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絲,將青石板路洇成深色,仿佛給這古老的街巷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
馬車剛一停下,沈今棠便迫不及待地掀開簾子往外走。
她的繡鞋剛觸及濕潤的地麵,便感覺後背有些發涼,是顧知行瞧著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仿佛一潭深水被寒風拂過,泛起層層冷意。
“走這麽快做什麽?”
顧知行的聲音帶著幾分慵懶,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嚴肅。
油紙傘“唰”地在她頭頂綻開,竹骨陰影斜斜投在她鬢邊的珠花上,像是給她的發飾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墨色。
他的衣袖帶著鬆墨香擦過她耳際,明明能保持恰當的距離,偏要讓她清晰地感知到每寸衣料的摩挲,那細微的觸感仿佛在無聲地宣示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占有欲。
沈今棠的腳步未停,速度卻不著痕跡地緩了半拍,她微微皺眉,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我心裏總感覺有些不對勁,我得去問問。”
她的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清冷,仿佛被這細雨洗滌過一般。
“婚事早在兩個月前就完成了,你現在再著急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顧知行忽然向前半步,傘麵徹底隔絕了雨幕,也將她困在了方寸之間。
他指尖似有若無地蹭過她的手背,那觸感輕得仿佛一片羽毛,卻足以讓沈今棠的心微微一顫。
他湊近她的耳邊,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威脅:“你上次得病足足在**躺了一個多月,這次要是再不注意,淋到雨生病,我饒不了你。”
雨絲在傘沿織成銀簾,沈今棠望著三步之遙的商行大門,伸手去接傘柄,卻被他用扇骨輕壓手腕。
那扇骨雖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她此刻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自己來就好,你也別淋到了。”沈今棠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卻又帶著幾分倔強。
她看到顧知行將傘往自己這邊偏了不少,他的另一側肩頭都有些濕了,那濕漉漉的衣料緊貼著他的肌膚,顯得格外單薄。
“別動。”顧知行的聲音裏噙著笑,可那笑容卻像是掛在嘴角的冰霜,冷冽而危險。
他的呼吸拂亂了她耳後的碎發,那發絲在雨中微微顫動,像是被風吹亂的思緒。
“兩三步路的距離而已,不礙事。”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寵溺。
沈今棠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她淋雨走就是大事,他自己反而就說是兩三步的距離,這也真是怎麽說都他有理。
但沈今棠也沒有多計較,因為她發現顧知行在她回京都之後就變得格外的纏人,時時刻刻都要跟她貼在一起,像是一隻患得患失的小狗,卻又帶著幾分霸道和占有欲,仿佛一旦放開她,她就會徹底消失不見一樣。
“走吧。”
沈今棠輕歎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暗紋,著實無奈。
她太清楚顧知行執拗的性子,多說無用,隻得加快腳步——多耽擱一刻,那人肩頭的雨漬便又深一分。
她能清楚的到那雨絲透過他的衣料,一點點浸濕他的肌膚,而他卻毫不在意,隻是緊緊地護著她。
聽到這話,顧知行眼底漾開笑意,那笑意像是冬日裏的一抹暖陽,卻帶著幾分霸道。
傘麵不著痕跡地又往她那邊傾斜三分,仿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而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環著她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緊,溫熱的掌心隔著織金紗料傳來不容抗拒的溫度:“聽你的。”
他嗓音裏含著砂礫般的啞,仿佛是經過歲月沉澱的醇厚,步伐也隨著她快了起來。
“表小姐,世子殿下。”
小廝慌忙推開雕花門扇,簷下銅鈴被驚得叮咚作響,那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清脆。
小廝引著二人往內室走去,一進去,沈今棠便瞧見沈幼宜無助地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像是被風雨打濕的雛鳥。
沈今棠有些奇怪,隻是遇到了劫匪,之前她走南闖北應該見過不少,怎麽會嚇成這樣?
“姐——”
帶著哭腔的呼喚突然刺破曖昧。
沈幼宜像隻受驚的雀兒撲進沈今棠懷裏,胳膊死死環抱住她腰間,連串的珍珠瓔珞都被撞得簌簌作響。
沈今棠身子一僵。她素來不喜與人親近,此刻卻清晰感受到少女單薄脊背下劇烈的心跳,那心跳像是在訴說著她內心的恐懼。
猶豫片刻,沈今棠終是抬手撫上沈幼宜的後背,這才發現她中衣竟已被冷汗浸透:“沒事了。”
指尖順著顫抖的脊梁輕輕梳理,安慰道:“劫匪而已,人沒事就好,貨物沒了,有的是辦法幫你取回來。”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像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
“不是貨物!”
沈幼宜猛地仰起臉,淚珠從她顫動的睫毛滾落,洇濕了沈今棠衣襟上繡的纏枝蓮紋。
她的聲音幾乎有些尖銳,像是急於剖白什麽,又像是恐懼到了極點,隻能死死攥住沈今棠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話音未落,一道修長身影已橫插進來。
顧知行單手扣住沈今棠的腰,力道又沉又穩,不容抗拒地將她帶離沈幼宜的桎梏。
他的掌心貼在她後腰,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灼進肌膚,像是無聲的宣告。
“沈姑娘。”
他低沉的嗓音裏壓著冷意,目光緩緩落在沈幼宜仍揪著沈今棠衣角的手指上,唇角微勾,笑意卻未達眼底。
“你力氣再大些,”他慢條斯理地抬手,指節輕輕一挑,便將沈幼宜的手指撥開,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拂去一片落葉,卻透著不容違逆的強勢,“箍死她算了?”
話音落下,室內驟然一靜。
沈幼宜臉色微白,指尖無意識地蜷縮,像是被燙到一般縮回手。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委屈和慌亂:“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今棠反手按住顧知行的手腕,指甲在他繃緊的腕骨上警告般一壓,可他紋絲不動,甚至微微低頭,唇畔噙著笑,眼神卻冷得懾人。
管她是誰,管她是不是受了驚,傷到沈今棠,就是不行。
他的底線,向來如此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