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色已經不早,這樣忽然傳召,讓李成有些驚疑不定,隻好匆匆換了衣服,忐忑不安地進宮去了。

由兩名內侍引著,來到文德殿,便看到蔡京、身穿紫色公服,頭戴長耳襆頭帽,腰配金魚袋正和一名六十多歲身形瘦高,同樣身穿紫袍的官員低低地交談著。周圍還站了幾名官員,不過李成並不認識。而中書省的中書舍人隻有李成一人,這讓他更加不安起來。

宋徽宗還沒有到,大家都在低聲交談著,似乎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竟然在這時候宣召大家進宮。

看到李成進來,蔡京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難道還是童貫拖延進攻的事情?地方上禁軍、廂軍和鄉軍利益紛雜,童貫拖延進攻似乎自己完全可以想宋徽宗解釋,沒必要這樣召集大臣開會啊。

正自思忖之間,隻聽大殿深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由於沒有聽到靜鞭響起,大家都沒有準備,都同時一怔。這時,一個宋徽宗身穿黃袍,大步流星地衝進殿中,弄得眾人忙不迭地向地上跪去。

李成跟在眾人身後,正要跪下,隻聽宋徽宗冷冷怒哼道:“都跪著吧!今天你們都好好給朕跪上一夜!”

說到這裏,似乎看到了跪在前麵的蔡京,這才淡淡地道:“太師年高,還是先起來吧。”

說畢,又吩咐兩名內侍搬來軟榻,讓蔡京坐下。這才冷冷地向跪在地上的眾人怒道:“朕剛剛接到六百裏加急,水泊梁山一夥賊寇居然已經連續攻下數座縣城,方臘也已經攻下數十州縣,現已開始進攻臨安,秀洲一帶。童貫的影子都不知在什麽地方!現在一邊是方臘,一邊是宋江,朕倒是想聽聽你們怎麽解釋?!”

蔡京看了一眼跪在旁邊的高俅,沉聲道:“這件事,老臣覺得不過是一夥亂匪,大軍一到自然剿滅。隻是陛下不要因此而傷了龍體才是。”

宋徽宗臉色陰沉地掃視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高俅,冷哼道:“上次不是已經調走十五萬禁軍嗎?童貫現在何處?這件事如何處置?”說畢,將剛剛送到的六百裏加急扔在地上,眾人這才知道十一月二十八日,方臘將他們一舉殲滅在息坑。這是方臘義軍旗開得勝的第一仗。次日,方臘打下青溪縣城。十二月打出青溪縣,四日攻占第一座州城——睦州。隨後攻下睦州各縣。方臘率主力部隊西攻歙州,十二月二十日攻克。接著回師東線,向杭州進發。十二月二十九日,占領臨安,力量逐漸壯大,已經到了“眾殆百萬”的境地。各地百姓紛紛揭竿而起,響應方臘。浙北有蘇州石生和湖州陸行兒,浙東有剡縣裘日新,浙南有仙居呂師囊、永嘉俞道安,浙西有婺州東陽霍成富,蘭溪靈山朱言、吳邦。這時在浙西的方臘部將鄭魔王、洪載和響應部隊已占領了婺州、衢州、處州等地。

看到這些,高俅嚇得伏在地上,顫聲道:“童貫十五萬精兵,如今不過剛剛展開進剿,戰事才剛開始,一切還沒有定局!”

說到這裏,高俅忽然重重地叩頭道:“中書舍人,李成當日極力舉薦童大人,皇上何不聽聽他的解釋?”

徽宗不耐煩地點頭道:“李愛卿究竟有什麽看法?”

李成心中暗罵高俅公報私仇,可是也來不及多想,隻好沉吟一下,朗聲道:“陛下,其實區區匪寇原本不必太過擔心,眼下方臘已經分兵兩路,雖然這樣一來剿滅就更加困難。但是隻要讓童大人的十五萬精兵趕到秀州。隻要方七佛攻不下秀州,就得退守臨安,這樣一來,方臘以圖北上,攻取金陵,實現‘畫江而守’的計劃就完全失敗,到時候隻要童貫能全力困住對方的主力部隊,拖上一段時間,僅憑一時衝動而舉事的方臘,在沒有糧草和援軍的情況下,絕對沒有辦法堅持下去的。若不歸順投降,便隻有死路一條!”

說到這裏,宋徽宗這才漸漸穩下心神,點頭道:“如是這樣,的確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李成這時非常不願看到方臘和宋江的悲劇,但是也沒有辦法,隻能小心地道:“微臣覺得,如今北方金人虎視眈眈,邊關屢屢告急,陛下何不想辦法招安這些人?他們之所以造反,也是地方官員很正暴斂,百姓無法苟活,這才鋌而走險。若是陛下能讓他們前去鎮守邊關,說不定可以很快平息這件事。”

聽李成這樣說,徽宗的臉色漸漸緩和了不少,沉默片刻才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讓童貫加宣撫使,其餘征繳事宜有他全權負責,地方指揮使,觀察使一律……助其糧草調度。欽此!”

此言一出,蔡京頓時鬆了一口氣,忙躬身就要謝恩,旁邊的高俅立刻搶著開口道:“現在南北兩處匪亂同時而起,李大人卻這樣從容自若,本官倒是覺得很意外啊。”

李成淡淡一笑,點頭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慌亂也沒什麽用,何況但凡戰事,一向都是凡用兵之法,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裏饋糧。不是一日一時的事情,所以還是鎮靜些管用啊!”

說了許多從《孫子兵法》裏現拿出來的古文,真是有些費勁,李成不滿地搖了搖頭。便聽高俅冷笑道:“前段時間,李大人剛剛做了王府的起居舍人,曾經在行院之中同那亂匪之一的頭目宋江有過一段交往,如今又能站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當真令人刮目相看!”

李成聞言,這才發現了高俅的險惡用心,這家夥果然可惡,自己那天有康王府出麵下台,已經很給他麵子了,這家夥還這麽惡毒,果然是和《水滸傳》裏麵的描寫一模一樣!

雖然也發現很多事情和書上的了解很不同,比如蔡京似乎還看不出什麽奸詐的地方,反倒更像一名儒雅的高級知識分子。可是高俅的話,還是引起了宋徽宗的注意:“李愛卿難道見過宋江?”

李成本來是想說見過的,可是轉眼想起後世那些律師隨擅長抓住一句話來翻盤,所以立刻道:“那天微臣隻是和張邦昌、張元幹兩位大人前去暢談西域的一些趣事,湊巧遇到師師姑娘正在招待客人,那人自稱宋江,李成並不認識。”

這番話不但把當時有名是才子張元幹拉了進來,還把李師師也扯了進來,就算宋徽宗要生氣,有了身份微妙的李師師,也就沒什麽機會大發脾氣了。

聽李成這樣說,宋徽宗果然皺眉道:“高愛卿,朕看你一定是誤會了,難得你如此憂心國事,朕也算甚感欣慰了。”

高俅沒想到李成這樣伶牙俐齒,一時在無法反駁,隻好跪在地上連連叩頭。看到眾人這時還跪在地上,徽宗這才擺手道:“都起來吧,今日的事情就商議到這裏,朕還要回宮去把未完的字畫弄完。”

說畢,起身就要離開大殿。高俅卻膝行恕不,爬到宋徽宗身邊,從懷中取出一份奏折高舉過頭,大聲道:“微臣剛剛發現童貫上次冒功殆戰,致使方臘坐大,導致今日南北亂起,李成舉薦童貫確是是為了一己私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