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公子褪下公子哥的華貴袍服,換了一身便於行動的修身衣褲,再配上英挺的尊神刀,長發在腦後草草紮起,還真顯出那麽一股子俠氣。甚至身後那兩個時時丟他人的家夥也穿了一身漆黑便衣,臉上沒有憨傻笑容,尤其是小五滿臉橫肉緊巴巴的皺起來,看起來頗似凶神惡煞,若是再牽兩條惡犬來,嘿,那惡奴惡犬就都齊了。秉性在尚吉城公子哥中算是謙良的星辰公子那就真正躋身滿城高粱子弟第一人!

星辰公子這一趟出行,明眼人一看都帶著一股‘殺氣騰騰’,捂嘴輕笑這主仆三人氣勢洶洶,心裏期待能看場好戲——梁家星辰公子與西南滄海軍都統之子李輕裘不對頭不是什麽秘密!

李輕裘為人善妒,早些年在尚吉城時便是出了名的風流,俊逸皮囊出手闊綽再加上身後是執掌西南滄海軍十五萬兵馬權柄煊赫的李暹大都統,每每來尚吉城享樂,便引得滿城才子談之色變,滿城女子眸眼迷離。不過說實話,李輕裘性情並不算乖戾,隻是*了些,對貌美女子疼愛有加出手大方,甚至能做出一夜連贖數名青樓紅牌花魁的壯舉!

隻是匯聚尚吉城的酸腐書生才子恨屋及烏,滿朝都看不慣西南滄海軍大都統的跋扈,順帶連其子李輕裘也看不慣,口誅筆伐不吝口水。一次有數名書生酒肆談論李家父子,說李暹都統何德何能,卻篡權自立與那藩王無疑,不過是帝國一條看門狗,還時時對著給他骨頭的主人狂吠……

那幾名書生的下場淒慘,被剁碎了喂狗的就是他們幾個。由此一來,李輕裘的名聲慢慢就臭了,不把刀架在脖子上,文人們是不會服軟,美言為‘威武不能屈’,髒水潑的愈加歡實。而李家公子一年年來尚吉城,身後隨從開始是家裏婢女,後來變成五大三粗的壯漢,現在則為披甲掛刀武士!

專砍嘴賤文人,專踏書生脊梁。李輕裘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文人!

不論是女子的仰慕或是書生的唾罵,李家公子每每進程都能被作為一大談資,或揚或貶,皆能引起滿城風雨。

隻是梁家入駐尚吉城後,第一紈絝的頭銜慢慢就朝梁家星辰公子靠去。比李輕裘的模樣還來的俊逸,比李家公子出手還要來的闊綽,又秉性謙良,不去風月之地,身世*如同謎團不為人知,而處於尚吉城最繁華地段的梁家豪宅彰顯出身後家世巨大財力。

而善妒的李輕裘便開始有意無意想要星辰公子難堪出醜,一直未能如願。兩人最近一次交鋒,便是李輕裘讓人殺了一個剛收下星辰公子打賞的耍馬漢子,嚇得梁家公子麵無血色,被伴從架著逃回家!

如今看這星辰公子佩刀便服出行,這是要扳回一局找回麵子?

旁人隻是默默看著,神情玩味,紈絝間的明爭暗鬥有時候比江湖好漢廝殺還來的慘烈,小有勢力的紈絝之間大打出手,接著調動惡犬惡奴,還不成就拉動背後靠山,請祖輩父輩出麵,非得整慘了對方。甚至有人言,紈絝之間小打小鬧,就能讓帝都廟堂裏官秩變動一番。

身後是滄海軍十五萬兵馬的李輕裘與背後家世神秘至極的梁星辰,兩人無疑算是紈絝江湖裏的擎天巨臂,這兩人要是真死磕起來,嘿嘿,那就熱鬧太多。

隻是怎麽能遇上李輕裘呢?星辰公子甚是糾結,直接殺上李家府宅?不敢,真不敢!這和狼入虎口沒什麽區別。他想要和李輕裘一對一捉對廝殺一番,頂多也是傷而不殺,絕不敢鬧出性命。殺了李輕裘得罪了滄海軍大都統,梁家恐怕今後要遭到無止境的追殺。

可是這樣漫無目的遊蕩在尚吉城繁華處,指望恰好碰到李輕裘的可能太小。遊蕩了半個下午徒勞無功,就這麽打道回府?可是這麽多人都看著他呢,氣勢洶洶的出來,又灰溜溜的回去,丟不起這份人!

星辰走著走著,竟來到與紫薇街隔了一條街的巷子,站在一家門麵不大的店鋪——田野粥屋!

這是那天晚上寧正帶自己來的地方,也是那一晚,他惴惴不安的半夜跑出去玩,寧正拉著自己的手,穿過尚吉城大街小巷,那一束馬尾清亮柔順,像最美的綢緞。

在這家店鋪裏,那對苦命的說書爺孫講了一段梵陽始皇帝的演繹小說,原來真有為女子一笑戮天下的性情人,原來就算得到了天下,愛的人也不一定能和自己在一起。

那個有著碧池眸子的女子像貓兒一樣蜷縮著,柔聲說著:‘要有人願意為我去打仗就好了,讓我也做一次紅顏禍水!

