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終醒轉

咕嚕這一睡就是整整五天。

這五天裏,麥冬做了很多事。

因為陽光晴好,潮濕的樹枝很快變幹,第二天她便找到了適合鑽木取火的幹木柴,從而再度告別這段短暫的不得不吃生食的日子。食物還是隻有魚,而第一天,她幾乎一整天的時間都在練習叉魚。而效果也是很明顯的。經過多次練習,她叉魚的技術飛速提升,從十次隻中一二,到十中五六,再到如今的幾乎十叉十中,快得簡直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換了一副身體。

練好叉魚技術後她將棲息的山洞周圍都探索了一遍

。又見到許許多多之前從未見過的物種,她一一做了記號,分析它們的特征,並在心裏給它們取名:這個花又大又臭,叫大臭花;那棵樹樹葉像楓樹,仍舊叫楓樹;這隻鳥頭頂一撮紅毛像雞冠花,就叫雞冠鳥;那條魚滿嘴尖牙,就叫尖嘴魚……

幾乎將周圍所有能見到的東西都取了名,並將外貌與名字一一對應記在心裏,就像新接手一個班級的老師要記住所有學生的名字一樣,記住,接受,適應,熟悉,一串流程下來,慢慢地慢慢地,從一個陌生的外來者變成環境的參與者與掌控者。而且她做的還多出命名這一環節,好像取了名字,就擁有了它們的所有權了一樣。

她甚至還琢磨著挖了幾個陷阱。陷阱有的深有的淺,最深的一個足有將近兩米深,她用那隻巴掌大的小鏟子挖了一天才宣告竣工。陷阱底部插滿削地尖尖的木刺,上麵用雜草樹枝做掩護。她並沒有對這些陷阱報多大希望,大獵物不敢想,隻希望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逮到隻跑路不看路的傻兔子。

其餘空下來的時間也沒有閑著。山洞是自然形成的,蛛網密布,昏暗潮濕,絕不適合長久居住,以前夜宿山洞都隻是臨時的自然可以不在乎,但這次——她不知道要待多少天。

她便用黃蒿紮了個簡陋的掃帚,仔仔細細將山洞地麵和山壁都打掃幹淨,灰塵蛛網,積水碎石,通通一掃而光。然後采集了大堆的草葉,將地麵鋪上一層厚厚的綠色絨毯。咕嚕睡的地方是周圍用石頭壘成一個長方形小窩,小窩比它身形大一些,裏麵鋪著最柔軟的草葉。她甚至還采了一把漂亮的、散發著淡淡清香的野花,紮成一束,插在小窩的石縫間。

每一刻都讓自己忙碌著,保持身體和精神沒有一刻空閑,無暇去想其他。

每次出去做事都想著回來就能看到咕嚕醒來,看到它歪著腦袋咧著嘴,“咕嚕嚕”地朝她打招呼。

每天晚上睡夢中都仿佛聽到它的叫聲,或討好或欣喜,或委屈或撒嬌,像是在耳旁又像遠在天邊,她欣喜地醒來,黑暗中看到那柔軟小窩中一動不動的小東西,才發現原來不過是錯覺。

這天麥冬去采集草葉,準備將咕嚕窩裏的草換一下,順路經過之前挖的幾個陷阱時,驚訝地發現那個挖的最深的陷阱裏,居然有隻已經死去的珊瑚角鹿

這簡直是中彩票一樣的運氣啊。

廢了好大力氣將這頭大東西拉回山洞,剩下的時間她都不用擔心沒事做了。

首先是鹿血。因為記得哺乳動物的血液中含有鹽分,她一滴都沒有浪費,捏著鼻子將鹿血全部喝光,但其實一整頭鹿也沒有多少血,因為鹿身上被木刺紮的滿是窟窿,等她趕到時血幾乎已經流光。

然後,她試著想將鹿皮剝下來。雖然鹿皮被紮的滿是窟窿,但好歹是動物皮毛,怎麽也比樹葉野草柔軟耐用,如果能硝製好,起碼可以勉強覆體,她也有除了樹葉以外的東西可以替換一下。

