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 彈幕的猜測無比正確。

因為漫畫很快就畫出了夏佐和厄休拉因為被坑怕了從而選擇提前探查,卻發現典獄長已經快跑到北荒冰境的慘痛事實了。

夏佐:「……」

彈幕:“……”

雖然但是,怎麽莫名覺得又心疼又好笑啊哈哈哈哈。

但樂嗬歸樂嗬, 論壇上毫不含糊地已經蹭蹭蹭蓋起了高樓。

根據之前的猜測,典獄長明明應該經曆幾個階段後失去了感情和記憶,怎麽會突然以黑發少年0號的形象出現?這個疑點讓眾多讀者的好奇心簡直要爆炸。

【我壓一手他是典獄長大人的意識備份, 如果西澤的目的真的是成神的話, 成神之後他肯定不會再有人類的思想和記憶了(參考前麵那些階段的“去人性化”), 這個可能是他給自己研究下來的念想】

【+1, 零號不是自己也說他是克萊斯特家族的前任家主製造出來的AI嗎, 反正他坑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大膽猜測其實應該把“前任”那兩個字去掉來理解()】

【其實……你們是不是忘記了,糾察塔的目的是去除典獄長的意識, 或者說是靈魂, 有沒有一種可能,零號身體裏的是真的典獄長,隻不過是暫時脫離了“既定命運的路線”,才得以恢複一些記憶和感情,才會對著厄休拉說出那幾句話啊?】

【臥槽好有道理, 你不會是預言家吧,刀了】

【很好,我已經開始心疼了, 至翼老賊是懂得讓人心疼的】

【那種拐彎抹角的提醒方式……好像貓貓啊(喜)】

【?樓上?】

【咳咳,順帶宣一宣西澤的貓塑車車, 願者進群哦~】

……

看完漫畫論壇之後, 漫畫意誌的心情已經恢複了平靜。

很好, 漫畫讀者是懂得自圓其說、自我腦補的。

或許西澤早就預料到了漫畫讀者會為他的馬甲瘋狂找補, 隻有自己在這裏像一個智障一樣擔憂。

不過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被另一幅畫麵給完全吸引了。

它能察覺到,自家的契約者停下了腳步,然後微微側身,平靜地向後看去。

——隻見身後,是漆黑如墨的大片溢散出的黑暗天賦力量,如同遮蔽雙目的濃霧,隻能從中隱隱窺見些許龐大的觸手。

那兩個人……已經追過來了。

*

在發現西澤爾已經不在監獄之後,夏佐和厄休拉當即做出了直接暴力離開監獄的決定。

結果,就在他們動手之前,班讓人打開了監禁室和厄休拉牢房的門。

戴著麵具的男人站在門前,讓人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情緒,聲音就像他的主人一般平靜而冷淡,對他們微微欠身,說道:

“鑒於頂級的光明和黑暗偏向天賦,為伊斯維特所提供了充足的能量結晶,兩位被允許提前一天放行。”

男人後退一步,側過身,留出位置:“請。”

夏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用最快的速度和厄休拉一起離開了監獄內部,而在到達空曠地帶的一瞬間,厄休拉就召喚出了自己的本體,開始了真正硬核的趕路。

——直到黑發青年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對方的速度並不快,甚至是一步一個腳印的、悠悠然像是散步一般地向前走著。他裹著厚重的裘衣,漆黑的毛領在銀裝素裹當中,趁得他的臉越發的蒼白起來。

身為頂級的天賦持有者,夏佐現在的眼力已經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他恍然間意識到,眼前的黑發青年,比起當初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個羸弱的少年,看起來要清瘦得多。

而對方也顯然發現了他們的到來,已經停下了腳步,側過身看向了他們。

夏佐不自覺地捏緊了指節,懷著一絲絲的騏驥看向那雙眼睛,但結果讓人沒有分毫意外。

霧藍色的眼瞳中依然一片空茫,沒有任何情緒。

哪怕是看到如此聲勢浩大的陣仗,他的眉眼間也盡是冷淡,站在雪地中央,仿佛隻是人的一場幻覺,下一刻就會原地消失。

他身上出塵的神性……越發重了。

夏佐抿緊了唇,巨大的危機感壓在他的心頭,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事實。神性的越發顯露,也證明著留給他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眨眼間厄休拉已經來到了黑發青天的身前,黑霧和觸手一收就恢複了原本的形態,而夏佐也從她寬大的觸手上跳了下來。

