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可還好?”

芷娘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擔憂,她望著顧君澤,聲音輕柔卻滿是關切。

顧君澤微微搖頭,神情淡然中帶著一絲冷峻。

他借著芷娘的攙扶,緩緩起身,腳步雖有些虛浮,但脊背卻挺得筆直,似乎是有一口氣在支撐著他。

他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過方才顧知行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顧知行一走,原本被阻攔的侍衛們便如潮水般退去,那些奴才丫鬟們也紛紛湧上前來,將啟兒小心翼翼地抱走,隻留下芷娘與顧君澤二人相對。

殿內,氣氛愈發凝重,仿佛連空氣都凝結成了一團團沉重的霧靄。

“殿下,咱們要不要動手?”

芷娘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狠戾,眼神裏也透著一絲決絕。

她與顧君澤成親多年,早已深知他的性情。

今日顧知行如此羞辱於他,他怎會輕易放過?

然而,顧君澤卻隻是冷冷地盯著方才顧知行站過的地方,眯起眼睛,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與無奈:“殺了他?殺了他,姑姑與孤豈不是不死不休?”

他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與克製。

顧知行是要殺,但是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現如今他的太子之位還不穩固,雖說幾個兄弟被他壓製得死死的,但是朝政大權畢竟還掌握在長公主的手裏。

若是他現在這個時候殺了顧知行,長公主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報複他。

而長公主在皇帝心裏的地位是遠遠超過他這個兒子的,所以那時候他勢必會陷入重重困境。

所以現在絕對不是動顧知行最好的時候。

芷娘微微一愣,隨即又忍不住憂心忡忡地說道:“可他今日竟敢如此放肆,闖入東宮,若日後他再做出更過分之事,那該如何是好?”

顧君澤輕輕拍了拍芷娘的手,眼神中閃過一絲深沉的思慮,仿佛在權衡著什麽。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放心,他成不了什麽大事。”

芷娘抬頭看去,隻見顧君澤的目光深邃如淵,仿佛能洞察世間一切虛妄。

顧君澤閉上了眼睛,回憶起兢兢業業的前半生來。

因為皇帝對長公主的依賴與信任近乎到了無條件的地步,再加上先皇曾有遺命,長公主所生之子可隨母姓、上玉牒,並擁有繼承大統的資格,所以這些年來,顧君澤一直對顧知行保持著高度的關注。

這並非出於親情,而是出於對潛在威脅的警惕。

然而,在前十幾年裏,顧知行的表現堪稱紈絝至極,整日裏吃喝玩樂,醉生夢死,正事一件不幹。

這樣的廢物行為讓顧君澤覺得自己太過杞人憂天來,之前過多的重視也絲毫沒有必要。

然而,謝家那件事卻成了一個轉折點。

顧知行竟然堂而皇之地將謝二的屍首盜走並藏匿起來,甚至連顧君澤都無法找到其所在。

那一刻,顧君澤第一次懷疑,顧知行過往的紈絝模樣,是否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偽裝。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暗中指使沈太師前去試探。

結果,顧知行的表現卻讓他放下了心。

因為顧知行依舊還是沉不住氣,一遇到事情就隻知道大吵大鬧,被沈太師輕而易舉地將了一軍,甚至被沈淮序當槍使。

顧君澤這才篤定,顧知行依舊是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謝家之事不過是個意外罷了。

而今日之事,更是讓顧君澤徹底看清了顧知行的脾氣性情。

為了一個女人,竟敢闖入東宮,公然威脅他,將這麽大的一個把柄親自送到他的手上。

顧君澤冷笑著想,顧知行的腦子怕是被驢踢了,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

像他這樣的人,再來十個,也不夠他顧君澤塞牙縫的。

“主子。”

顧君澤的暗衛首領墨書推門而入,聲音低沉而恭敬。

顧君澤的目光如寒冰般冷冽,掃過墨書,冷冷地開口:“今日負責護衛的侍衛,全部殺了。”

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隻是在安排一頓普通的晚膳,可話語中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與狠厲。

這些侍衛沒能攔住顧知行,便是失職,失職之人,便沒有存在的必要。

墨書微微一怔,隨即垂下眼眸,沉聲應道:“是。”

他轉身領命而去,步伐沉穩而有力,沒有絲毫遲疑。

顧君澤望著墨書離去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冷芒。

顧知行暫時動不得,但他絕不會容忍這樣一群無能的奴才留在身邊。

他需要的,是一群絕對忠誠且有能力的人,而不是這些隻會吃幹飯的廢物。

京都,東門。

“主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流火駕好馬車,微微躬身,看向沈今棠。

沈今棠微微抬頭,目光凝視著東門的牌匾。

那牌匾上的字跡曆經風雨,早已褪去了往昔的鮮亮,卻依舊透著威嚴與莊重。

她出神地望著,思緒卻如飄飛的柳絮,被一陣風帶向了遠方。

長公主的囑托仍在耳畔回響。

她讓自己去兗州賑災,做她的眼睛,去探查那亂成一團的局麵。

沈今棠明白,這不僅僅是一次賑災之行,更是太子和長公主的一場無聲的較量,一場讓她深入虎穴的考驗。

她又想起朝堂上的一幕幕。

明明證據確鑿,戶部貪汙的罪行昭然若揭,太子卻依舊穩坐釣魚台,皇帝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

太子毫發無損,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

這就是皇家,這就是所謂的“公平”。

權勢的天平早已傾斜,真相不過是被掩蓋的塵埃,無人問津。

沈今棠微微勾起嘴角,笑容裏滿是嘲諷。

她深知,通過戶部貪汙一事,即便她挖出了謝家謀反案背後的真相,也絕無可能翻案。

太子,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永遠不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一味地尋求正當途徑,顯然不可取。

她必須另辟蹊徑,找到屬於自己的解決之道。

“走吧。”

沈今棠回過神來,聲音平靜而堅定。

她輕輕摩挲著手中的劍柄,那是顧知行送她的劍。

她本想還給長公主,但長公主卻隻是淡淡一笑,讓她好好收著。

長公主告訴她說,顧知行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顧知行啊……

沈今棠歎了一口氣,轉身,抬腳朝著馬車走去。

“等一下!”

一道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清脆而急切。

沈今棠的動作瞬間停滯,她緩緩轉身,目光如寒星般掃向聲音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