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典獄長是故意的。

故意讓這種伊斯維特裏最底層的、毫不起眼的犯人來畫出他根本不存在的醜態, 侮辱他,刻意刺激他。

“……嗬。”

真是能幹啊……典-獄-長-大-人。

男人瞬間想明白這點後,整個人的氣勢頓時往下一墜, 變得冰冷而充斥著無盡的惡意。

他看著眼中不含分毫雜質,隻有對繪畫和藝術的渴望,心無旁騖地想要畫下這幅景象的少女, 突然輕輕地笑了出來。

瞧瞧, 在這種監獄裏多珍惜的小羔羊啊, 恐怕連進來都隻是因為天賦吧?

真可憐, 也……很好騙。

潼恩的目光果然移向他。

人型災難想要將紅發男人變得“和諧”, 就會關注他的一舉一動, 他突然做出不一樣的舉動,理所應當會引來她的注視。

模樣俊美的紅發男人一頭長發就像是灼燒的火焰, 強悍的實力讓他硬生生和其他人隔出了一個絕對真空的地帶, 讓那些人即便在理智近乎湮滅的狀態下,也不敢有分毫進犯。

哪怕在肮髒汙穢的環境之中,他也仿佛自帶聚光效果,輕而易舉就能吸引別人所有的注意力。

亞隆眼眸中的冰冷和狠厲不加分毫掩飾,惡得明明白白, 招小狗一樣對領命而來的女孩招了招手,惡劣地笑道: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怎麽畫會更有趣。”

潼恩果斷拒絕了:“我會畫得很好, 紅頭發。你幫不了我。”

被稱為“紅頭發”,男人似乎也不惱火, 依舊帶著令人厭煩的笑容, 意味深長地說道:

“隻是聽一聽別人的意見, 能有什麽呢?況且你看——我被戴上了口套、手銬和腳銬, 所有能傷害你的地方都被限製住了,還和你隔了一層鐵籠,你有什麽好害怕的?”

——可事實是什麽呢?

事實是,作為伊斯維特實力金字塔頂端的犯人,他完全可以在這個弱小的“藝術家”根本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將她殺死在囚籠之前。

想畫他?

來一個,他殺一個。

紅發男人愉悅地笑著,唇邊的弧度滿是惡意,可他卻像是篤定潼恩根本看不出一樣肆無忌憚:“你有什麽好怕的,女孩?”

潼恩似乎有些疑惑,反駁道:“我沒有害怕。”

亞隆:“你過來就可以證明你不害怕。”

潼恩:“我為什麽要過去?”

亞隆:“……”

亞隆:“因為我有話要告訴你——讓你畫得更好的話。”

潼恩:“不,我會畫得很好。”

潼恩:“你不要影響我,接下來我會當你不存在,我說到做到。”

亞隆:“………”

他的神色扭曲了一瞬,愈加晦暗了。

而監控室中,班看著這一幕,麵具下的麵容也露出了一點微妙的表情:“……我之前還擔憂,2265過去會不會給2271提供機會,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像是這種罪犯,手銬腳銬根本限製不住他們,班敢打包票隻要2271想,他可以隨時解開這份禁錮。而一旦手腳自由,憑他的實力那個口套就更不是問題。

更何況當時典獄長為他安排的,可都是最普通的禁錮裝置,屬於這座監獄裏任何一個犯人遇到了,都會不屑一顧的那種。

當時他還不太明白典獄長要做什麽,如今看到這一幕,他徹底悟了。

班覺得自己已經理解了一切。

對2271那樣的犯人來說,流血受傷甚至死亡都不能讓他的眼皮動那麽一下,可典獄長給了他隨意就能掙開的手銬腳銬,把他自以為是囊中之物的“獵物”送到他的手邊,讓他覺得一切近在眼前的時候,再讓他慢慢回過味來。

這手段簡直太毒了。

如果這個家夥不是伊斯維特裏最惹人厭煩的刺頭之一,班還是樂意同情他那麽一瞬間的。

還有這個潼恩——

她的天賦被伊斯維特克製後,整個人除了一副皮相再沒有什麽能被人關注的點,平時也不吵不鬧不惹事,大多數時候都安安生生地呆在自己的牢房裏,更因為牢房就在女性囚犯區大姐頭2198的隔壁,從開始到現在都沒受到過迫害和騷擾。

她連勞動都不做,因為她缺血缺得厲害,如果不是偶爾有獄警想起來,她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死掉也說不定,更別說再動用力量去填補監獄運行的開支了。

可典獄長竟然能在處置了亞隆後,緊接著就想起了她,看起來還是在吩咐給亞隆手銬的時候,就想好了這一連串的坑的。

潼恩遇到亞隆會是什麽樣子,典獄長清清楚楚,早有預料。

從破壞衛生係統,到讓亞隆和十幾個男人一起關到單人牢房,利用他自己的天賦坑他自己,再到讓極具繪畫天賦的潼恩將他根本沒有過的狼狽不堪畫出來供人嘲諷,最後更是讓亞隆發現,縱然他有一千一萬中方法殺死潼恩,可她就是油鹽不進,說什麽也不前進一步。

