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對眼前這幾人還是十分寵信的,聞言,不覺停下腳步,接過高俅的奏章仔細地翻閱起來。

李成自然知道這件事情,隻是沒料到高俅會把這件事一直留到這時候,好在先前用皮蛋的了一點加分,否則在宋徽宗這樣的皇帝麵前,是很難說上話的了。

看到宋徽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李成飛快地思索著應對之法。隻聽宋徽宗冷笑一聲,將奏折扔在地上,怒道:“童貫好大的膽子,竟然……”

這時,蔡京忽然不動聲色地道:“童大人雖然是內侍,但是多年掌兵,深得陛下信任。即便真的冒功,也是為了安撫朝中的人心。如今雖然亂匪來勢洶洶,但是老臣的看法倒和李大人相同。如今雖然還有不少強將,但是大宋祖訓,對於武將總是要防範一些,免得日後出現曹操之輩。童大人乃是內侍,絕無此等憂患,而且眼下臨陣換將,實在是兵家大忌。而且隻要陛下命令地方上廂軍配合,這些烏合之眾的亂匪是堅持不了多久的。”

聽蔡京這樣說,徽宗似乎平靜了一些,卻還是冷冷地皺眉道:“今天傳召眾卿前來正是想要想辦法應對匪亂,高愛卿身為太尉,為朕的股肱重臣,今日朕不想再聽你們這些爭論了!”

說畢,這才望著李成道:“你有幾成把握童貫能平定亂匪?”

李成迎著高俅犀利的目光,鄭重地道:“最多明年四月可以平定亂匪,童大人便可凱旋!”

高俅立刻揚聲冷笑道:“李大人竟然如此肯定?莫非是有什麽神機妙算?說出來大家聽聽嘛!”

徽宗聞言,也點頭道:“李愛卿為何這樣確定會是在明年四月呢?這種事很難說的,莫非你隻是猜測罷了?

李成看了一眼滿臉笑意的高俅,躬身道:“如今已經是十二月,天氣將寒,即便亂匪仗著一時血性打出一點局麵,但是經過一個冬天的消耗,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將更加艱難,正是剿滅他們的最佳時機。”

雖然不知道方臘起義被鎮壓的真正原因,李成還是飛快地做出了自己的推斷,這個雖然也隻是推斷,更是李成自己的一點判斷。隻是加上已知的曆史結局,這時也說得理直氣壯慷慨激昂。將在場的眾人說的啞口無言。高俅更是麵色蒼白,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看宋徽宗又不耐地轉身離開,高俅冷冷地道:“若是,李大人不能擔保童貫一定能夠在四月平定亂匪,老夫還是要求皇上另換他人前往!畢竟十五萬大軍,南方州府又是我大宋糧草的根本之地,若是一旦有個閃失,老夫身為太尉,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天下交代?”

李成冷哼一聲,知道是高俅這老賊在逼自己,隻是既然知道了曆史的結局,也就無所謂如他所願了。想到這些,李成重重地跪在地上,昂然道:“既然高大人如此擔憂,李成便以向上人頭擔保,若童大人明年四月無法平定匪亂,陛下自可將李成的這顆人頭拿去!”

此言一出,不但宋徽宗大吃一驚,連蔡京也吃驚地望著李成,點頭道:“李大人竟然如此大膽?要知兵家之事雖然輸贏又定,但是時間長短實難預料,便是糧草軍械的調集也需要來往時間。李大人可要想清楚啊!”