厄休拉落地變成了高挑的黑發美人。

夏佐也已經快稱得上青年了。

他恍惚間覺得眼前的好友會含笑說一句“夏佐,你長高了”,但回過神來,耳旁除了風聲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於是,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好巧啊,典獄長大人。”

出乎他意料的,典獄長回答了他:“不巧。”

黑發青年又看向厄休拉:“我不會趕你們離開,請自便。”

說完後,他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向前。

沒有任何輔助手段,也沒有任何焦躁不耐。就仿佛依舊是曾經那個徒步走到聖殿的神子,踏遍塵土而來卻不染塵埃分毫。

夏佐在他身後和厄休拉對視了一眼,有些茫然。

「西澤這是什麽意思……?」

聽到這道心聲,成年體厄休拉眯了眯眼睛,看起來穩重許多的她,一邊走一邊用長長的觸手在雪地上劃下答案。

「我好像明白了什麽,西澤在某些方麵從沒有變過,不是嗎。」

夏佐本來還有些迷茫,然後又想到了什麽,突然恍然明白過來。

西澤爾失去的隻是相對於“神性”的“人性”。

可在最初的時候,西澤最讓他驚歎的地方,便是他那幾乎能夠看透一切的腦子。

【神化】並不會令智商下降。

從找不到伊斯維特然後被人專門帶路,再到刻意安排的牢房位置,再到從囚犯口中無意間聽說的典獄長的差別對待,到最後那個玩笑般的“可以提前一天放行”。

不會趕他們離開,趕也沒有意義,夏佐能夠知道他的實時定位。

西澤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他沒有記憶,但並不代表他沒有腦子。

……

夏佐有些呼吸困難。

原來西澤爾清楚地知道這一切。

他也知道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什麽。

監禁室裏,藍綠色眼睛少年的微笑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和很久之前,黑發少年的神情對了上去。

是一樣的空洞,一樣的沉沉死氣。

那時候夏佐不明白,為什麽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想要去尋死。

現在,他明白了。

……

無言的沉默在三個人之間蔓延開來。

但受到沉默影響的人好像隻有夏佐和厄休拉,黑發青年仍然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朝某個方向前行著,身上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直到衣袖被人扯了扯。

黑發青年回過頭,看到不知何時又已經縮小了的女孩仗著嬌小的體型,格外理直氣壯地抬頭看著他,說道:“西澤,我餓了QAQ。”

“……”

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問道:“現在不在監獄哦,我可以叫西澤的名字嗎?”

黑發青年的目光似乎在她臉上停了一瞬。

“可以。”

但厄休拉握住他衣袖的手卻緊了緊。

黑發青年這種神態、這種語氣……就仿佛在注視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注視著普羅眾生中的【一員】。

他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所以他不會給予其中某個人任何的偏愛。

所以,在養雀人死亡那天之後,夏佐第一次被關了二十天的監禁室,而伊斯維特瘋人監獄曆史上首個破例進入藏書室的她,也不再擁有靠近巴別塔的權利。

他收回了,隱隱約約投注在他們身上的所有偏愛和特權。

厄休拉知道,人類的記憶和情感或許能夠因為外力在某個瞬間輕而易舉地消除,但有些習慣卻是難以輕易改變的。比如下意識的袒護和縱容。

禁止進入藏書室背後藏著的含義讓她心頭發冷,可青年剛剛不介意他們同行的舉動,讓她燃起了一絲微小的希望——

萬一、這份下意識的袒護和縱容,並沒有消失得那麽徹底,還存在著哪怕一絲一毫呢?

可試探的結果卻是……

黑發小姑娘眼圈突然一紅,一下子就繃不住了,豆大的淚珠斷線似的從她的臉上劃過,又頃刻凝結成冰,或許是身處冰境的原因,讓是黑暗偏向天賦的她都覺得冷得格外徹骨。

她哭懵了,不知道怎麽消解突然降臨的情緒,隻能任由視線被模糊,在沒有召出觸手的當下,她的視野裏成了一片片色塊。

——然後,她感知到,在北荒冰境裏極寒溫度的對比下,帶著些暖意的手握著繪有特製紋路的手帕,毫不在意髒汙一般緩緩擦去了她眼角的淚水。

厄休拉一怔,抬起頭。

黑發青年為了擦拭她的眼淚正微微彎著腰,眼眸低垂,似乎感到一絲的不解和困擾。注意到她的視線,他攤開手,手心赫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果子。

“是太過饑餓了嗎?”

青年的聲音平靜而溫和。

作者有話說:

班:果然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典獄長大人要在置物袋裏放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