這種感受,簡直能讓人吐血。

等班回過神來,他的後背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那一個個開玩笑一般的決定,當仔細解讀,並連起來看的時候,就能發現典獄長漫不經心的話語下,極度縝密和極具針對性打擊的一連串算計。

而這些對他來說,仿佛都隻是信手拈來的東西,完善它們隻需要一瞬間,根本就不用多動腦子。

班再次肯定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典獄長大人的時候,那種因為直覺察覺到了什麽,而被震住仿佛動彈不得的感受並不是錯覺。

這個年輕的家主,遠比他想象的要可怕。

“伊斯維特給他們提供吃穿住,他們還想要給伊斯維特找事,這太不應該了。”

黑發典獄長看著由天賦供能的監視屏幕上的場景,聲音平靜而毫無起伏:“總該讓他意識到,這裏不是他的遊樂場,他也不是這裏的主人。”

班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地低下頭。

——看到散下黑色長發的青年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地坐在辦公椅上,帽子規矩地放在手邊,藍色的眼眸就像是極地的冰川,冷是其次,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其中那根本不像是人類的理智和荒蕪。

就連那銀色十字架泛起的冷光,都和他分外相稱。

黑發青年平靜地接著上一句,不徐不緩地說道:

“伊斯維特的主人,從來都隻有一個。”

……

……

典獄長一天的工作暫時結束,便離開了辦公室,回到了自己的私人領地巴別塔。

或者說,其實他也並不怎麽在乎這份工作,收拾這些犯人,也更大程度上是隨意而為。

黑發青年將領口隨手扯鬆,帽子和鬥篷掛在衣架上,隨後便拉開椅子坐了下去,不緊不慢地翻開自己的無字書。

漫畫更新了。

由於主角那邊戰況的越發激烈,可以畫的東西就更多,就憑借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再加上視角的轉換,畫出一話的量足夠了。

而漫畫上一話的結尾,就是克裏斯汀下墜的畫麵,這張圖當時直接屠了論壇的版,十個帖子九個裏都在討論克裏斯汀的臉和下墜圖。

那個鏡頭直接被克裏斯汀的角色推封神,各種《絕對天賦》的剪輯向視頻手書也又加入了一個必剪鏡頭,哪怕是不看《絕對天賦》的人,也因為這樣一張圖好奇地去搜索了關鍵詞,然後又有很大一部分因此入坑。

而論壇的爭論也終於有了結果。

讀者一致認為,克裏斯汀並沒有死。

無論是西澤爾還是克裏斯汀,其實退場都太過突然,身上也都有謎團沒有解開。隻不過當時在那種情況下,西澤爾死亡的結果太錘了,才沒有多少人質疑,現在同樣的情況輪到了克裏斯汀,他們就開始懷疑了——

克裏斯汀身上同樣帶著本該畫出來的未知劇情。

可他現在卻退場了。

更重要的是,他和西澤爾有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那麽,是否可以假設,西澤爾根本就沒死,他就是克裏斯汀,甚至也可能不是單純的主角團,而是和反派沾點邊呢?

因為這個猜測,論壇徹底瘋狂了。

【深陷黑暗渴望救贖的美強慘高智商大美人!!這是踩在我的xp上跳舞嗎!!】

【臥槽事情蹊蹺起來了,澤神不會深有苦衷吧嗚嗚嗚嗚,我終於明白他說“你是不會懂我的難過的”那句話時的心情了嗚嗚嗚嗚,太傷了】

【對……明明友人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明明不想傷害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心上捅刀子……】

【夏寶快解決聯邦快去伊斯維特監獄帶走你的朋友啊啊啊】

【該死的,垂直入坑……!果然從童年喜歡上一個忍辱負重美強慘前期反派陣營後期倒戈的男性角色時,我就該對我的xp有所預料了】

【前麵的對個暗號,山x謠?】

【我就知道,澤神還得是澤神啊】

【我也覺得是一個人,這樣所有的一切都能串起來,反而雙子論很多地方都站不住腳】

【但也不是單純的一個人。你們看這裏【圖】還有這裏【圖】,不像是一個知道一切而且情感正常的人的反應,可能這其中還有什麽貓膩】

【……等等,代行者,神職,天賦。絕對理智。】

【嘶……!!】

【你們別打啞謎啊,你們想到了什麽?】

【實不相瞞,按照我閱文無數的經驗,你們覺不覺得,這樣的配置和走向,像不像有幕後黑手,想要一步步把澤神做成一個沒有情感沒有記憶的“神”?】

【——或者,神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