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話,你們就在這裏說吧?你還在等人,不太方便走開……”

宋蕭然拽了林瀾一下,居然沒拽動。他本來按照自己的節奏去激林瀾,誰知道林瀾完全不上套。

僵持之中,圍觀人群又窸窸窣窣議論起來,宋蕭然也不好表現得太強硬,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鬆了手。

但氣勢上他還是死要麵子不認輸:“林瀾,當時你就說過,我不要玩不起!既然舍不得特訓的名額,當初何苦要假惺惺裝好人,現在又反過來拿入學資格的事情陷害你!?”

林瀾揉了揉剛才被宋蕭然抓住的地方——不疼,他就是嫌髒。林瀾無辜道:“沒有啊。宋同學大可以找學校求證,你已經簽字申請退出,不論宋同學是否當選,你都不能再參加這次特訓的。”

宋蕭然一愣,特訓機會難得,即使是林瀾應該也挺珍惜這次機會。他沒想過林瀾真的會放棄:“什麽?不是我故意……”

“宋同學在管理中心門口都那樣了,你實在不忍心……”

“什麽那樣?都說了那是個誤會,我特麽看不起誰呢!?”宋蕭然習慣性地就要暴力相向,要給林瀾一點顏色瞧瞧。可沒想到林瀾居然正好彎腰整理了一下褲腿,宋蕭然動作落空,反而自己因為慣性向前倒去,十分難看地趔趄了兩步才停下來。

當即就有圍觀的學生笑出了聲。

宋蕭然麵色鐵青。他現在對摔倒這件事有些心理陰影,總擔心下去了就起不來,那種身體失控的感覺幾乎印刻進了他的骨髓裏……他非常謹慎地抬手扶住牆壁站穩了,才有些驚疑不定地轉過身。

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和當時在管理中心門口太像了!可宋蕭然看了看林瀾,少年比他矮了一個頭,身高和顧未棠相仿,長相更是精致可愛,跟油畫裏走出來似的,沒有半點攻擊性。

難道真是他太疑神疑鬼了?

“空口無憑,我怎麽能證明我沒為了特訓名額,故意讓家裏搞你?”大庭廣眾的,宋蕭然張口就來,“你也不是今天剛入學的,之前好好的都沒事,怎麽一到你們兩個要競選特訓名額了,網上就忽然開始謠傳你沒通過入學考試?憑我家的背景,想冤枉一個無權無勢的學生,那可真是太容易了吧?”

眾目睽睽之下這麽多見證,林瀾並不廢話。

他直截了當打開手環,調出提前拜托李耀華幫他設置好的後台,將簽了字並通過審核的申請書直接糊到宋蕭然臉上。

誰沒事真的會放棄特訓這麽寶貴的機會呢?宋蕭然被林瀾猝不及防打斷常用的套路,準備好的抨擊特權階級的演講全部胎死腹中,一時也有些懵:“……”

本來網上的風言風語就偏向林瀾,兩人對峙時,對比林瀾禮貌的態度,也更顯得宋蕭然無理取鬧。現在這麽鐵的證據都搬出來,大家紛紛站好了隊,當即就有人咕噥著開始發帖子爆料新八卦了。

宋蕭然不理解,這些路人明明應該幫著他說話才對,怎麽現在忽然就變了?

林瀾倒表現得非常大度,他不僅不介意宋蕭然的質疑,甚至反過來安慰他:“可能是宋同學最近壓力有點大,導致精神身體狀態都不太好吧。沒關係你不怪我,都能理解的。”

宋蕭然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我胡說什麽!?”

“這種時候約會散散心就好啦,比如你和學長等下就要……咦,說起來,文同學呢?今天怎麽不見他在?”

宋蕭然正被林瀾乍一聽關心、仔細一琢磨又總懷疑是陰陽怪氣的發言氣得不輕,冷不丁聽他提起文瑈,宋蕭然頓時猶如被當頭棒喝,一下子清醒過來。

“小瑈有事,一會兒就會過來的。”他表情凶狠,聲音卻沒什麽底氣,“你和小瑈好著呢,用得著我多管?”

