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猶豫了一下。

雖然和琴酒達成了合作協議,但他可沒有照顧對方“小情人”的打算。隻是,剛剛這位“小”情人的表現,讓他有點猶豫。

那種麵對危機的預判,很像某個人。

回憶的感覺算不上好受。

這種感覺,像是附著在後頸毛發上的蒼耳,取不掉,又紮得人又疼又癢。自然是可以拔除的,但那蒼耳的樣子,實在讓人憐愛,不舍丟棄。

原本這顆蒼耳已經被拋在腦後,他也已經習慣了那種若有似無的感覺。

半個月前,橫濱的海邊墓園發生了墓地破壞事件——太宰治扯了扯嘴角,總有些人,妄想踏入別人的淨土後還能全身而退。

和琴酒的合作協議,不過是某種達到最優解的選擇。下意識地選擇了曾經的教導者的應對態度,讓往事再次糾葛在心尖。

這一思考的停頓,零陷入了危機。

作為巫師的使魔,最重要的作用是幫助巫師吸收多餘的力量,防止力量暴漲。但這並不是說,使魔就全無其他作用了。

除了輔助主人施放法術,不同的使魔還有不同的作用。就像艾利歐認識的那個人魚巫師,他的使魔的作用是,煉藥專精。

據說那位人魚巫師是位煉藥大師。

而零的使魔,對零的加持,似乎是某種預測的能力。他為零提供了幾秒後敵人的動作軌跡。

但這並不是零的能力,所以他不得不不斷消耗能量為使魔“助”提供能力產生的能量來源。這種轉換的消耗是巨大的。

不過是幾分鍾,零就感覺到能量供應有點供不應求了。

水族館外的突變,雖說帶來了某種危機,但也暫時打斷了零和庫拉索的對峙,讓零能夠緩一緩。

APTX4869的極小概率讓服用者恢複年少,同時,也提高了服用者的素質。

灰原哀的研究證明了這一點。她自己就是現成的實驗體。原本的頭腦就十分厲害了,在變回幼年體後,思維更加敏捷了。

但APTX4869在零的身上,除了讓他變回幼年,似乎並沒有什麽明顯的提升。零想過,也許,APTX4869對人魚的作用並不大。

但人魚的體質已經足夠好了,遠遠高於受過訓練的普通人。

所以,雖然知道庫拉索經過嚴密的訓練,身手異於常人,但還是讓與他對戰的零,感到有些吃驚。對方的有些動作反應,其實已經不能算是普通人類的超常發揮了。

水族館內坍塌的牆麵和天花板等,說是給零造成危險,還不如說是在給庫拉索製造障礙。

隻是這當然隻能起到一時的作用。

原本被衝得七零八散的怪物——據那位自稱天下第一、戴著黑眼罩、似乎和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因為甜點而產生糾紛的白毛咒術師的所說,這東西應該是某種人為製作出來的所謂“咒靈”。

它們的等級並不高,看起來並不具有太高的智慧,卻聽從庫拉索身上寄生物的命令。剛剛被水衝散,這會卻又零星著合攏來,試圖繼續之前的命令。

躲過掉落的天花板,穩住在地麵搖晃中失去平衡的身體,警惕著庫拉索的攻擊的零,一回神,便是應對著被圍攻的局麵。

他倒是並不害怕,隻是形勢並不樂觀。

一腳踹翻兩隻忍不住想要接近的咒靈,零一邊盯著庫拉索,一邊在不斷掉落的牆皮之類的東西中,尋找退路。

庫拉索沒動,圍攻的咒靈卻像是感應到什麽,加快了攻擊的速度。

原本看好的脫身路線被密密麻麻的咒靈擠滿,似乎和最初人魚覺醒的時,遭遇怪物的情景一模一樣。

隻除了,那次身邊還有琴酒。

思維一頓,眼前快速晃過的身影和腦海中的黑影重疊在一起。

零不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因為速度實在太快,似乎上一秒還能看見空中的殘影,下一秒人已經在跟前了。

