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萊曼先生, 這些我來就好了。”

有著一雙巨大潔白羽翼的沫爾從空中降落下來,溫和地對忙碌著的褐發少年說道:

“有天賦持有者小隊在教堂附近挑釁,傷害冕下庇佑的人民, 父親他們又恰巧不在這裏,希望你能幫忙驅逐他們。”

夏佐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下一秒, 褐發少年足尖用力, 整個人就如一頭迅捷獵豹般竄了出去, 轉瞬之間就隻剩下了一個背影。

沫爾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雙手交疊放在胸前, 感歎道:“不愧是冕下。”

就連這樣年輕又強大的天賦持有者, 都在毫無怨言地和他們一起幫助這些普通人呢。

*

荒區的地形情況也複雜,據說因為這裏曾在很久以前就是天賦持有者的聚集地, 當時的那些厲害的天賦持有者, 移山填海、改換地形不過是舉手之勞。

教堂所在的地方,是更接近其他邊緣區的荒原,雖然幾乎寸草不生,可較為平坦。

稍微再往西北去,就會有密林出現。

林中有猛獸, 同時也有部分天賦持有者,甚至還有祖祖輩輩生活在此,有一套自己生存方法的普通人。

不過同樣的, 因為這裏物資比荒原更加豐富,在裏麵作證的天賦持有者能力也更加強大, 就連普通人也不是那麽好惹的。如果非要按什麽來劃分的話, 這裏大概是荒區裏比較中心的位置。

再往西北去, 就會有一條山脈阻擋人們的腳步, 而聽說那條山脈之後,就是臭名昭著的伊斯維特瘋人監獄。

就連天賦罪犯,也不會輕易往那些山上去,更別說翻過去了。沒有人帶路的話,甚至很可能會物資耗盡,凍死在那莫名極度寒冷的山脈裏。

當初西澤爾就費盡千辛萬苦才翻過來,倒不是因為他準備的不充足,而是該死的世界意誌太想要他去死。

——夏佐此時趕去的,就是荒區密林和荒原的過渡地段。

隨著冬季的徹底到來,以教堂為首的天賦持有者和平民數量越來越多,範圍也分布得越來越廣,現在毫不誇張的說,整個荒原地帶,幾乎有七成以上的人信仰克裏斯汀。

在這種讓人極度絕望的地方,信仰反而能得到更好的傳播。

更別說克裏斯汀的行為比起傳教,倒更像是在做慈善。可反而他越是如此,那些人就越為他瘋狂。

可惜的是夏佐不知道“毒唯”這個詞,否則他絕對會把這個詞,安到某些瘋起來簡直讓他心驚肉跳的某些信徒身上。

不過也正是因為教堂的影響擴大得太迅速了,密林中的強大天賦持有者也開始注意到這個異常情況。

他們還是忌憚沫爾所屬的天賦持有者小隊的,所以之前還一直處於觀望狀態,現在隊長詹姆斯一短暫離開,他們就立刻抓住機會,想要狠狠從教堂身上扯下幾塊肉。

畢竟密林也是同樣受到凜冬的影響的,雖說物資比起荒原多了一些,可教堂那莫名其妙充盈的眾多物資,平白令人眼紅。

夏佐的視力遠超常人,遠遠地就已經看到了那幾個神情傲慢的天賦持有者,其中之一正手持長刀,正在狠狠朝著一個哭泣的普通人刺下去。

夏佐瞳孔一縮,知道這個他是救不及了,緊咬牙關,雙目中染上一層怒意。

——然而下一刻,刺目的金光從那個普通人的身上炸開,瞬間包裹了他,將那一刀擋在屏障之外。

隨即屏障寸寸裂開,但這都不能否認一個事實——那個普通人被救下了。

而戰場的變化,就在瞬息之間。

那個天賦持有者沒有再等到下一次出手的機會,就被猛地移至眼前的夏佐,一拳砸了過去。

褐發少年沒有回頭。

他隱約知道,是誰先他一步趕到了。

夏佐·弗萊曼,A級二階天賦持有者,天賦「牧師」,擁有未覺醒完全的祭司血脈。

唯一不足的戰鬥經驗,也在他自身絕佳的戰鬥天賦,和在逃亡時遇到的導師的教導中得以解決。

此時就算一個人麵對三個強大的天賦持有者,他也絲毫不落下風,眼中沒有任何膽怯,反而全然是越挫越勇的戰意。

——就像當時監獄裏的麥肯給他的評價那樣。

“哪裏竄出來的難纏的小子……不是說詹姆斯他們今天趕不過來嗎?!”對麵一個天賦偏向為黑暗的男人陰沉著臉罵了一句,然後便冷笑道:“既然你非要擋我們的路,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嘴上這麽說著,夏佐還以為他有什麽天賦底牌沒有用,結果就見幾個人的攻勢頓時一轉,向著底下的那些平民去了。

夏佐:“……”

他和他們不一樣,的確會顧及他人的生命,擁有高道德在麵對亡命之徒時本身就處於不利的地位。但是……

被無數人奉若神明的克裏斯汀,可還在後麵的啊。

……這些人該不會以為,剛剛攔下他們攻擊的那道金光,是自己的能力吧?

