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月兒心裏念叨著,但願如此吧。倘若她不是未來之人,她一定會懷揣著這個夢一起與長恭奮鬥下去。

隻是她清楚,一切,一切都變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戰爭如他們所料,並沒有結束,宇文邕果真派人進犯晉陽,而洛陽這邊也是隔三岔五的侵擾一次,但卻未見其本人出陣,但看的出主力仍是在這,可是十幾萬大軍即使兵分兩路,對於北齊也不容小覷。

長恭派鄭月和武都前往晉陽,而長恭和鍾都則留守洛陽。

晉陽亦如洛陽,敵人的戰線拉的過長,雙方都陷入了僵局中,勝負難分。

朝廷之中對於此事,也是各懷心事,前線不斷來報,卻並沒有多少有用的消息,唯一的也是蘭陵王將周軍擊退過,洛陽暫時沒有大礙。現在高湛唯一擔心的就是晉陽的安慰,段韶壓陣,卻也隻是兩軍相持狀態,晉陽的重要性他不是不清楚。高湛心中不僅捏了把汗,加上一直以來不但的咳嗽,身體也每況愈下,現在又急火攻心,身體更加差勁了。

朝堂上,每次都會有些不同的建議,高湛聽得耳煩,加上高孝琬對於高孝瑜的事一直懷恨在心,便每次都在朝廷上說些忤逆的話語,什麽將軍和士兵拚死拚活地為大齊效力,而作為皇帝卻在這裏充耳不聞等。

這次,朝堂之中亦是如此,大臣劍吵吵鬧鬧,你一言我一語,高湛在上麵有點頭暈,手扶腦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真的忍不住了,用盡力氣敲了一下輪椅,折子也被扔了出去。全場立即安靜坐下來。

“大家有何好的意見?”高湛低沉的聲音響起。

朝堂之中,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回話,那些臣子用眼睛巡視著周圍,沒有敢出頭,大家都是低著頭。

“剛才不好好的嗎?如今為何不說話了?”奴才手中的折子被他推了一地。

高孝琬不滿地哼了一聲,高湛也不滿地看了一眼孝琬說道:“河間王有何高見?”

“前方將士為大齊賣命,而皇上卻在安穩的享受生活,作為皇帝,你不做表率,日後還有哪個臣子再為你效力。”高孝琬高聲喊道。

“大膽!”高湛幾乎是氣得站了起來,咳了幾下,終於坐了下來,拖著低沉的聲音說道:“那依你看,該如何?”

“依臣子看,皇帝應該禦駕親征,一來震我國威,將士們若是知道一定會鼓舞士氣,更加拚命:二來可以讓我大齊子民看到皇帝與民同心。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皇上為何不做?”

高湛聽著他的話,很認真,他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但這並不代表他以前犯的錯就可以原諒。

“恭請皇上禦駕親征,震我國威!”所有的臣子都俯首道。

高孝琬似乎有些得意,那些以往與他作對的大臣現在都與他統一戰線,卻不知那些大臣也是心懷不軌,隻要不是他們就好。

高湛折下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對於晉陽,他清楚,齊國不能沒有晉陽,倘若在僵持下去,對誰也不利,就如孝琬所說,他會親臨,他相信自己的實力,也相信他的統治下大齊的實力,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周軍與突厥戰敗對他俯首陳臣的樣子。

高湛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他的統治之下,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侵犯他的權威。

眾臣不明所以,看著放聲大笑的皇帝,或許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吧。

皇帝親臨的消息很快傳到洛陽、晉陽,士兵們都是同仇敵愾,所有的士兵從漸漸的低靡中振作起來。新的一年已經過去一月有餘,可是今年的冬天似乎去的格外的遲,白雪至開戰以來就斷斷續續地下著,依舊沒有停,月兒和武都站在城樓上,望著外麵叫陣的周軍,墨色的發絲隨風飄揚,夾著雪花,漸漸消融成水珠,打濕了秀發。白色的披風翻卷著,發出獵獵聲響。

“段將軍還是不肯出戰嗎?”月兒輕聲說道。

武都隻是點點頭,堅毅的雙眸注視著遠方,天地已融為一體,城樓下未見周軍的大將出來,但是實力仍然不容小覷。

“月兒姑娘要不要回去歇著?”段韶又將紅色的大袍披在她的身上。

“謝謝段叔叔!”月兒甜甜地笑著。

這個另敵人聞風喪膽的將軍沒有想象中的嚴厲,相反很是和藹可親呢!月兒一直這樣覺得。

“段叔叔這些時間為何不迎戰呢?不怕他們一直叫你縮頭烏龜?”

