是會感到無聊的。

不過幸好,今天有新人來替他們集中了亞隆的注意力。

倒不如說,很大程度上,亞隆今天就是為他來的。

“2511,我們又見麵了。”亞隆笑嘻嘻地說的:“你不能否認這是一種緣分,是吧?”

夏佐平靜地看著他:“如果照這麽說的話,你和這裏的所有人都有緣分。”

畢竟午餐時間隻有這一個公共餐廳,囚犯們是禁止私自到其他區域去的。

“何必這麽迂腐呢?”亞隆聳了聳肩,已經選擇性地接收了夏佐的話。他漫不經心地拉開夏佐身旁的椅子坐了下去,因為這次沒有監獄牢房的阻隔,那渾身的危險氣息就肆無忌憚地撲麵而來。

而沒有一個常年保證警惕的人,能夠忍受一個危險源坐在自己的身邊,想要伺機對你動手。

夏佐眨了一下眼睛。

其實……到底誰更危險,還是要打一下才知道,不是嗎?

明明有足夠的武力值,在這座監獄裏麵,他已經不打算再用從外界磨練來的話術和手段了。

直接打服可能是個更好的選擇,一次不行,那就來第二次。

褐發少年臉上沒什麽表情,實則已經開始了蓄力,而一直默不作聲的厄休拉也開始蠢蠢欲動。

亞隆還在繼續笑著:“2511,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的,是嗎——?”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準備進攻的征兆了。

當亞隆越想要殺死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神情反而會越穩定,當然,穩定地露出笑容,也是“穩定”的一種。

然而他的準備,被一聲尖銳的童聲打斷了:“朋友?真的有人想和你做朋友的話,那是腦袋被門夾了吧,亞隆?”

亞隆臉上的表情驟然消失。

這種換臉的速度之快,情緒割裂的程度之深,已經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他從喉嚨中溢出幾聲古怪至極的笑聲,緩緩地轉過了頭,一雙眼睛卻極度陰沉地盯著剛剛出聲的白蘿莉:“哦?那你有什麽高見呢,侏儒?”

“侏儒”直接把白蘿莉的怒火點燃了,她嗤笑道:“哇哇哇,不會吧,在經過那——些事以後,你真的以為你和男——人之間還能有純-潔的友-誼嗎?”

她還特地在某些地方拖長了音調,咬了重音,簡直把嘲諷的力度拉到了滿級。

效果也非常顯著。

亞隆剛剛還針對夏佐的火力,現在全都轉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眼看紅發男人就要暴起傷人,不知道哪裏安裝的廣播突然出現了一句機械化的男聲:“伊斯維特禁止囚犯私下鬥毆。”

男聲不緊不慢,甚至帶著一些不合時宜的幽默:“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在我麵前鬥,我在辦公室隨時恭候。”

這道聲音一聽就經過處理,在傳播的過程中還有一些失真,可並不影響所有監獄裏的犯人,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就明白了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於是夏佐驚訝地看到,亞隆的臉色幾度變換,最後竟然停止了自己想要發動攻擊的手。

……僅僅是一句話。

亞隆便停止了自己剛剛情緒上頭的行為。

所以說典獄長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其實原因並不像夏佐想得那麽複雜。

漫畫意誌看著悠閑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看大戲的黑發青年,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不對啊,亞隆明明應該是個刺頭,不該這麽快屈服的,他之間不還挑釁你嗎?會不會是他藏著什麽陰謀,憋著壞招呢?”

漫畫意誌一下子就警惕起來了。

黑發青年從桌子上端起由管家先生特製的巧克力冰淇淩蛋糕,用叉子百無聊賴地戳了戳,隨口回答了漫畫意誌的問題:

“因為他思考的邏輯,已經變了。”

“他覺得現在動手,會給我遞上收拾他的把柄。”

“我並不會因為他打架鬥毆而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也並不會在乎他是否造成了什麽損失。但對他來說,這就是傷敵負八百還自損正一千的虧本買賣,虧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恥辱。明白麽?”

漫畫意誌:“……”

它簡直大受震撼。

好家夥。

人家原本一個伊斯維特瘋人監獄的頂層瘋批,現在都被**成了什麽樣子?

還好自家典獄長不是什麽壞東西……應該不是吧?

“繼續看吧。”黑發青年霧藍色的虹膜移向那個明明實力大減,卻突然開始和亞隆這種等級的囚犯對剛的白蘿莉,輕笑了一聲:“畢竟能發現很多有趣的東西呢。”

……

亞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用口型對白發少女說道:“你等著~”

白蘿莉翻了個白眼:“幼稚。”

不過她也不再“乘勝追擊”了,亞隆不動手對她是最好的,不然以她現在的狀態,根本就討不了什麽好。

拉仇恨的度還是要把握的,畢竟雖然現在亞隆放棄了動手,可神經病的特點就是反複無常,反複橫跳就是一念之間的事。

她撇撇嘴,感到腿上傳來的不舒服,也不去在意,反正多殺幾個犯人,用鮮血補一補,遲早能長出來新的肢體。隻要做的不太過分,典獄長大人總不會趕盡殺絕的。

真是半點不懂憐香惜玉的典獄長大人——

這麽想著,白蘿莉懷特的眼睛一抬,就對上了夏佐的視線。

她瞬間眯起血紅色的眼瞳,薄薄的一層肌肉緊繃起來。

夏佐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沒有戳穿,甚至友善地問道:“你叫做懷特嗎?很高興認識你,你可以叫我夏佐。”

懷特:“……”

她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掃視了一遍褐發少年,神色古怪,用像是唱歌一樣的音色和語調說著陰陽怪氣的嘲諷:“這裏是伊斯維特,不是什麽善良正義的單純男孩打卡地對嗎?”

“他當然不會是什麽善良正義的單純男孩,”亞隆仿佛已經忘記了剛剛和白蘿莉的劍拔弩張,自然而然地接上了她的話,“他甚至知道典獄長的存在,這可是一個昨天才剛剛進來的新人。”

“誰和他說了典獄長呢?哦,當然——他在向我們打探的時候,我們可是沒有透露任何東西的。”

亞隆此時心情愉悅,他不能在這裏直接動手,還不能借刀殺人嗎?典獄長會怎麽處理這件事——關於監獄裏的新麵孔,很可能是衝著他來,並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揭露,很有可能影響典獄長威信的事。

要知道,他可沒有說謊。

夏佐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我是在聯邦那裏聽說的,聯邦領導人將典獄長大人看作隱藏的敵人,並且想要收集他的信息。”

亞隆嗤笑一聲,聲音裏的惡意簡直要凝成實質:“一群愚蠢的東西,白費力氣,伊斯維特的典獄長是他們能肖想的?”

夏佐:“……”

夏佐:“……?”

等等,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麽?

白蘿莉:“關於這一點,我很讚成。”

亞隆:“伊斯維特的典獄長,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伊斯維特。聯邦是嗎?……嗬。”

維拉瓊卡喝了口水,不慌不忙地插了一句:“加我一個。搞聯邦的話。”

夏佐:“…………”

首先聯邦已經被我搞了。

其次你們的態度,是不是有那麽一點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