褐發少年的神情頓時微妙起來。

有著黑暗偏向天賦的男人,還的確是這麽以為的。

剛剛的那道金色屏障,看起來就像是一次性的天賦效果,沾著一股神聖的味道,不用想都知道是光明偏向的。

這股神味兒,和眼前褐發少年其中一個能力給他的感覺無比相像,不是他幹的還能是誰?

因此他毫不猶豫地,再次對著那些普通人出手了。

……等等,為什麽剛剛還痛苦絕望的這些人,此時臉上的表情那麽奇怪?

傾慕,崇敬,快意,而狂熱。

等到看向他時,就剩下了扭曲的恨意。

男人心頭一跳,一股不好的預感頓時席卷全身,然而還沒等他做出下一步行動,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一痛。

……什麽?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的缺口。

剛剛似乎、有一道金芒,用他根本無法反應的速度,直接刺穿了他的心髒。

而在金芒的源頭,黑發先知平靜地站在那裏,手持金色的兩米長巨弓,緩慢而不容置疑地,握住逐漸凝成的箭矢,拉開了下一弓。

這次被瞄準的那個人,直接驚出了一身冷汗。

——按理說,對方拉弓和瞄準這麽慢的速度,就算箭矢射出時快到無法反應,他這個時候還是能夠避開的。

可是他卻感覺自己完全無法動彈,整個人就仿佛被既定的因果和命運裹挾,隻能死死釘在原地,等待著那隻箭,從自己的胸口,穿心而過。

……這到底是什麽詭異的能力?!!

人類怎麽可能掌握這種宛如命運推手一般的天賦?!

而並沒有親身體驗的夏佐,僅僅以為是定身之類的效果,並沒有多去在意,沒有任何猶豫地攻向敵方的最後一個天賦持有者。

半小時後,戰鬥結束。

最後那個天賦持有者用了底牌,對夏佐來說有些難纏,費了他不少功夫,還受了傷。如果不是同伴的死亡讓對方的情緒難以控製,進而影響到了對方對力量的把控,他能不能獲勝還不一定。

要知道,自己現在可是已經差一步就到A級一階了。

夏佐不由得在心底再次評估了一遍,荒區天賦持有者的危險程度。

畢竟這裏的人,能活下來的可都是玩命玩出來的。那種戰鬥意識和瘋勁,是以前的他極難見到的。

“克裏斯汀。”

找到黑發先知所在的位置,夏佐幾個借力便來到了他身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抱歉,讓你久等了。”

克裏斯汀微微搖頭:「不用道歉,弗萊曼。這並不是你的工作,你卻還是為了這些人來到這裏搏命。我和他們都該感謝你。」

他這麽一說,夏佐更不好意思了,簡直都有些無所適從,於是幹巴巴地轉移了話題:“沒有,是你來得及時,那個金色屏障也是你的能力嗎?很有用!”

他不知道,漫畫意誌正在黑發先知的腦子裏哀嚎:「一個憨憨直球崽,硬是被你打擊到成了這樣!如果是以前的他本來應該高高興興地接受誇獎的!」

「你這裏欠我的拿什麽還!」

西澤爾:“……”

西澤爾:「這是克萊斯特的問題,關我克裏斯汀什麽事?」

黑發少年腦海中的聲線平靜:「放心,能養回來。」

漫畫意誌:?你擱這養寵物呢?

表麵上,他還是維持著人設回答夏佐:「我聽到了他們的絕望和祈求。所以我趕過來了。」

黑發先知平靜地解釋道:「他們隻是普通人,我隻能聽到,卻不能給予他們反擊的力量。」

夏佐有些懵:“可是那個防護罩……”

「那是先前儲存的信仰。」黑發先知似乎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夏佐看到上麵有金色的裂痕:「還搭上了能力透支和反噬。」

他說道:「我或許不該救他們。我離他們遠一些會更好。」

“怎麽會!別這麽想,”夏佐皺起眉,直覺般認為,對方隻是在難過無法為接下來的其他信徒提供更好的庇護,而不是真的覺得自己不應該救剛剛的普通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克裏斯汀。你不是神,別這樣苛責自己。”

說完後,他瞬間有些恍惚,似乎有含義相似的話,自己也曾和黑發摯友如此說過。

還有剛剛,他認為克裏斯汀在後麵,而義無反顧地衝向敵人的時候,那種默契而信任的感覺,也給了他一種熟悉的錯覺——

就仿佛身後的不是神聖的先知,而是那個已經同行了許久的友人。

“……”

他的情緒不由得低沉了些許。

不應該這樣的,他想。

無論是對西澤爾,還是克裏斯汀,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