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少年當然能看出她並沒有說謊, 足夠安靜地聽她講完,卻是彎起眼眸,突然問了一句:

“你知道這麽多, 總執行官大人還能放任你跑出來麽。”

伊娜一愣。

“仔細想想吧,小姐。”

西澤爾眼眸中的笑意褪去,恢複了如同冰川般的平靜, 輕描淡寫地說道:“愚蠢並不是你的錯, 但不要被人利用, 還反過來沾沾自喜。”

——如果他有這麽一個知道這麽多, 還和自己理念不和的女兒, 委婉一點說, 他可不會手下留情。

想來那位就算愛女如癡,也不會犯這樣顯而易見的錯誤。

不過是前有狼後有虎, 看似好心好意地給他們一個新的選擇, 實際上,無論是什麽選擇,在對方看來,結果都是一樣的。

想要破局離開,隻有殺——

無論是殺, 還是被殺。

西澤爾並不在意這位嬌貴的公主殿下的想法。

他剛剛的一切說辭,都隻是說給漫畫讀者聽的罷了。目的已經達到,他自然不會再給她什麽溫和的話。

沒有必要。

——當然, 就連這副態度,也是他送給日後漫畫讀者的, 能夠讓他們對一些事情有跡可循的伏筆。

西澤爾:我為漫畫的合理性操心太多.jpg

他沒有再理會伊娜·傑斯, 而是垂眸看向了似乎仍然風平浪靜的中央會議室。

黑發少年藍色的眼眸中沒有任何的恐懼和緊張, 哪怕是被人扔了一通似真似假的情報, 也依舊維持著那份甚至令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平靜。

仿佛他對生死或者輸贏,都沒有半點的在乎。

伊娜不由得微微出了神,心想——

比起夏佐,他更像是那位……能夠喚醒沉睡中的神明的,預言中的大祭司——人類裏「靈感」最高的神佑者。

不過現實沒再讓伊娜恍惚下去,黑發少年很快做出了決定,他吩咐厄休拉斷後——如果她也跟著過去,到時候救夏佐一個還好,救兩個就有點難為武力偏科的他了——他暫時還不想讓自己陷入san值清零的狀態。

然後西澤爾招呼夏佐帶他越過攔截,前往這座因為有了打鬥,而顯得格外熱鬧的執行署。

西澤爾確實沒什麽緊張之感。

他在中央監獄被救出來的時候,可不是什麽都沒做的——他當場就存了個檔。

讀檔會讓他掉san,這倒沒什麽好指摘的,畢竟是死過才能讀檔的硬性規定。可存檔,除了會將上一次的存檔點覆蓋之外,對於次數來說,是沒有限製的。

既然如此,那當然是每攻破一個關卡,就要把檔存上啊。

“西澤,這裏不太對……”夏佐皺了皺眉,“不是黑暗的氣息,但我感到很不舒服。”

西澤爾平靜地說道:“針對你做的局,恐怕裏麵都是克製你的東西,你當然會不舒服。”

夏佐:“……”

褐發少年隻是體能比較好,並不代表就可以飛天遁地了,因此這會兒在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格外謹慎地沿著執行署的道路行走。

此時距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但兩個人都並不急著開啟接下來的戰鬥。

褐發少年想了想,還是問道:“西澤,你在那些實驗資料裏發現了什麽?”

夏佐:“QAQ我不想聽他們說,我想聽你說。”

別人的話信起來試錯成本太高了,他隻相信陪他一路走過來的西澤爾。

事到如今,他也隱隱約約明白,人體實驗的背後的真相,可能比他設想的還要不可思議。

西澤爾瞥了他一眼,又看向這座仿佛全部守衛都已經退到外界,明明白白請君入甕的執行署,緩慢地輕笑道:

“也沒什麽特殊的。”

“不過是一群曾受恩惠的人類,卻反過來妄想竊取神的力量罷了。”

……

夏佐差點一個仰倒,瞪大了眼睛:

“……神?”

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是有神存在的嗎?

西澤爾露出一個包容的微笑,平靜地看著他:“那你以為,你的天賦名字是什麽?”

【牧師】。

想到這裏,夏佐訕訕:“……我以為都是假的,牧師這個帶著宗教味道的名字,也隻是讓能力描述比較形象。”

——等等。

如果真的有神,他是牧師……

褐發少年眼睛一亮:“所以我還是個神職?!”

西澤爾笑意加深:“要隻是這麽簡單,那些人就不會大費周章,努力不引人注目地放你成長,又貪心而急迫地在你成長起來後,想要一舉收割了。”

夏佐有些不明所以,但西澤爾話裏隱約藏著的含義,還是讓他後背湧起一陣寒意,頭皮發麻。

他有些僵硬地說道:“……這是什麽意思,西澤?”