剝皮的時候她拿鏟子的手有些顫抖。物傷其類,跟殺魚不一樣,同樣是殺生,人類對待與自己相近的物種總是更具有憐憫心和同情心,剝皮這種事總是會讓人感覺殘忍,哪怕這頭珊瑚角鹿其實早就已經死去,哪怕他殺魚或者殺其他小東西時毫不眨眼。

努力克服了心理障礙後,她開始專心致誌地剝皮。珊瑚角鹿的重量不清,想完整地剝下一張皮並不容易,尤其是當可用的工具隻有一把鈍鈍的農用小鐵鏟時,則難度更大,麥冬坐在洞口一個上午都才隻剝了大半,四肢和頭部的皮毛實在不好剝,無奈她隻好放棄了這些部位的皮毛,閉著眼睛直接在四肢和脖頸處將其斬斷。

最終,得到的是一塊已經爛地不成樣子的鹿皮,但麥冬已經很滿足,這麽大一塊皮,足夠她做一件上衣或者裙子了,如果以後運氣好還能捉到大一些的獵物的話,或許可以湊成一身。

但她不知道怎麽硝製皮毛,隻能先將皮子上沾著的肉絲和油脂用鏟子刮幹淨,然後將皮子放進河水裏浸泡著,希望盡量將皮層內壁上的油脂一類的東西衝洗掉。

皮剝好了,剩下的就是肉。她先割了一小塊,準備烤了吃。這次她加了點調料——隨著她穿越而來,現在已經變幹的辣椒和花椒。辣椒取出籽,將外皮放在洗幹淨的石頭上碾碎成粉,花椒也是同樣步驟,隻取外皮,同樣碾碎,然後混在一起抹在鹿肉上上火烘烤。處理辣椒籽和花椒籽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舍得扔,而是用那條原來包紮小腿,後來包裹手掌的布條裹好,放在竹籃的一個角落。

抹了花椒和辣椒的鹿肉自然又麻又辣,但味道實在算不上好,還不如什麽都不抹的肉好吃,因為沒有油鹽的調和,麻辣味蓋過了其他所有味道,連肉質本身的口感和味道都喪失了

。她隻得乖乖放棄了其他創新,留著剩下的花椒和幹辣椒沒有再禍害。

烤鹿肉雖然吃起來寡淡無味,但聞起來還是不錯的,翻烤的時候不時有油脂滴入火堆,爆出一朵明亮的火花,肉香味隨之飄遠。她一邊烤著肉一邊不時看向咕嚕。

以前,聞到這麽香的味道它肯定已經眼巴巴地在一邊等著了。

嚐過鹿肉味道後她開始想辦法怎麽保存鹿肉,不做任何措施的話,這麽大一隻她肯定來不及在腐敗之前全部吃完。

這裏白天最高溫度可達到二十七八度,生肉肯定不能久存,得想個辦法延長保質期。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用鹽醃漬,但她沒有鹽,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風幹。她不知道肉幹的具體做法,但其之所以能保存長久的原理還是知道的——盡量降低肉中所含的水分。她用鏟子一點點地將鹿肉片成長條,思索了下後並沒有直接將其晾上,而是用根細藤串糖葫蘆一樣穿成一串,然後細藤一端拴在河邊灌木叢上,另一端串滿肉片的則放在河流裏,任河水衝刷,以將肉中的血盡量衝洗幹淨。

這個工程量不算小,從片肉到穿肉到放進河裏,僅憑她一個人直做到天黑才將將收拾好。

夜色漸濃,她將在河水裏泡了半天的鹿肉收進山洞,然後在山洞找適合懸掛的地方。

正在她手裏提著一串肉,踮著腳,想將細藤拴在一塊翹起的突出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

“唔……”

很輕微很輕微的聲音,奶聲奶氣,還有些睡意朦朧的感覺。

但落在她耳裏,卻仿佛世上最悅耳的天籟。

“啪!”肉串落在地上,卻沒有人在乎。她霍地轉身,眼簾中映入那熟悉的黑色小身影,它不再安靜地、沒有一絲回應地躺在那兒,而是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山洞昏暗,看不清它臉上的表情,隻聽得那一聲愉悅而親昵的叫聲:

“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