“哈哈哈……”段韶突然笑了起來,聲音渾厚有力,在空闊的上空響徹,餘音不斷,月兒覺得大地都在顫動。

低下叫囂的周軍早已沒有聲音,拿好兵器,時刻準備著。

“他犯我大齊,必定做了充足的準備,可是再充足的準備也抵不過時間的。”段韶又恢複了往日的和藹。

“段叔叔是想讓他們不戰而敗?”月兒又繼續問道。

段韶沒有說話,手捋胡須,同樣望著遠方。

“那即使這樣,為何不直接斷了他們的糧草?”月兒見他不答話,又繼續問道。

“不錯的主意!”武都說道。

月兒見段韶也點了點頭,不由會心笑了起來。

“你都可以想到,你以為他們會那麽笨嗎?”武都又繼續說道,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月兒狠狠瞪了他一眼,段韶又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打仗時,你們還沒出世呢!不過,你們也能到這地步已經很不錯了。”段韶說完便離開了,依舊不管城樓下的士兵。

離開長恭也已半月有餘,月兒卻覺得過了很長的時間,這裏每天都睡不好,甚至做夢,都是滿世界的血,妖豔的紅詭異淒慘。她也第一次體會到戰爭的艱難,似乎與電視劇中上演的不一樣,一天之內,打完一場仗就走人。

就像有些事情不是一下子就可以解決的。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武都看著精神不振的月兒說道。

這是她認識武都以來,武都第一次主動關心別人吧,確切地說是關心她。

“不用了!”月兒笑著,這種時刻她睡不著,她想被這刺骨的寒風吹著,想看著那些血汙,想看著那些慘死的戰士。不是因為她已麻木不堪,隻是想讓自己更加清醒,更加認清這現實的殘酷。

現實的殘酷早已容不得她去思考,她能慶幸的就是每天能夠睜開眼睛看著周圍的世界,她應該慶幸自己還活著,而不是像無數的士兵慘死於兩國的利益爭端中。

“你果真變得很安靜了!”武都又繼續說道。

來到晉陽兩個人的話似乎沒有超過十句,至少月兒是這樣覺得。

“我一直都很安靜啊!”月兒未看他,笑著說道。

武都沒有回答,月兒忽然反應過來,武都對於她的印象似乎並不是如此。

她從來不是安靜的,在這裏,她也有過歡樂的時光,也有過歡聲笑語,也曾經大大咧咧過,為何現在都忘記了呢!一次戰爭就把她拉進了黑暗的深淵,她每天能想的就是自己還活著,每天可以做的就是希望這場戰爭快點結束。

“你害怕了嗎?”武都又繼續問道。

“你的話很多啊!”月兒有些不耐煩,聲音也大了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月兒平和下來又說了一句。

昏沉的天空,飄飛的白雪,周軍也不在叫囂,退了下去,周圍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的沉默,月兒又開口道:“你想小桃嗎?小桃她是個好孩子。”也許是為了打破這沉寂的氣氛,月兒又找了話題。

“恩!”武都的聲音格外響亮,“小桃,小桃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勇敢,大方,漂亮……”武都的聲音異常的溫柔,說話時,眼睛也閃爍著淡淡的光芒,俊逸沉穩的麵龐也泛著微微的紅。

月兒第一次看見這樣生澀的武都,因為提起一個人表情發生著微妙的變化。

月兒忽然笑了起來,也許真正的武都一直有著這樣的溫柔,隻是從未表現出來;也許他跟長恭一樣,都帶著一副冷硬的麵具,不想讓別人識破真實的自己。可是現在月兒顧不了那麽多,她開心因為小桃終於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武都,我謝謝你喜歡小桃。也希望你們幸福!”月兒輕聲地說道,眼睛忽然有些潮濕,是雪花沾上了睫毛?她不清楚。隻知道這是現在她聽到最溫暖的事情。

“你也是……”武都回了一句,很生硬,臉上早已沒了表情。“你跟長恭也要幸福!”武都繼續說道,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但是月兒卻覺得很溫暖,這是她聽到第二個最溫暖的事情了。

“段將軍有請兩位!”一個士兵說道。

屋子裏明顯暖和多了,段韶正在桌子上看著卷子。見兩位到來,笑嗬嗬讓兩位坐下。

“剛得到消息,皇帝帶兵禦駕親征,估計三天就會到這裏,你們下去準備一下。”

武都和月兒相互望了望,武都明顯比月兒感到吃驚,隻是月兒疑惑地是為何他會親自來?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