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龍的血

那味道有些腥,卻又奇異地鮮甜甘美,仿佛是被某種莫名的魔力吸引一樣,她像是沙漠中渴了許久突然發現綠洲的旅人,迫不及待低頭伏在**源頭大口吮吸起來,而隨著那溫熱鮮甜的**入腹,力氣也在一點點回歸身體,像一隻癟掉的氣球正在充氣,隨著**入腹慢慢重新脹滿。

等到氣球恢複到約莫原來一半左右的時候,她終於睜開了眼睛,並將頭向後挪動,竭力控製著遠離並不再吮吸那甘美之極的**。

“咕?”

她聽到咕嚕近在咫尺的、疑惑的叫聲,然後那散發著甜美味道的**源頭又湊到她嘴邊,不容她拒絕地想要塞進她嘴裏。

她將頭一偏,看著眼前那隻執意送到她嘴裏讓她吮吸、還在流血的小爪子,一時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不用了,”她盯著咕嚕的眼睛,“我已經好多了,所以不用咕嚕的血了。”她沒有說謊,身體的確感覺好了許多,比之剛才就好像剛剛打過一瓶點滴一樣,她能感覺到身體在慢慢恢複生氣。停頓了一下,又道,“咕嚕的血很珍貴的,不可以隨便給人喝。”

“咕~”

咕嚕似乎並沒有很明白她的話,但見她執意不喝,低低地叫了一聲後也就放棄了,看看還在流血的爪子,小嘴一張,吮了上去。

直把爪子上的血舔得幹幹淨淨,一滴都沒有浪費。

舔完了血,它大眼睛眨啊眨,似乎是有些困倦,小腦袋小雞啄米一樣一點一點地,沒過幾秒鍾,似乎終於支撐不住,小身子軟軟地歪倒在麥冬身上,頃刻間沉沉睡去。

喝過血不久,麥冬也覺得一陣困意上湧,終於抵抗不住睡意,便抱著沉睡的小東西一起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她隻覺得渾身神清氣爽,好像所有病症都已經在一夜間不翼而飛。

此時東方既白,山前一條彩虹橫掛,山間滿是雨過天晴後的清新氣息,從昨天那短暫地醒來到現在,她睡了起碼七八個小時。隻是想想她和咕嚕就在這不久前剛發生過山體滑坡的山腳下幕天席地毫無防護地睡了一晚,便不禁些後怕,幸好運氣不錯。

天氣既然已經好轉,身體也恢複如初,她便決定不再耽擱,繼續上路。但看看懷裏還在睡的咕嚕,想著它剛失了血,便心軟沒有叫醒它,仍舊抱在懷裏便上了路。

山路不好走,尤其雨後的山路更加泥濘難行。麥冬走得並不平穩,盡管盡量護著懷裏的咕嚕,還是止不住搖晃顛簸,但咕嚕對此絲毫沒有反應,依舊睡地很香。

她有了絲不好的預感,但檢查了下,發現咕嚕身上溫度很正常,呼吸也很平穩,心便稍稍放了下,安慰自己是因為咕嚕昨天失血過多,出生時間又太短導致的。

到中午休息時,咕嚕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加上她昨天剛醒來時似乎也看到它正在睡覺,那麽,它至少已經睡了二十個小時左右。

這太不正常了。

麥冬開始試著叫醒它。

原本還隻是用很輕柔的聲音,咕嚕卻毫無反應,她不得不加大聲音,嘴巴幾乎已經貼在它耳邊。

但還是毫無反應。

麥冬真的著急了,顧不上其他,她使勁搖晃著它的身體,希望能把它搖醒——但直搖地自己手腕酸痛,也沒見咕嚕有任何反應。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了,隻緊緊地將它抱在懷裏,一聲聲地叫著它的名字,多希望它能回應一聲,哪怕是一聲簡簡單單的“咕”。

可無論她叫多少聲,都得不到一點回應。

直到日影西斜,胃再也無法忍受地提出抗議,她才將咕嚕小心地放在柔軟的草地上,心神不定地去捕魚。

沒有咕嚕,捕魚就隻能靠自己了。

窄窄的小溪已經完全變成一條水量豐沛的河流,寬約五米,中心處深度未知,但想來淹沒一個一米六出頭的少女是沒問題的。麥冬不敢下水太深,就隻站在河灘邊上,指望能用那根簡陋的木矛做魚叉叉到幾條魚。

剛下過雨的河水有些渾濁,不複平時的清澈,這給麥冬帶來很大困擾,本就準頭不足,視線再不清晰,捕到魚的幾率簡直太小太小。抱著瞎貓撞上死耗子的僥幸心理,她胡亂地扔了幾叉,這樣做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忙活半天,一條魚沒捉到,反而因為河灘濕滑而不小心滑進河裏一次,幸好她及時抓住了一條藤蘿,才沒有滑進更深處。

渾身濕噠噠地爬上岸來,抹去滿臉的水,麥冬看看在草地上睡得安詳的咕嚕,沒有片刻猶豫,擰擰衣服上的水,又回到了河邊。

沒有咕嚕時她一個人也活下來了,沒道理現在離了咕嚕就餓死,漁民也不是天生就會捕魚的,不會就練,熟能生巧,堅持下去總能學會。

而且,咕嚕現在昏迷不醒,她要保證自己也不倒下才能照顧它。

叉魚是個技巧活。

魚不會傻乎乎地待在原處任你叉,而在水中它們的速度並不比路上的珊瑚角鹿鐮刀牛之類的慢多少,而且魚鱗又滑又硬,就算叉到了,也很有可能因為力道不夠而沒有刺進魚鱗,結果還是眼睜睜看著魚兒溜走。

