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作為告別，顧未棠試圖結束這個擁抱。林瀾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等等！”
“林瀾……不要逼你。”顧未棠輕聲說道。
林瀾知道光這樣是留不下顧未棠的，真僵持下去，他甚至可能用最極端的方法脫身，林瀾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傷害自己。
“學長不是說過會相信你說的話嗎？再怎麽樣你也用自爆模式解決掉B級的怪物了，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有你在，怎麽也比學長單獨冒險強得多。”
“……你們說的是一回事嗎？我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再說你們兩個加起來隻有一套防護裝甲。”顧未棠掙了掙，但林瀾沒鬆手，“是，我確實消滅了一隻高等級的怪物，誰知道那是不是僥幸。我若真有那麽無所不能，區區鎖鏈自然也困不住我。”
顧未棠說的不錯，他的判斷是對的。
事已至此。
林瀾深吸了一口氣，道：“是不是僥幸，學長那麽聰明，不可能真的看不出來。”
“我——”顧未棠顯然也沒料到林瀾會在這種糟糕的場合下選擇攤牌，怔愣之下，一時也就忘記了掙紮。
“學長不是已經有所察覺了嗎？不論是之前那次襲擊，還是這次消滅B級怪物。”
吹不散的鬱結浮上心頭，林瀾想像平時一般表現得輕鬆，嘴角的笑容卻不自覺地染上一抹苦澀：“一直以來，你都欺騙了學長。你隻是為了博取學長的信任，所以故意假裝善良和柔弱而已……考核的時候你是故意接近學長的，其實你根本不怕黑，也不怕怪物。李耀華和菲利諾他們不過是你的利用對象，嗬，你還會夢見自己殺死了纏著學長的那個Beta——”
“你離開林家，並不是因為受到了迫害，隻是你不想被他們擺布，所以故意利用家族內部的權力傾軋，達成自己的目的。”
“對了，宋蕭然不是說過你裝無辜嗎？那是因為你確實把他揍進醫院了，所以他恨你，也怕你。”林瀾說道，“你不是學長以為的那個小可憐，一切都是謊言……學長一定對你很失望吧？”
“林瀾……”
“學長想保護的那個人根本就不存在，為了你這個騙子，何必呢？”
“林瀾。”顧未棠抬高了嗓音打斷他，“你有話對我說，我先鬆手。”
“……”
仿佛等待最終的宣判，林瀾深呼吸後，遲疑著，猶豫地鬆開了手。
顧未棠立刻避之不及般拉開距離……林瀾心中抽痛的同時，看見他麵朝自己向後退去，反手按住開關，打開了房門。
外麵的走廊一塌糊塗，灰撲撲的空氣瞬間湧了進來。
唰啦！
鎖鏈被拉扯到極致，然而最終隔著幾公分的距離，林瀾沒能觸碰到顧未棠。他感覺心跳忽然變快了，不詳的預感籠罩了他：“外麵危險。學長若不想見你，大可將你趕出去就是了。”
“你知道我沒說實話，也知道我藏有沒有說出來的秘密。但你以為，至少我是需要你保護的，原來，其實並不需要。”
林瀾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對，不需要。
可是，即使不是必需品，那卻真真實實令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與溫暖。
他可以不需要保護，但他希望自己能需要顧未棠。
他還可以狡辯，但林瀾覺得那都沒意義了。
贏過口舌之爭，他也注定要失去顧未棠——
“……說實話，你挺開心的，林瀾。”
意料之外的話語，令林瀾一怔。
“我說我都是騙你的，我說我其實沒有那麽脆弱，那也即是說，就算你不在，我也一定能夠保護好自己吧？你覺得……那樣挺好。”
顧未棠看著他，目光柔和，少了往常的凜然與棱角，總是隱藏在冷麵的情緒幾乎從眼神中漫溢出來。他朝林瀾笑了笑：“謝謝我願意告訴你這些。手銬5分鍾之後自動會解開的，林瀾，保護好自己。”
“學長！”
被鎖鏈困住的林瀾無法阻止，隨著最後一個鍵被按下，房門瞬間合攏——
顧未棠離開了。
他用行動粉碎了林瀾的一切憂慮與糾結。
林瀾隱藏著真實麵目，一向隨心所欲、百無禁忌的他，因為害怕顧未棠知道了就會厭惡他，變得瞻前顧後，踟躕不決。
原來……都是沒有必要的。