而自己竟是不假思索的說‘我願意……’

寧正眉眼笑開了花。

明知這樣的事情幾乎不可能做到,女孩仍是笑得溫柔。

星辰卻開始練刀佩刀,就算做不成建立一個王朝的大英雄,有保護自己喜愛的人的力量也好啊!一點一點努力,比什麽也不做就嘴上說說而已強太多!

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不怕辛苦受傷練刀,尚吉城裏恐怕隻此一家。卻是因為那一句紅顏禍水的玩笑話,聽著都讓人啞然失笑——隻有星辰很認真的沒有笑!

他轉頭看著兩名伴從,“帶你們吃這家店裏的粥,很不錯!”

小五笑得有點牽強,“粥?有什麽好吃的!”

“你個胖子無肉不歡,偶爾吃點清淡的才活的長久,都不看看你都胖成球兒了!”公子白了他一眼,徑直朝粥屋走去。

小五撓頭憨笑:“少爺說的有理,有理!”

剛一進們,豐腴美婦薛姨便笑著迎上,粥屋老板年似乎有見人過目不忘的本事,“哎呦,梁公子,您又來咱粥屋了?咱這店小,您這尊大佛能賞臉,薛姨都覺得有麵子的很!來來來,隨便坐隨便坐!”

一如既往的熱情洋溢,薛姨總能讓人覺得心神安寧,如同小小粥屋裏的淡雅裝飾。

星辰報以笑意,就近坐下,說道:“三碗蓮子蜜棗粥!”

“好嘞,稍等!”薛姨笑容滿麵。

小五環視四周,苦著臉說道:“少爺怎麽想起來吃這種東西?這店麵寒酸的連咱府上茅廁都比不上……”

“啪——”筷子抽在他短胖手上,疼得他一哆嗦,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對麵少爺狹長眸子怒視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玩意!”

小五揉著泛起深紅腫痕的手,一臉委屈,抬頭看向少爺,竟是前所未有的怒氣!少爺這次是當真生氣了!

星辰扔下筷子,手捧著臉怔怔發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發脾氣,隻覺得這是寧正喜歡的店,寧正喜歡的,就容不得有人說它半點不好。

薛姨心思縝密,怕小二上來笨手笨腳壞事,親自托著端盤擺著三碗粥上來,蓮子蜜棗粥香甜粘口,聞著就讓人脾胃大開。

豐腴美婦將粥碗一一推到三人麵前,笑道:“還要什麽隻管吩咐!”

星辰抬起頭報以微笑,不得不說星辰公子的笑容對女子的殺傷力太過駭人,就連薛姨這般閱人無數的豐腴美婦都禁不住要迷離公子哥那清秀俊逸的眉眼中。少年眸中柔情最是能殺人,古人此言不假!

星辰持勺輕輕攪動蓮子蜜棗粥,看一眼就讓人口舌生津的蜜棗翻湧出來,青色蓮子被煮的軟爛,而米粒仍是晶瑩飽滿,蜜糖的香味躥鼻而來。

“哎呦,燙死我了!”小五捂著嘴直欲將一口滾燙的粥吐出來,這性急家夥聞著粥香還不等變溫就捧碗喝了一大口,燙的如同嘴裏著火。

星辰怒喝:“咽下去,不準吐!”

小五捏著嘴,仰脖狠命一咽,白胖臉頰變得通紅,比喝了最烈的酒還要難受,從嘴巴一路燙到喉嚨再到胃裏,心肝都燙的快要炸裂。

眼明手快的薛姨端來一碗涼水,遞到小五紅的快滴血的臉上,說道:“客官可不敢這麽喝粥,蓮子蜜棗都是性陰之物,要煮爛了得大火侯,蜜糖又蓄熱,這蓮子蜜棗粥比一般粥要燙太多!”

小五淚眼汪汪,一臉委屈!

星辰沉默攪動自己碗裏的粥,他不準小五吐出來,也是覺的這是寧正喜歡的店,不該讓這樣惡心汙穢的事情發生!

公子眼裏幹淨,心裏更是幹淨如一眼醴泉。

星辰突然抬頭,看向薛姨,像是一下子煥發蓬勃生機般,珊瑚紅色的眼睛透著驚喜,說道:“薛姨,你可知道上次和我一同來店的寧姓姑娘住在哪兒?”

薛姨被公子如此突然的熾烈眼神弄懵了,看著那狹長鳳眼裏的希冀之色,竟是不可能拒絕!

“寧小姐?這你可真是問對人了!”薛姨笑道:“這丫頭啊,應該是背著家裏偷偷跑出來,大戶人家的閨女,一點兒江湖上的道理都不懂,那夜天色太晚,還是姨幫她找的住處,另給她置辦了幾身不太招搖惹眼的衣裳……”

星辰蒼白俊逸的臉上透著喜意,眼神熾烈滾燙。

“我給寧小姐找的地兒是天元雅閣,是我一朋友開的,可靠放心!”

“天元雅閣?”星辰喃喃思索,離這兒不算遠,隔了幾條街。

“說來也巧啊,今天也有人向我打聽寧小姐的住處,應該是丫頭家裏人找,挺急的,姨想著一個女孩家家的獨自一人在外,家裏肯定操心,就說了出去。這寧小姐出身不一般啊,就是家裏的仆從也瞧著不一般……”

粥屋老板娘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公子的俊逸麵容如夏轉冬,眸眼裏溫柔希冀瞬間破碎,如晶瑩寶石摔碎一地。

不等老板娘再說話,公子抄起刀就朝屋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