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沒料到她會進來,立即用衣裳裹住自己背過身去,“你怎麽來了?”

薑圓圓一隻手遮著眼睛,但五指卻是張的開開的,該看的不該看的全看見了,“我、我給你做了夜宵!”

楚景不用轉身,都能猜到她現在是什麽模樣,他迅速將衣裳穿好,想要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但耳朵的紅卻暴露了他現在其實並不像他表麵上展現出來的一樣平靜。

“不冷麽?”楚景見她的鼻尖有些紅,淡聲道:“不需要為我做夜宵,我不餓。”

薑圓圓將手裏的盤子放在房裏的小桌子上,對了對手指,“那你吃不吃嘛?”

盤裏的餅子炸得有些焦黃,泛著誘人的色澤,楚景咽了咽口水,努力戰勝這該死的口腹之欲,但是他好像失敗了。

他接過筷子,冷冷的表情在餅入嘴的那一刻稍微化暖了一些,不過還是道:“下次必須先敲門再進來。”

薑圓圓答的心不在焉,“知道了知道了。”

她腦子裏全是方才看到的情景,越想越覺得燥熱,幹脆也小口小口開始吃餅,掩飾自己的不正經。

餅皮很酥脆,餡料又浸滿了肉汁,一咬便是唇齒留香,一共八個餅,楚景吃了六個,薑圓圓吃了兩個,符合他們的飯量,都吃的一臉滿足。

不過楚景有些翻臉不認人,吃完後漱了口,便讓薑圓圓趕緊走。

薑圓圓的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下來,“好吧,你這幾天一定累了,好好休息吧。”

她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見她的背影有些落寞,楚景搖搖頭,不懂她一天到晚腦子裏都是些什麽。

次日,楚景難得起得比薑圓圓晚,見楚景還沒醒,薑圓圓拿了幾個銅板打算去隔壁買些肉。

張嬸子家今天殺豬,見她來,張叔沒說什麽,收了錢後割了一斤肉給她,張嬸子偷偷給了她兩根骨頭讓她去燉湯,張叔隻當沒看見。

薑冬蓮也來買肉,幾天時間,她瘦了一大截,本就不胖的人像是被吸幹了精氣神一般,有些恍惚模樣,她的臉上看著沒什麽傷,但走路時卻是一瘸一拐的,有個嬸子不小心撞到了她,她就疼得直嘶氣。

薑圓圓可不想看見她,拎著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去,一轉頭又看見在屋門口正看著自己的孫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夫妻倆怎麽一個比一個嚇人。

她腳步匆匆回了,這時楚景也起了,正打算出去尋她的樣子。

薑圓圓道:“鍋裏有昨晚上剩的老鴨湯,我煮了麵條,中午做粉蒸肉吃怎麽樣?”

聽見‘粉蒸肉’,楚景的眼睛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比平時動作快了許多的點點頭。

薑圓圓往廚房走,見他這樣子,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楚景你知不知道,村裏好多男人都沒肉吃呢,他們隻能吃饃饃和餅子,整個村裏隻有我舍得殺雞殺鴨給你吃。”

楚景的視線落到她的小臉上,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薑圓圓滿意了,“那你早上把水挑了、雪鏟掉,衣服洗好,再把排骨洗幹淨,我做飯,怎麽樣?”

楚景沉默了,難得問道:“村裏其他男人也這麽幹活嗎?”

薑圓圓咳了咳,有些心虛,“但是我對你這麽好,村裏其他男人可沒這麽好的待遇,再說了……你舍得我來幹這些活嗎?”

話說到後半句,她又想裝可憐,楚景搖搖頭,幹活去了。

蒸菜做起來簡單,薑圓圓就順便也蒸了一盤白菜和蘿卜,又想起來有段時間沒吃雞蛋了,還蒸了三個蛋。

骨頭清洗好後和蘿卜一起在爐子上燉,午飯四菜一湯,是村裏頂尖的夥食了。

隔壁孫家。

薑冬蓮在買完肉後就去洗碗,孫奉越看她越不順眼,當時要不是因為這個沒有羞恥的賤人汙蔑他,他怎麽可能會娶這種女人為妻!

他一走近,薑冬蓮就下意識瑟縮起來,孫奉踢了他一腳,想要再踢時,被孫秀才攔住。

孫秀才皺眉,“做了早飯再打。”

薑冬蓮的眼角滑下兩顆淚,從沒想過自己一心想要嫁的人竟然是這種畜生。

·

經過了一個月的消耗,薑圓圓家的白菜終於沒了一大半,隻剩下五顆了,但楚景卻是說什麽都不再願意吃白菜,連著吃了一個月的炒白菜蒸白菜白菜湯,楚景現在看見白菜就難受。

十二月初旬,天空仍舊飄著小雪,薑圓圓見他這麽反抗白菜,於是今日打算吃魚。

她從缸裏挑了自己養的最後一條魚,盤算道:“魚吃完了還有兩隻雞,都吃完了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那日楚景進山獵的東西換了差不多二十兩銀子,山雞和兔子賣了三兩,那狐狸值錢,因為是楚景捉到的,所以薑守正把大頭讓了出來。

兩人現在手裏的存銀差不多有六十兩,年前吃點好的完全夠了!

