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來人時,沈今棠原本清亮的眸子微微黯淡了幾分,仿佛被一層薄霧輕輕籠罩。

“你怎麽來了?”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語氣中卻透出一絲意外。

沈今棠很快調整了情緒,轉身走下馬車,目光落在沈幼宜身上。

沈幼宜帶著丫鬟,兩人手上都提著大包小包,顯然是匆匆趕來。

她們急匆匆地朝著沈今棠跑來,腳步帶起一陣輕塵。

“總算是趕上了。”

沈幼宜看到沈今棠還未離去,終於鬆了口氣,臉上的急切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釋然。

她吩咐丫鬟將包裹一一放到馬車上,然後緊緊握住沈今棠的手,語氣中帶著幾分緊張和關切:“我之前去過兗州,那地方窮山惡水,民風刁悍,你又是第一次去那種貧瘠之地,東西必須得準備齊全。”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吃食、衣物和日常用品,你都收好,到了那邊肯定用得上。”沈幼宜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包裹塞進沈今棠懷裏,眼神中滿是叮囑。

隨後,她又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塞到沈今棠手中,語氣鄭重:“出門在外,盤纏一定得帶夠。我賬麵上能拿出來的銀子不多,一些給了大哥,剩下的都給你了。你好好收著,要是缺什麽,就寫信給我,我在京都給你準備好。”

她頓了頓,眼神中透出一絲擔憂:“從京都到兗州,路途不算短,你要是有事,一定要記得跟我說。”

“還有……”

沈幼宜握著沈今棠的手,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仿佛有說不完的叮囑。

沈今棠心中劃過一抹暖流,但她並未表現出來,隻是微微挑眉,語氣淡然地問道:“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沈幼宜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像是有些委屈,又像是有些無奈。

她鬆開沈今棠的手,微微低下頭,聲音低了幾分:“因為你是我的姐姐啊,是我在這世上為數不多能真心相待的人。”

雖說是受人之托,但是也不能盡歸於此,畢竟她也是想要來送送沈今棠的,就算是沒有那人的囑托,她也是會來的。

沈幼宜抬起頭,目光直視沈今棠,眼中帶著一絲堅定:“我知道你心裏有事,這次去兗州,也許不僅僅是賑災那麽簡單。但我希望你能記住,無論你麵對什麽,我都會在背後支持你,哪怕我不能幫你太多。”

沈今棠沉默了片刻,她從未想過沈幼宜會來送她,更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她微微抿了抿唇,最終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沈幼宜見她答應,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卻又忍不住叮囑道:“你性子太剛,遇到事情不要總是獨自扛著。有時候,退一步,未必不是海闊天空。”

沈今棠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這次的笑容裏多了幾分溫暖:“嗯。”

“那就好。”沈幼宜又轉身吩咐丫鬟將剩下的東西一一安置好,這才又看向沈今棠,“好了,你快上車吧,別耽誤了行程。”

沈今棠轉身走向馬車,腳步沉穩而堅定。

流火早已在車旁等候,見她過來,立刻伸手扶她上車。

沈今棠回頭看了沈幼宜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一路平安。”

沈幼宜站在原地,目送馬車緩緩駛出東門。

沈今棠坐在車內,透過車窗看著逐漸遠去的沈幼宜,隨後便回頭,閉上了眼睛。

東城門內,春日的暖陽灑在青石板路上,卻無法驅散顧知行心中的陰霾。

他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身姿挺拔如鬆,但眼神卻分外複雜。

他望著沈今棠乘著馬車離去的背影,目光中既有眷戀,又有無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遠去的馬車正帶走他心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主子,您這樣擔心,為何不去送送呢?”

重陽看著自家主子的神情,忍不住勸道。

他跟隨顧知行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糾結過。

明明就在乎的很,卻不敢上前一步,明明準備好了東西,卻讓旁人送過去,自己一個人在這裏苦哈哈的看著。

這完全都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主子了。

顧知行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自嘲和苦澀。

他微微垂下眼眸,聲音低沉而緩慢:“去了又能做什麽呢?徒增悲傷罷了。”

他抬起頭,目光穿透人群,仿佛能透過那馬車的車簾,看到沈今棠的麵容。

她此行去往兗州,前路未知,而他卻無法給予她應有的庇護。

這種無力感,讓他如鯁在喉。

“難道要我過去跟她說,我廢物,我無能,我不能讓她平安留在京都?”他低聲呢喃,聲音中透著幾分自責和不甘。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韁繩,仿佛在尋找一絲慰藉。

重陽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主子的心思。

主子是在厭惡這個無能為力的自己,是痛恨他自己為什麽不能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他無法說服自己去麵對沈今棠,又或者說是不敢去看。

他隻能在這裏,默默地目送她離去,將所有的擔憂和不舍都藏在心底。

馬車逐漸遠去,直到看不見影子,而顧知行的目光也逐漸變得堅定。

他知道,沈今棠這一去,或許會麵臨諸多危險,但他不能退縮。

他要變得更強,才能在她歸來時,給她一個安穩的庇護。

“走,回去,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顧知行猛地扯了一下韁繩,馬匹長嘶一聲,掉轉馬頭,朝著城內疾馳而去。

他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拉得老長,仿佛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壓。

當夜,京都的夜空被無數燈火點亮,許多宅邸都徹夜通明。

那些宅子裏,傳出一陣陣淒厲的哀嚎和撕心裂肺的哭聲,劃破了京都的寧靜。

這些聲音,如同夜風中的鬼魅,讓人不寒而栗。

就在這一夜,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了同一件事情。

沈司言,沈今棠,他們背後是有靠山的。

而這個靠山,強大到令人畏懼。

那些曾經在背後對沈今棠說三道四、冷嘲熱諷的人,一夜之間成了顧知行的“目標”。

顧知行就像一個被激怒的猛獸,不給他們留半分情麵,不說半句廢話,上來就是打。

那些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已被打得狼狽不堪,哀嚎聲此起彼伏,響徹夜空。

第二天,當皇帝踏入朝堂時,他發現朝堂的氣氛異常詭異。

許多朝臣都告了假,沒有來上朝。

而那些勉強來上朝的臣子,臉上都掛著或多或少的傷痕,有的青一塊紫一塊,有的甚至帶著淤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