“哎呀,你就說嘛,文同學和宋同學的感情這麽好,肯定是有什麽急事抽不開身才沒陪在宋同學身邊的。他怎麽會不相信宋同學呢?“林瀾故意說道。

顧子豐的那份關鍵證據足以顛覆宋蕭然對顧未棠的汙蔑,但林瀾覺得,光這麽點苦頭,對於宋蕭然而言屬實是太輕了些。

隻是風評跌落穀底而已,比起顧未棠經曆的一切,那怎麽夠呢?

所以林瀾選擇了另一條道路——一種將文瑈也牽扯進來的方式。

幾次觀察下來,林瀾幾乎已經確信二人感情並不如宋蕭然說的那麽牢靠。既然宋蕭然話裏話外最關心這位原作中的正牌受,那麽想必來自這位他最重視之人的懲罰,才更刻骨銘心吧。

宋蕭然果然上套,他急得脖子都紅了,偏偏這麽多人在,他又不願在爭執中落了下風,隻好硬著頭皮道:“那是自然,小瑈怎麽可能會懷疑你呢!你本來就是上了顧未棠的當,才……小瑈,小瑈心疼你、關心你還來不及——”

他話音未落,就被遠處傳來的一道聲音打斷:“關於這件事,宋蕭然同學是嗎?還請我不要繼續造謠了。”

隻見一個西裝革履、梳著背頭的男子撥開人群大步走近。然後他微微一欠身,很是恭敬地將他背後的文瑈迎了出來。

宋蕭然一愣。

林瀾眨眨眼,他預感好戲將至,樂得把戲台子讓出來,又趕緊給正在路上的顧未棠也發了個消息,希望他不要錯過這最精彩的時刻。

西裝男打開手環給宋蕭然看:“鄙人為文家工作,這是你的名片。”

上麵寫著是私人律師,宋蕭然看是看了,腦子卻還沒跟上,癡癡呆呆有些不在狀況。

“這次是老爺生怕少爺又被人騙,特意安排你來處理這件事。我的入學考試成績單被曝光之後,現在到處都在傳是你們文家動用關係,讓我混進帝高,甚至成為弗林先生的特訓候選人。此事嚴重損害了文家和少爺的名譽,請我停止造謠,並配合你們澄清。這樣的話,事後你們可以酌情少追究我應當支付的賠償。”

周圍一片嘩然。

落在宋蕭然身上的目光也漸漸從吃瓜變成了鄙夷。

“賠償”宋蕭然這會兒卻顧不上解釋,驚慌失措地看著文瑈,“小瑈,他在說什麽啊?”

“是你哪裏沒有表達清楚嗎?如有需要,你可以再重複一遍。”

“你沒問我!”

宋蕭然急切地上前,試圖去抓文瑈的肩膀,卻被西裝男輕而易舉地攔住了。西裝男扭著宋蕭然的手臂就將他按在了原地:“請注意我的言行。”

宋蕭然臉都被摩擦到了地上,狼狽至極,卻管不得那麽多,猶不死心地追問:“小瑈,我說句話啊小瑈!他在說什麽你怎麽完全聽不懂啊?這一定不是我的意思,對不對?你對我是真心的,你從來沒有利用我,沒有要我為你做這些!你怎麽對我,我是知道的!這全都是誤會,是陷害!”

顧未棠趕到時,聽到的便是這撕心裂肺、字字泣血的剖白。

情況與他預想中截然不同,宋蕭然被人以極其難看的姿勢摁在地上,顏麵全無——前世今生加起來顧未棠都沒見宋蕭然這麽落魄過。

“學長。”林瀾悄悄將有些疑惑的顧未棠拉到一邊,還貼心地給他抵了一塊手帕用來擦汗,壓低了聲音解釋,“他們好像有什麽不愉快。”

“不是說被宋蕭然堵了?嗯?”眾人注意力這會兒都在宋蕭然身上,顧未棠順手將林瀾帽衫的抽繩整理好。

“剛才是,然後宋蕭然又被文同學堵了……”林瀾朝他甜甜一笑,“學長來得好快啊,對不起,讓學長擔心啦?”