楚景將廚房裏的白菜搬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這會兒心裏舒坦些了,坐到凳子上開始洗衣服。

兩人各幹著各的事情,小院裏安靜又溫馨,敲門聲響起時,薑圓圓剛把魚下鍋,喊道:“楚景,去開門!”

楚景擦幹手,見外麵是餘婆子,立刻又把門關上了。

薑圓圓從廚房裏探出一個頭來,“是誰呀?”

楚景搖頭,“沒有人,聽錯了。”

門外的餘婆子卻是“嗚嗚”哭了起來,“圓圓啊,奶真的知道錯了,你大伯沒了,我們一家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你就當施舍我們,給我們點吃的吧。”

屋內沒有動靜傳來,隔壁的張嬸子卻先開門了,“餘婆子,不是我說,你們一家也太厚臉皮了,當年你怎麽不記得圓圓也是個小姑娘,你們一家人那麽逼她,還要把她賣給張瘸子,淨不幹人事兒,這會兒沒轍了要來討吃的,早當初怎麽沒想到!”

薑大伯在牢裏死了,被嚇死的,吳氏一心想著改嫁,餘婆子拉扯著薑富貴,薑富貴被慣壞了,這不吃那不吃,前些天也病了。

這一家人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張嬸子的話餘婆子充耳未聞,她豁出去老臉了,薑圓圓不給吃的她就跪在這兒,讓她背個不孝的罪名。

院子內,薑圓圓也自然聽見了餘婆子的聲音,她重新進了廚房,把鍋裏的魚翻麵,又去找幹辣椒放在哪裏。

楚景見她沒反應,這才繼續去洗衣服,他手勁兒大,冬天裏的厚衣服很快就洗好了,然後掛在屋簷下等幹。

過了會兒,餘婆子還是沒走,薑圓圓對楚景道:“你不是不愛吃白菜嗎?拿一顆白菜給她吧。”

楚景抿唇,“我愛吃。”

他是一個心狠的人,或許不是自己的親人,所以並不會有任何動容,但餘婆子雖說是薑圓圓的親祖母,但她的所作所為已經不能被稱為人,是畜生還差不多。

聽他這麽說,薑圓圓也沒說什麽,將煮好了的魚盛起來,“那吃飯吧。”

楚景見她隻是隨口一提,沒有真的要幫餘婆子的想法,這才放心,不幫無用之人,不幫該死之人,這是他一貫的準則。

薑圓圓不開門,餘婆子就當真在門口跪著了,一直跪到受不住,她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孫女兒嫁給了孫家,於是便往孫家門口一倒。

孫家要臉麵,給了餘婆子一袋小米,但是薑冬蓮卻慘了,一直被打到半夜隔壁才安靜下來。

等到次日一大早,孫家又去請大夫,薑圓圓跟著聽了一耳朵,這才知道原來薑冬蓮懷孕了,孩子被打沒了。

她過得慘,但餘婆子卻毫不在乎,要了一袋小米後沒兩日又來,這次還帶著薑富貴,說要在孫家過完年再走,結果兩人沒留下來,餘婆子在孫家門口罵,薑冬蓮自然也是討不了好。

雖說這事和薑圓圓已經沒多大關係了,但她每天聽著也實在是鬧心,於是在一個被吵得不能睡的晚上,薑圓圓拍案決定,明天去鎮上看房!

次日一早,薑圓圓便帶著銀子和楚景出門了。

來到牙行,各種租賃商鋪房屋的牙人正在打瞌睡,見著兩人,都紛紛打起了精神。

薑圓圓看了一圈,來到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的牙人跟前,那牙人立刻道:“姑娘我們葫蘆巷子的屋子價格低、位置好,剛好就還剩了一個一進的院子,以前賣八十兩,現在隻要七十五兩就能買!”

這麽貴!薑圓圓連忙搖頭,來到另一個牙人前麵,那牙人介紹道:“姑娘,我們這邊賣的是綠水巷的院子,雖然沒有葫蘆巷的位置好,但離集市近,您平時買個什麽也方便,有個一進的院子三間屋子,隻要六十兩,就是裏頭的東西有些舊了,也有新的,但要稍微貴些,六十五兩,您要不去看看?”

一間屋子買下來就是薑圓圓現在全部的家當,她縱使想買,手裏頭也有些為難。

牙人看出她的為難來,笑笑,“不過您要誠心想買,肯定能給您再便宜些。”

話既如此,薑圓圓便道:“走吧,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