哪怕他沒有那麽“完美”，原來顧未棠也並不會討厭他，隻會為他有餘力自保而由衷感到高興。
必須得去找顧未棠。
找到他，然後這一次，要告訴他自己的真心。
可沒有修為的林瀾，連掙脫顧未棠特製的手銬都是一樁難事。
有那麽一瞬間，林瀾的心頭湧上瘋狂的想法，比如幹脆把手廢了掙脫出來……但那樣隻會進一步削弱他現在的戰鬥力，何況顧未棠既然敢給手銬設倒計時，說明他認為林瀾暫時沒有辦法離開房間。
冷靜。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
他的修為是一夜之間忽然無法使用的，這事情很蹊蹺，林瀾記憶裏幾乎沒遇見過。常理而言，修為是他修行所得，應該是最受他控製的東西，除了剛來到穿書世界的時候，被係統……
等等，係統！
林瀾驀然想起，係統曾經說過，因為原書星際世界設定的緣故，為了讓林瀾繼續維持少年樣貌，修為平時是封存在Alpha腺體之中的。
林瀾並不能確定係統突然消失的當下，他的修為能否通過這種方式恢複。
但，這已經是能想得到的方法中最具可行性的了。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再賭一把。
顧未棠不在身邊，沒有信息素，想刺激腺體沒那麽容易。林瀾果斷從包裏翻出防身用的小匕首，稍微比劃了一下不會造成太大危險的角度，隨即便毫不猶豫地果斷刺了進去。
“……”林瀾發出一聲悶哼。
他心想他真是瘋了。
萬幸劇痛過後，四肢百骸重新燃起熟悉的暖意。
他的修為又毫無征兆地回來了。
身體恢複成長大之後的模樣，不再虛弱，充盈著熟悉而自如的力量。
林瀾一抬手，輕易就震碎了剛才怎麽都掙不脫的手銬。
“係統？”
係統還是沒有出現。
林瀾沒時間糾結。不知傷口對修為會不會有影響，他隻能草草處理了一下，而後捏了個劍訣，感應顧未棠的所在。
顧未棠如他所說的那樣，正朝著主控室出發。
因為領域的幹擾，很多路沒法直達，顧未棠隻能繞道而行。他對怪物的判斷是很有一手的，但畢竟是室內環境，終究也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追上。
林瀾不敢耽擱，徑直向著顧未棠的所在而去。
至於他現在的外表……反正和顧未棠已經說了那麽多，該信不信，也不差再讓他親眼看見自己這副模樣了。
他應該不會太驚嚇的吧？
……大概。
林瀾趕到的時候，顧未棠正利用布置好的道具，勉強與怪物周旋。
他一隻手支撐著搖搖欲墜的牆壁磕磕絆絆地往前挪動，怪物利爪當時離顧未棠的腦袋隻有一兩公分的距離，即使他設下了不少陷阱，即使有防護裝甲在，林瀾還是狠狠為顧未棠捏了一把冷汗。
他的學長，真的打算在這種環境裏，一個人設法消滅掉領域內的怪物？林瀾相信他不是要去送死的，但……
林瀾暗歎一口氣，抬起手——
一陣寒風不知從何處拂過。
夾帶著冰雪的氣息，清新而令人迷醉……就好像是林瀾信息素的味道。
顧未棠自然也立刻發現了異常。但不可能，林瀾現在應該還在房間裏。就算他有他自己說的那麽深藏不露，他的鏈條是用足以困住怪物的新型合成金屬特製的，沒有防護裝甲的戰鬥模塊，不可能離開。
可身後的喧囂驟然靜止了。
顧未棠戒備著回過頭，卻看見了平生未見的神奇景象。
剛才還對他窮追不舍的怪物從足底開始漫上一層薄薄的霜，而後，凝結成冰。
冰天雪地，萬物凍結，沒了聲息。
一刹那，時間也仿佛靜止。
喀啦。
顧未棠還沒想明白是哪裏來的冰，伴隨著清脆的龜裂聲，他眼睜睜看著被凍結成冰塊的怪物在一瞬間，化作齏粉！
領域開始收縮、解除，視野之中的走廊扭曲著，由廢墟恢複原狀。
冰風猛灌過來，呼嘯而至，狠狠拉扯著顧未棠的頭發。
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漫天紛飛的晶瑩雪花飄落之後，顧未棠先是看見了似曾相識的衣著打扮，然後……是一張俊美無儔，完美得讓人幾乎無法直視的臉。
那人比顧未棠高了快半個頭，約莫一米九左右，寬肩窄腰，四肢修長，比例極好；他有著一頭及腰的銀色長發，在碎雪之間搖曳，泛著皎月般柔和的光華；他的五官立體，輪廓深邃，眉骨稍稍有些壓眼，令那雙剔透的紫色眼睛看起來更氣勢迫人。
應該是陌生的。但……
左眼下方，是顧未棠熟悉的一顆淚痣。
顧未棠不可置信：“……林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