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頭散發的人“騰”的站了起來,腿一瘸,依舊艱難的站住了,伸出手,狠命的抱住了她,眼淚掉了下來:“藍熙之……”

藍熙之也緊緊抱住他,手裏的包子掉到地上都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了,謝天謝地,終於找到了!”

抱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手,藍熙之這才發現他的一條腿已經被打瘸了,腫得老高,因為天氣炎熱,得不到包紮治療,發出惡臭的膿水。她心裏長歎一聲,扶他坐下,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強笑道:“你先吃點東西吧。”

石良玉點點頭,撿起地上的包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他看看一直呆在一邊不敢動的人,道:“子都,你也吃吧……”

藍熙之看看司徒子都滿臉難辨的汙跡,黑乎乎的左手傷痕累累。她撿起一個包子遞給他:“司徒子都,你也吃吧!”

司徒子都並不看她,接過包子就猛啃起來。

他二人饑餓以久,十幾個包子很快就風卷殘雲般被消滅得一幹二淨。

包子已經啃完,石良玉坐在草地上,一瞬不瞬的盯著藍熙之。那樣的眼神,是絕望中唯一的一絲希望的火光。

藍熙之站起身來,石良玉忽然伸手拉住了她,聲音如某種垂死掙紮的野獸:“你要走了?”

藍熙之搖搖頭,微笑著握住他的手:“走,我們先找一間客棧住下,得先替你們治好傷口!”

司徒子都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石良玉也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道:“好吧。”

一路上,藍熙之都緊緊攙扶著石良玉。快到鎮上了,石良玉看著來往行人那奇異的目光,忽然鬆了手,想甩開這個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女子。

“水果男……”

這聲“水果男”聽在耳裏,似是觸動了內心裏一些最柔軟的東西,石良玉低下頭,依舊靠在藍熙之的身上。藍熙之鬆了口氣,微笑著看著他,再抬頭時,已經來到了一家客棧。

老板訝異的目光在看到櫃台上那錠大銀子時,立刻變了顏色,顛顛道:“好咧,上房兩間,衣服兩套……客官,您請您請,熱水馬上送來……”

一瓢一瓢的熱水澆在身上,盡管潰爛的傷口沾染了水,痛得鑽心徹骨,絕望恐懼而又茫然的心卻稍微有了一絲熱氣。石良玉將最後一瓢水澆在頭頂,轉身,麵前已經放上了小二剛剛送來的一套新衣服。他穿好,慢慢的走了出去,一步一步,一瘸一拐。

司徒子都已經比他先坐在了房間,洗淨的手更是露出了觸目驚心的累累傷痕。

他正笨拙的自行用一塊白布包紮,可是,傷得最眼中的是右手,左手包紮時十分不便,試了好一會兒都無法弄好。他正要重新包紮時,一雙手已經拿過了那條布帶,放在桌子上,拿了瓶藥水打開,拿過他的手,慢慢塗了起來……

“藍熙之……”

藍熙之抬起頭看他一眼,翻開自己的右手,司徒子都看到她的掌心裏有著淺淺的傷痕,雖然時間久遠已經完全淡化,可是畢竟還是永遠留下了。她見司徒子都看得專心,淡淡的道:“我是個棄嬰,小時候偷東西吃時被人按在油鍋裏燙成這樣的……”

司徒子都說不出話來,隻是呆呆的看著她將自己的手包紮好,好一會兒才低聲道:“謝謝你!”

藍熙之抬起頭來,看見石良玉正靠在牆邊看著自己。她微笑著走了過去,扶他坐下,將他的腿放在一張凳子上:“我給你包紮一下,很快會好起來的。”

雖然剛剛洗了澡,可是,新滲出的膿血依舊散發出難聞的腐敗的氣味。石良玉點點頭,看著她彎下腰去,極其耐心細致的先擦拭幹淨自己的傷口,然後,往腿上一遍一遍的塗抹幾種藥膏。

每一種藥膏塗上去都是鑽心疼痛,可是,那雙手實在太過溫柔,漸漸的,那些疼痛也變得不再是疼痛,就像春風,也許,會吹散所有的陰霾,也會吹來許多奇跡。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弄好,藍熙之站起身時,額頭上已經有了細細的汗珠:“沒有傷到筋骨,隻是周圍的肌肉有些惡化腐爛,我估計半個月內就會恢複的,你放心吧。”

石良玉緊緊盯著她,見她要轉身出門,忽然道:“你要走了?”

藍熙之搖搖頭,微笑道:“我去看看他們準備好飯菜沒有!你們先好好休息一下。”

石良玉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飯菜已經送了上來,三人吃了飯,藍熙之道:“你們先在這裏養好傷再做打算吧!”

司徒子都歎息一聲:“唉,如今家破人亡,今後該去哪裏呢?”

藍熙之看看一直沉默著的石良玉:“你們可以去讀書台……”

“讀書台?”

石良玉笑了起來:“我爹被殺時,皇帝嚇得躲在皇宮裏大氣也不敢出,大家口口聲聲讚揚忠臣,可是忠臣的下場往往是被屠殺,不是被昏君屠殺就是被奸臣屠殺!”

藍熙之看著他眼裏那種冷淡的嘲諷、憤怒的仇恨,心裏有些不安,隻低聲道:“目前,隻有讀書台稍微安全一點……”

“就憑病怏怏的太子和他的傀儡父皇?”石良玉冷冷道,“藍熙之,你也太高估蕭卷了,朱濤兄弟的屠刀隨時架在他們父子的頭上,讀書台又能庇佑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