難道……

“你想的沒錯。”西澤爾說道:“你做的一切選擇和決定,也有他們暗中推動的手筆。”

“隻不過……”在夏佐呆滯之前,黑發少年眨了下眼睛,神色依舊平靜而輕鬆:“他們沒有想到,中間會插進來一個我。”

厄休拉、西澤爾,夏佐已經逐漸偏離了他們料想的方向。

他們開始慌亂了。

而這往往是失敗的開始。

西澤爾突然提起了別的話題:“你應該對聯邦的曆史有所耳聞。”

既然穿越到了漫畫裏,他當然不會隻關注被畫出來的那點情報。各個地區的文化曆史風土人情,聯邦的各種正史野史,全都被他翻了個遍。

畢竟夏佐在織毛衣的時候,他在看書;夏佐在打架的時候,他在看書;夏佐在無聊到薅草的時候,他還在看書。

——在聯邦紀事的記載中,聯邦建立之前,這個世界是由各個龐大的家族勢力所占據的,混亂不堪,民不聊生,眾多強大的天賦持有者肆意爭鬥,各種不同的宗教和教種欺騙平民。

在當時,天賦持有者的數量比現在高得多,還有「靈感」的說法,「靈感」越高,天賦就有越強的可能。

而當時高靈感的天賦持有者輩出的傑斯家族,不忍心看到這幅局麵,便狙擊作亂的天賦持有者,動員平民團結起來,抵禦天賦持有者的侵擾。

而在此之前,伊斯維特瘋人監獄早被一個隱世家族建立起來,所有無法殺死的強大的天賦持有者,都被送進了這座監獄。

同時嶄露頭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崛起的,還有由天賦持有者組成,以控製和管理特殊能力者為己任的……糾察塔。

“值得一提的是,”西澤爾輕飄飄地說道,“糾察塔最初的領導層,就是宗教份子。”

原本聽得津津有味的夏佐驚呆了:“他們原本是教會的人嗎?”

太迷惑了,他逐漸聽不太懂。

“不止如此,”西澤爾繼續拋出爆炸性信息,“他們恐怕還是各種教會裏,不怎麽正常的那一類。”

不然也不會扯著各種大旗,進行對其他規模比較大的教會的血腥狙擊。

而且據他所知,在古早時期,糾察塔和聯邦的多次衝突的起源,都是糾察塔單方麵認為聯邦“不敬神明”。

總而言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夏佐已經麻了:“……”

不怎麽正常的那一類。

這和直接說精神病人有什麽區別。

“那這些和我又有什麽關係?”

夏佐虛心求教:“還有聯邦的那些人體實驗,為什麽說是想竊取神的力量?”

“這些就讓我來解釋吧。”

突然,一道聲音出現在了夏佐的身前。

夏佐條件反射地上前一步,將好友擋在身後,警惕地看向陌生聲音的來源。

那是一個看起來頗有威儀的中年人,隻不過他的皮膚看起來很是蒼白,在夏佐這種光明偏向度高的人看來,更是透著一股奇怪的陰冷感。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夏佐身上,可是卻不像在看一個少年,一個人類,而像是在看什麽可以為他所用的寶物。

他剛想開口,他不怎麽在意的那個一看就能力耗盡的黑發少年,就似笑非笑地截住了他的話。

“沒有立刻動手,想來您和糾察塔那位大人的談話,並不是很順利啊。”

“——聯邦的總執行官,傑斯先生。”

傑斯的臉色微微一變。

他眯起眼睛,打量起這個除了容貌之外毫不起眼的黑發少年,卻發現對方的眸光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就仿佛早已習慣對一切都早有預料,所以在看到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想法發展時,根本不會有分毫情緒波動。

但這是不可能的,預知類天賦持有者,當世出現一個就已經是奇跡一般的事,更何況,在下邊傳回來的密報中,對方的天賦顯然是比較詭異的無敵類。

除了他的天賦,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被夏佐帶著來到這裏的人,也不過是有點小聰明罷了。

想到這裏,他又有點遺憾——

看來他特地放過去的伊娜並沒有誘使他們離開這個漩渦中心。否則的話,他們聯邦就能憑借主場優勢,將特地為夏佐準備的底牌派上用場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談話何止是不順利!”

又是一道陌生的聲音出現在道路的另一端,帶著濃重的諷刺,半點都不給人麵子地說道:“總執行官先生,您這是想殺人滅口,獨吞鑰匙吧?”

傑斯瞥了他一眼,心中鄙夷這些沒有半分語言藝術的暴徒,表麵上卻平靜地說道:“預知類的那個天賦持有者是聯邦的人,我倒是想知道,貴塔是怎麽這麽快知道消息的。”

糾察塔的先行者翻了個白眼:“我說了多少遍了,預知類天賦少,但也不是隻有你家養的有!別這麽大臉行不行?真當自己還是那個盛極一時的傑斯家族了?”

夏佐小聲:“……他們吵起來了誒,西澤。”

西澤爾很淡定:“糾察塔對聯邦,淡定,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