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

顧知行見狀,一個箭步衝過來,攔住了沈今棠的去路,靴子在地上蹭出刺啦一聲響,打破了夜裏的寧靜。

他見沈今棠挑眉看著自己,又強撐著板起臉,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回、回什麽沈家啊?沈家有什麽好的?”

餘光瞥見沈幼宜依舊縮在沈今棠身後的模樣,他煩躁地抓了抓後腦勺,頭發被他弄得有些淩亂,最終像是自暴自棄似的一揮手,語氣卻帶著幾分無奈和妥協:“行行行!住住住!”

說罷,他惡狠狠地瞪了沈幼宜一眼,仿佛在警告她:“多雙筷子的事兒,反正也吃不死人!”

此時,一陣夜風吹過,燈籠被吹得晃了晃,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讓他本就陰沉的臉看起來更加捉摸不透,活像個鬧別扭的閻王爺,明明心裏不願意,卻又不得不妥協,隻能用這種別扭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沈幼宜被顧知行灼灼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往沈今棠身後又縮了縮,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沈今棠的衣袖。

沈今棠感受到身後傳來的輕微顫抖,心頭一軟,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別怕。”她低聲道,聲音比平日柔和了幾分。

這些日子官銀的事讓這丫頭受驚不小,沈今棠想著,指腹在她的手背上安撫性地點了兩下。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沈今棠先坐定,沈幼宜立刻貼著她坐下,幾乎是半邊身子都倚在姐姐身上,像是尋求庇護的雛鳥。

車簾晃動間,顧知行高大的身影跟著鑽了進來。

他站在車門口頓了一瞬——原本屬於他的位置此刻被沈幼宜占得嚴嚴實實。

顧知行眯了眯眼,目光在那緊挨著的兩人身上打了個轉,最終不情不願地坐在了對麵。

車廂本就不算寬敞,他長腿一伸,膝蓋幾乎要碰到沈今棠的裙角。

“坐那麽遠做什麽?”顧知行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明顯的不悅。

他手指在膝頭敲了兩下,眼神直勾勾盯著沈今棠身邊的那一截座位。

那原本是他的!

沈今棠抬眼看他,平靜的說道:“安靜點。”

顧知行被她這話一噎,喉結滾動了下,終是沒再說什麽。

隻是往後一靠,抱臂盯著車頂,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我不高興”的氣息。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格外清晰,襯得車廂裏的沉默愈發微妙。

沈幼宜悄悄抬眼看了看對麵臉色陰沉的顧知行,又看了看神色自若的姐姐,突然覺得夾在中間的自己有些多餘。

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卻被沈今棠一把按住。

“嗬!”

顧知行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沈今棠身邊的沈幼宜身上,眉頭微微蹙起,似是被什麽細小的沙礫硌到了般,滿是不自在。

沈今棠與沈幼宜靠得那樣近,沈幼宜的小腦袋微微歪著,像是在尋求姐姐的庇護,而沈今棠也順勢將她攬得更緊了些,這一幕看得顧知行心裏泛起陣陣漣漪。

他下意識地挪了挪身子,試圖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可視線卻始終無法從那兩人身上移開。

雖說沈今棠之前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道來,可顧知行心底的那股別扭勁兒卻絲毫未減。

想當初,沈今棠剛回來時,兩人還時常促膝長談,可如今,沈今棠的注意力全被沈幼宜占了去,連個正眼都不肯再給顧知行一個,這叫他怎麽能開心的起來?

思及此,顧知行的嘴角微微抿起,似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冷不丁開口道:“你不是已經嫁到陸家了嗎?陸懷瑾就由著你這麽不回夫家?”

話語裏帶著幾分刻意的挑剔,像是在質問,又像是在試探,聲音不高不低,卻在這車廂裏顯得格外刺耳。

沈今棠這才想起這茬,低頭看向沈幼宜。

方才光顧著問官銀的事,倒忘了她和陸懷瑾這樁婚事。

既然盜匪一事有蹊蹺,這婚事怕是也不簡單。

沈幼宜的手指微微收緊,像是攥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猶豫了片刻,才輕聲道:“這事是我對不住他。當初他救我本就是看在大哥的麵子上,後來我怕走漏風聲招來禍事,也不敢給大哥遞消息……”

聲音細若蚊蠅,卻滿是愧疚與無奈。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大哥一直以為我是被人算計,雖然信上沒明說,可對陸懷瑾難免有怨氣。隻是人在兗州,一時也做不了什麽。”

說到這兒,沈幼宜的語氣微微一頓,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是感激,又似是愧疚,“這段日子我在陸家,陸懷瑾待我極好,處處守著禮數,從無逾矩。他還說……等大哥回來,若是想解除婚約,他願意與我和離。”

沈今棠聽罷,拍了拍妹妹的手,眼神裏滿是疼惜,語氣也緩和了些,“算他懂事。”

在沈今棠看來,陸懷瑾這般識趣,等沈淮序回來自然不會虧待他。

即便真要解除婚約,在其他方麵也會給足補償,總不會讓他白忙活一場。

可顧知行卻冷嗤一聲,懶洋洋地靠在車壁上,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我倒覺得未必全是權衡利弊。”

他雖在某些事上不如沈今棠思慮周全,但自認還是了解男人的。

明知被利用還心甘情願娶親,婚後更是處處體貼周到,若說陸懷瑾沒動心思,鬼才信。

“胡說什麽。”

沈今棠皺眉打斷他,語氣裏滿是不悅,可顧知行卻隻是挑了挑眉,眼神裏滿是挑釁,似是故意要將這話題引得更深些。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問問你妹妹不就知道了?”顧知行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車壁,眉梢微挑,目光直直落在沈幼宜身上。他刻意放慢語速,每個字都像在舌尖打了個轉才吐出來:“當事人在這兒呢,不如說說看?”

沈幼宜的耳尖瞬間像被點燃的火苗,燒得通紅。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沈今棠的衣袖,那柔軟的布料在她指尖被揉得褶皺叢生,整個人幾乎要縮進沈今棠身後。

她聲音細若蚊蠅,帶著一絲顫音:“姐、姐夫……您別拿我打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