琴酒的帽子不知道掉哪裏去了。身上還是長長的風衣,似乎被什麽打濕了。一頭不知為什麽變成了銀色的長發,柔順地帖著風衣。

他的出現十分突然,以至於所到之處,咒靈皆被驅逐,卻無人知道是什麽原因。與他相對的零,也隻看見他帶起的風暴。

待到在簌簌掉落的灰泥中,空氣中傳出咒靈淒厲的叫聲,庫拉索才好似慢了一拍反應過來。

她忌諱地看了一眼琴酒冰冷的眼神,轉身就退。

零動了動,想攔住她。他還記掛著對方吞口而出的那句話。

——琴酒一把提溜住了他。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短衫,套了件黑色的馬甲,身上被水澆透了,就連一頭蓬鬆的金發也可憐巴巴地貼在臉上。

琴酒抓著零的馬甲,輕易將人提了起來。潮濕的觸感讓他皺眉。

零盯著庫拉索的背影,她幾個起落間,就衝出了水族館。

零回頭瞪向琴酒,原本想不管不顧地抱怨、乃至咒罵,但已經恢複的安室透的記憶和降穀零的記憶,讓他感到很是別扭。

零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

仿佛昨日再現。

琴酒換了隻手,也不嫌濕,單手將人抱了起來,隻是這次,手裏的人魚變成了金發小孩。

而零也沒發覺,自己下意識地往琴酒身上貼了貼。

水族館還在東倒西歪,卻奇怪地支持住了。琴酒帶著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被忽略地太宰治,默默跟在後麵。他既沒有作亂,也沒有開口打趣。一張習慣了笑臉完全冷淡下來,有種拒人千裏的冰冷。這樣的他,若是熟人見了,恐怕得驚訝得摔掉下巴。

……

一走出水族館,零就發現,外麵看起來沒有什麽普通人,應該是先前的火警讓大家都疏散了。

待在現場的跑來跑去的,有消防人員,聞訊趕來的警察,還有一些……零的目光閃了閃,一些奇怪的人。

有過一麵之緣的眼罩高個子,帶著幾個像是高中生的少年、少女,混在人群中,卻顯眼得被零一眼發現。

還有一些看起來像是上班族,但零一眼就能看出來,像是公職人員的人。

看起來,水族館被破壞成那樣,還能屹立不倒的原因,就在這些人的身上了。另外——

琴酒或許是故意將人放走的。

老鼠的結局,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

琴酒抱著人,轉身就要往伏特加停車的地方走。

他不在乎咒術師們有沒有抓到庫拉索,也並不懼怕他的蹤跡被警察們發現。不過手裏的小鬼,倒是需要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哪怕對方是條魚。

不過也正因為琴酒這種不在乎自己被發現的行徑,讓他被幾個小鬼頭攔住了。

叫住他的是偵探團的孩子。當然,喊的不是琴酒,而是零。不過對方口中“黑澤同學”的稱呼,還是讓琴酒愉悅了那麽一秒。

立於陰影中的琴酒,微一偏頭,滿頭銀發轉為金絲。

吉田步美、小島元太和圓穀光彥,向著這邊跑了過來。

在三人背後,是伸著手明顯沒叫停三個小孩的江戶川柯南、站在他旁邊咬牙堅持的灰原哀。接著,琴酒的目光看向兩個“孩子”身後,眯著眼的東都大學研究生:衝矢昴。

三個小孩喘著氣,語氣焦慮:“黑澤同學,你有沒有看到淺香姐姐?”

“我們到處都沒找到她。”

零沉默了一下:“沒有看到……你們沒有找到她嗎?”

“她說去上廁所,我們聽到火警的聲音,然後怎麽找也找不到她的人。”

“怎麽辦?”吉田步美臉上還掛著淚痕,顯然才剛被安慰好。她聽到零的回答,忍不住再次哭了出來。

小島元太和圓穀光彥連忙安慰她。

已經恢複安室透記憶的零,自然是很擅長安慰人的。但他現在沒有一點心情做這件事。

琴酒冷聲打斷了三人。

他本沒必要這麽做,以他的性格,當場轉身走人才是正常。

“他要回去換衣服。”

三個小孩被他突然張嘴以及冰冷的語氣嚇了一跳,吉田步美哭到一半的動作也被嚇停。

“是!”

目送兩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