麥冬沒有再繼續盲目嚐試。她沿著河流來回走了幾趟,又看了看自製的簡易魚叉,想了會兒才開始做準備工作。

先是將木矛削地更加尖細,試試手感後練習了一下投擲的準頭和力度。而在多試幾次後,麥冬發現了發現了一些異常:她的準頭剛開始的確不怎麽樣,但試了幾次找到手感後,居然很快上升,投了幾十次後,已經可以說很不錯了。看準目標後手的動作很快,手跟眼,眼跟腦,幾乎在她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時,木矛就已經釘在了目標上。她以前玩過飛鏢遊戲,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並沒有這樣的反應能力。

力氣好像也大了些,雖然用來做實驗的目標是薄薄的樹葉,以致有點有力沒處使的感覺,但人對自己的力氣多少是有些估量的,她握著魚叉時的感覺明顯不同,總覺得還可以投擲地更有力。

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是咕嚕的蛋殼,或者,咕嚕的血的作用。

不管蛋殼還是血,對它都是很珍貴的東西吧……

心裏驀地泛起一陣酸楚,她甩甩頭,將這情緒壓下去,繼續做著後續工作。

然後便挑了附近最為清淺的一處河灘,在河灘下遊用石頭攔成一道圍牆,從最淺處向裏延伸,直圍到約半米多深的水位再往前便要滑進深水了才停住。然後將木矛□□水中,目測木矛的彎曲幅度,丈量著眼睛看到的和水底實際距離之間的差距,以計算水麵的折射誤差。

如此,準備工作都已經做好,她握緊魚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河流上遊。

第一條,準頭差了一些。

第二條,力氣太小沒刺破魚鱗。

第三條,還是準頭問題。

……

一直到第十條,一條胖頭魚搖搖晃晃地從上遊遊來,麥冬緊緊盯住那占了身體一半的大腦袋,心念一動,手隨心動,魚叉飛速擲出,“唰”地刺破水麵,尖端狠狠地紮在了胖頭魚的眼珠上。

忙活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叉到了三條魚。這效率跟咕嚕自然不能比,但麥冬已經很滿足了,要知道她以前連魚叉長什麽樣子都沒見過,而且她相信,隨著不斷鍛煉,她一定會越來越熟練。

魚捉到了,她卻隻能吃生魚片。

咕嚕在昏睡,剛經過一場暴雨洗滌的山林也很難找到適合鑽木取火的幹柴。

捉到的三條魚中有兩條是胖頭魚,另外一條卻是她最喜歡的銀魚。胖頭魚個頭大腦袋大能叉中是意料之中,捉到銀魚卻真有點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意思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就超常發揮,又快又狠地準確紮中那不過巴掌大的小魚。

收拾幹淨了三條魚,她將咕嚕抱了過來,試圖將削好的薄如蟬翼的銀魚片塞入它口中。

但無論她怎麽嚐試,那原本粉粉嫩嫩,此刻蒼白如紙的小嘴卻一直沒有張開。

她呆呆地看著擱在咕嚕嘴邊的雪白魚片,突然覺得食欲全消,仿佛五髒六腑都已經被什麽填滿,再也塞不下一點東西。

食不知味地吃過這頓遲了許久的午飯後,她抱著咕嚕順著河流繼續往前走。

老天總愛跟人開玩笑,這次,前行不過數百米便發現一個適合棲身的山洞。

看著這個姍姍來遲的山洞,她忍不住想,如果當時她速度再快一點,隻要一點,也許就會看到這個山洞,那樣她也許不會發燒,不會昏倒,而咕嚕也不會因為喂她血而至今昏迷不醒。

但是,哪兒又有那麽多如果呢?她搖搖頭,哂笑一聲,將咕嚕小心放置好便開始清掃打理山洞,咕嚕睡得地方鋪上了厚厚一層柔軟的草,周圍的石頭也全被她清理幹淨——在咕嚕清醒之前,她準備一直待在這裏。

整理好山洞,她又抱著咕嚕出去,想趁著太陽還沒下山給它洗個澡,之前下雨時咕嚕粘地一身泥水,現在都幹幹地貼在皮膚上,想來不會多舒服。

她洗的很仔細,先洗它的小爪子,洗了左爪洗右爪,連指甲縫都沒有放過。等把兩隻爪子都洗幹淨,忽然一愣——

兩隻爪子上都沒有任何傷口。

但她很清楚地記得,她曾經吮吸過的,那隻汩汩冒血的小爪子。

連忙又仔細翻找了一下,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無論怎麽看兩隻爪子都沒有一丁點的傷口。

心裏突然空落落的,旋即又吹進一股涼風,吹得她滿心冰涼。

她怎麽就沒想到呢,既然那麽小的一塊蛋殼都神奇地能讓她的傷口加快愈合,蛋殼主人自然也擁有超強的愈合能力。

所以她之前猜測的什麽咕嚕千鈞一發間躲過巨石、咕嚕皮糙肉厚不怕巨石壓頂什麽的,真是可笑至極,咕嚕的確代她受了一劫,而且不是什麽代價都沒有的一劫,恐怕當時它受的傷並不輕,流的血也絕不會少,不然不會她醒來的時候它卻正在睡覺,它平時沒有那麽貪睡,那時間也不是平時的睡覺時間,更大可能是因為大量失血引起的虛弱昏迷。但即便是那樣,它還是在她稍一動彈後便驚醒過來,看她虛弱居然能還咬破手指讓她喝它的血。

它才剛剛破殼五天,身子隻有貓兒大小,她一隻手就能提起的重量。這樣幼小的身體裏,能有多少血為她流?

“咕嚕,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傍晚的幽靜山林中,響起少女壓抑中帶著一絲哭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