顧未棠瞪了他一眼,林瀾卻笑得更開心了。

兩人簡短地說了幾句小話,都沒注意到那邊沉默的文瑈正死死盯著林瀾。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移開視線,開口道:“顧學長的事,我沒有跟你說實話。明明我能入學是他對我有恩,卻被我說成他糾纏不休……我對他尚且如此,對你呢?我把你當什麽?一個好騙、好利用的傻白甜嗎?”

宋蕭然矢口否認:“小瑈,我誤會了,這件事你還可以解釋!”

“如果有朝一日我遇到更幫得上我的人,你是不是就也成了那個‘糾纏不休’的人?”

終於有人聽不下去,譴責聲也漸漸爆發出來。

“哇,這宋蕭然真不是東西。”“顧未棠你不了解,文瑈多好一對象啊,他怎麽能這樣?”

“反正不管是前任還是現任,他都是個吃軟飯的唄。”“沒本事還敢軟飯硬吃?真不要臉。”

“啥啊,他不就是文瑈的舔狗嘛,講得跟真的一樣。”

“感情糾紛也就算了,主要是壓根兒沒實力啊,上次管理中心那事兒我們忘了?他不是有什麽病吧……”“有病還占名額,祝早點退學。”

宋蕭然也顧不了體麵不體麵了,他凝視著文瑈,語氣卑微,眼神中甚至帶著從未有過的懇求:“可、可是,我也沒有怎麽利用家裏的關係幫你,不是嗎?”

“是啊,幸好沒有,否則整個文家都被你連累了。”文瑈一改往日的怯懦優柔,腰背都挺直了很多,“但你沒有少送我防護裝甲配件吧?都是一些我平時不可能負擔得起的零件,對你來說都是小錢,所以你不想計較而已……”

“你們分手吧——雖然其實好像也沒有正式在一起過。”文瑈的態度十分堅決,“以我的條件,家裏其實本來就不同意,隻是你堅持為我擔保,父親寵你,才說願意接受我。你不想給文家添麻煩。”

聽到他這麽說,被按在地上的宋蕭然突然情緒失控,崩潰大叫:“有那麽嚴重嗎?至於說的那麽難聽嗎?你隻是因為沒有錢買很好的防護裝甲,所以無法通過帝高的考試而已!你這樣入學也是合規的,學校都不能讓你退學!我們這些有錢有權的人根本不理解你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努力!為什麽要因此抹殺你的全部?”

“這人是不要臉的嗎。”有人忍無可忍地啐了一口。

“不好意思,很嚴重哦。”西裝男推推無框眼鏡,笑眯眯地攔住宋蕭然,“事關文家的聲譽,如果我繼續冥頑不靈的話,說不定確實會因為賠償金額負債,然後交不起學費,被迫退學呢。”

西裝男道:“哎呀,按照帝高的規定,退學的話我就沒有留在學院星的資格,要回我故鄉……那個偏僻的人造星了吧?”

“……”

“怎麽樣,宋同學。現在可以冷靜下來,和你好好談談後續處理的方案了嗎?”

西裝男看起來文質彬彬,嘴上也很表麵客氣,卻自始至終沒有鬆過手。宋蕭然根本掙脫不得,這會兒也顧不上再去惦記林瀾等人,隻得咬牙切齒道:“……好。”

“那走吧,你們找個地方好好把這件事徹底處理好。”

西裝男向文瑈打了招呼,總算放開宋蕭然,將他拉上了一架飛梭。

路人們看完了這場好戲,也哄笑著四散而去。

有文家在背後推波助瀾,相信不多時,宋蕭然的“真麵目”很快就能傳遍整個學院星。

“誰讓他以前欺負學長,哼,真是活該!”林瀾後半程就在人群裏吃瓜,他看得津津有味,還找顧未棠點評。

見他鼓著腮幫氣呼呼的樣子,顧未棠有些忍俊不禁,正要說話,卻發現文瑈並沒有跟著西裝男一起離開,而是直直向著他——向著林瀾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