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水果的甜味充斥在唇舌間,也許是柑橘,或者別的什麽。清醇的味道中又隱含著不太明顯的血腥味……以前酒的味道。

在這味道的衝擊下,零從昏睡中醒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應該是發燒了。相比溫度偏高的身體,蓋在身上的被子反而溫度要低一些,有種涼悠悠的感覺。

……被子?

零反應遲鈍地掀開被子,下一秒又立馬蓋上。

被單下的他,根本就沒穿什麽。

零蜷縮了一下腿,既而意識到另一項不妥。

將手掌舉到自己眼前——變身人魚後,雖然膚色還是天然的小麥色,但手掌上因為槍|械等訓練而出現的繭消失了。

不過,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

稀薄的光線透過纖長分明的手掌散落在零的臉上,頰邊還掛著汗珠的零,半闔著眼,睫毛顫了顫。

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恢複了成人的體型。

光線一暗,床鋪凹陷一大塊,高大的人影坐在了零的床邊。

零嚐試著張了張嘴,喉嚨還不太舒服:“你給我……喝了什麽?”

“酒……金酒。”琴酒慢條斯裏,聲音低啞,“還有一點,我的血。”

混沌的大腦在逐漸清醒:“什麽?”

“解藥。”琴酒的話並不算得上是解釋,他更進一步地回答道,“你想找雪莉製作的東西。”

雪莉的名字一出口,琴酒就輕微地皺了一下眉。

零這下是真的清醒了。琴酒能知道這麽多,他不是想象不到。但是,他確實沒想到,琴酒的血會是解藥。

“為什麽”三個字含在嘴裏,零猶豫著要怎樣問出這個問題。

他總是在琴酒麵前,掩飾住自己的快人快語,這是臥底生涯中,養成的習慣。即使兩人現在的關係,有了很大改變,這個習慣還是被他保留了下來。

有點小心翼翼。

“我們算不上敵人。”琴酒忽然這樣說,“拋開人類的身份,總有一天,你會認識到這點。”

但目前的問題是,零還做不到這一點。

兩人都很清楚這一點。

零坐了起來,因為對方即使是坐著,兩人的姿勢,看起來,也有種莫名被壓了一頭的感覺。

輕薄的被褥從身上滑落,露出均勻的脖頸、精巧的鎖骨。

零呼出一口氣:“那也許是組織毀滅的那一天。”

琴酒忽然道:“組織……將會不複存在。”

“什麽”?瞳孔緊縮,無聲的疑問出現在零的眼中。

琴酒倒是沒太大的感覺:“解決了朗姆的事 ,大概會解散吧。”

組織裏除了朗姆的人和臥底,也根本沒什麽人。作為非人生物,他也沒什麽興趣管理組織。

不過組織是烏丸創立,雖然貝爾摩得一向表現得不太有興趣接手組織,但琴酒也並不確定,貝爾摩得會有別的想法。畢竟,相比自己,貝爾摩得和烏丸的關係更親近。

然而零受的衝擊,非是此時一言一語能夠說明白的。不僅是作為臥底的他,看到的公安應對組織所做出的努力,此時聽到組織有可能解散,他一瞬間竟然有些茫然。

那些努力又算什麽呢?……犧牲又算什麽呢?

更有琴酒此時的言行,和以往表現出的對組織的衷心完全相悖。這讓零有些失落。

——原本的降穀零,是一個驕傲的人。琴酒算是他認定的對手,可是,原來,一切的認知,竟然是錯誤的嗎?

*

雖然恢複成人體型讓零有些猝不及防,但他還是打算履行和灰原哀的約定。

在琴酒的默認下,零和貝爾摩得一起前往阿笠博士家。

對於恢複了成人體型的波本,貝爾摩德顯然更熟悉。她說話的語氣也稍顯熟稔。

這種情況,說起來還是源於波本無意中發現了她和烏丸蓮耶的關係。

不過顯然,波本誤會了。

那時候,正好是“安室透”獲得“波本”稱號,烏丸蓮耶提出見見組織新人——

大部分不知內情的人以為BOSS是想給朗姆麵子,而朗姆則是以為烏丸蓮耶發現了他的私心,想要用行動警示他的手下,繼而提醒他。

然而事實是,烏丸蓮耶不過是想看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的、琴酒選擇的人。

他擔心對方在這些年裏,有了什麽變化。

然而,完全不知情的波本,誤會了當時好奇出現的貝爾摩德與烏丸蓮耶的關係。

父女什麽的……雖然並不是這麽回事但異曲同工:烏丸蓮耶為貝爾摩德舉行了類似吸血鬼初擁的儀式。

當然,這是題外話。

“你怎麽會想到和雪莉……哦,宮野誌保合作?”

貝爾摩德想到琴酒的說法,及時改了口,作為烏丸蓮耶血脈的繼承人,她對琴酒的態度,認同而不親近,但抱有忠誠,即使麵上不顯。

“宮野家的人,我想,如果有誰能夠製作出銀色子彈的解藥,恐怕隻有宮野家唯一剩下的這個孩子了吧。”

宮野家的孩子,宮野明美沒有繼承父母醫藥方麵的才能,而宮野誌保,就目前來看,恐怕有一天,會青出於藍勝於藍。

不過,說出去這句話後,零有些質疑自己的判斷。

那麽,琴酒的解藥是怎麽回事。

他有些懷疑琴酒的說法,如果隻是琴酒的血就能解除銀色子彈的效果,那……

貝爾摩德輕笑一聲:“喂想什麽呢?注意你可在開車。”

“雖然不會死,不過我更討厭傷到我這張臉啊。”貝爾摩德顯出幾分輕佻,手指在頭發上卷了卷,看得出來她並不怎麽擔心。

零:“抱歉。”

他收斂心神,專心開車。

“你在想琴酒?”

貝爾摩德的一句話,讓整個車子在行駛過程中突兀地抖了一下,車子在道路上扭成蚯蚓,得到跟著他們後麵的車輛的幾聲喇叭聲。

零:“不要突然說這麽恐怖的事。”

他和貝爾摩德的交情在這時候顯示出來,不在雙方對立的情況中,兩人還是能互相開個玩笑的關係。

“不好意思。”貝爾摩德不太誠懇地道歉,“不過,你在思考解藥的事嗎?”

顯然,她知道什麽。

零也沒和她客氣:“你知道什麽?”

貝爾摩德如他所願,慢悠悠回答:“唔,給你一個衷告,不要懷疑琴酒對你的……唔,誠意?”想了半天,她說出一個不太滿意的詞語。

零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貝爾摩德從他突兀握緊方向盤的手,看出對方不如表現中鎮靜。

看來,是個好的開始。貝爾摩德挑眉。

“多的我也不知道,或許你可以去問問他。”貝爾摩德補充道,“你們的契約不是那麽簡單。”

“他的血,是你的解藥。同樣,你也是他的解藥。”

“字麵意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