李成淡淡一笑,誠摯地拱手道:“自古以來,臨陣換帥成功扭轉危局者少之又少,李成隻能為童大人爭取到這五個月的時間,若是能順利平定,也算是值得了。”

說到這裏,他繼續苦笑道:“童大人的才華,陛下應當深知。雖然童大人身為內侍,為百官所歧視,但是英雄不論出身,李成沒有其他想法,隻是深信童大人能夠順利平定局麵。”

其實,李成之所以接下高俅的這個挑釁,一來是想看看到時候高俅和童貫翻臉的樣子,也是想借機把矛盾轉到童貫身上去。雖然這樣一來,可能會讓自己同那些科舉出身的官員劃下鴻溝,被認為是奸臣,但是眼下的自保畢竟還是最重要的。麵對高俅這樣已經明確的敵人,必須要拉一個同樣實力的人替自己轉移矛盾。

這時,宋徽宗忍不住點頭歎道:“想不到朝中還有和朕一樣深知童貫為人的官員,童貫忠心領兵也算是可以欣慰一些了!”

其實童貫比起同時期的蔡京、高俅等其他五人,雖然同被稱作六賊,比起其他五人,更多的還是因為他宦官的出身被官員們瞧不起,他本身又仗著徽宗的信任驕橫一些,才是真正的原因。

想到這裏,急忙小心地道:“李成自可以人頭為童大人擔保,但是也知道高大人的顧慮,所以這才著急了一些,並非有意頂撞大人。”

其實在宋徽宗這樣的皇帝麵前,少些針鋒相對,多些以退為進還是相當奏效的。喜歡玩樂的皇帝最反感的應該就是大臣的自以為是,尤其的宋徽宗這種在文化方麵非常有造詣的皇帝,很重視的就是表麵的東西。至於真實情況則是他們不會去考慮的東西,這也就是徽宗執政期間朝政混亂,奸臣橫行的原因之一。

果然不出李成的預料,徽宗聞言連連點頭歎道:“想不到愛卿如此謙遜,而且還能夠不為政見不同而影響你們之間的情誼。若是朕的百官都能如此,朕又何愁朝中會有黨爭之患呢?!”

這話,讓旁邊一直置身事外的蔡京也忍不住躬身道:“李成的確是難得的人才,也難得他能如此坦蕩,更難得的還是皇上對人才的慧眼啊!皇上如此英明,我大宋何愁宵小為禍呢?”

李成聽得暗自皺眉,若是蔡京知道他自己的權勢隻餘下五六年的時間,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呢?若是高俅和童貫知道他們的榮華富貴都隻剩下五六年的時間,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他們的生命都會伴隨著金兵南下的鐵蹄而灰飛煙滅,會怎麽想呢?

曆史有的時候的確是對往日行為最大的諷刺,可是李成眼下還是隻能畢恭畢敬地掩飾著內心的想法周旋在這些著名的奸臣中間,積累資本,保護自己。

高俅這時也知道不能再和李成糾纏下去,否則同他翻臉的不是李成而會是皇帝了。雖然偶爾的一次訓斥不會影響皇帝的信任,但是難保政敵不會落井下石。政治上角逐的勝負,往往都取決於皇帝一時喜怒。

聽到宋徽宗的感歎,高俅急忙愧疚地跪下連連叩頭道:“微臣顧及前方匪亂,一時失態,還請皇上重重責罰!”

宋徽宗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擺手道:“不要再說了,朕心情不好,你們都退下吧。”

看到皇帝心情不好,眾人都不敢再說什麽,紛紛行禮後準備退出殿外。李成總算在這次和高俅忽如其來的對峙中打了一個平手,雖然明知童貫會順利鎮壓方臘的起義,可是他自己的心情還是有些沉重。畢竟對於北宋這時的國家狀況,李成站在曆史的高度看到的也就分外清晰與沉痛。

正當李成悶悶地隨著眾人向殿外走去的時候,一名隨侍在宋徽宗身邊的小內侍,忽然追上李成,低聲道:“李大人,請留步,皇上請您在殿中稍後。”

李成聞言微微有些吃驚,說實話,皇帝心情不好的時候能離多遠還是離多遠最好,這時候接近皇帝風險太大。

當他忐忑不安地隨著那小內侍返回殿中時,果然看到宋徽宗神色沉重地坐在禦座上沉默無語。殿內昏暗的光線,和那些侍立在角落裏的內侍們小心翼翼的樣子,都給李成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黑色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