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望了望,長恭繼續說道:“他們在洛陽久攻不克,卻遲遲不肯離去,這是為何?”

“他們是想以洛陽為跳板?”鍾都繼續說道。

“聰明!”月兒拍著鍾都的肩說道。“不管他們的目的是洛陽還是晉陽,率先攻打洛陽都是明智之舉。”

“倘若他們攻克洛陽,然後在洛陽安置,就直接威脅晉陽。倘若攻不克,他們將主要兵力放在這,也會混淆視聽將我們大部分兵力吸引過來,到時候攻打晉陽就會多一籌勝算。”武都接著月兒的話說到。

“這樣是可以說的通,不過他們似乎忘了一件事。”鍾都雖然同意地點頭,卻也若有所思,認真的說道。

長恭率領的士兵日夜兼程,不知何時,又開始漸漸下起了小雪,前方的路似乎有些艱難,但這並沒有阻擋大家的熱情。

廝殺聲漸漸清晰起來,士兵們也磨刀霍霍,兩軍正打的不可開交,不知誰喊了一聲“我們的援軍到了!”

齊軍的士氣更加充足,長恭等人早以投入到戰鬥中,馬蹄聲起,刀光劍影,滿目的血腥充斥在空中,陰冷的天氣,飄飛的白雪也開始肆意的狂虐,在空中翻滾、狂卷。

雪花落在月兒的眼中,月兒有些睜不開眼,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恐怖,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卷入到鬥爭中,她早已看不到長恭的身影,就連武都和鍾都都看不到。

周圍除了刀槍刺入身體的殘酷和士兵的嘶喊聲,她聽不到其它,甚至有種耳鳴的錯覺。

滿臉的血汙狼狽不堪,月兒四處尋覓著,血腥伴著雪花進入她的喉嚨,有些鹹、有些澀,月兒有些適應不了。

“長恭!”月兒擋過敵人的槍,用盡力氣大叫了一聲。有些嘶啞,她不覺得長恭可以聽到。

白色的袍子翻飛,滲著鮮紅的血在空中那樣的顯眼,依舊那樣悠然的落在月兒的身邊,熟悉的麵容卻沒有了往日的笑容。

雖早有準備,可是月兒卻依舊有些驚慌失措,眼前的人她要怎樣下手。

“好久不見!”淺淺的笑掛在臉上,一如當初。

月兒有些恍惚,肆虐的雪花簌簌,月兒有些看不清他的麵龐,即使這樣月兒也清楚那滿臉的血跡也遮擋不住他的溫柔。

“小心點!”長恭的長戟將飛來的箭打開,月兒這才從恍惚中驚醒。

看見長恭,月兒覺得很安心。

“你來了!”月兒幾乎是無意識地開心地說道。卻忘了旁邊還有一雙黯然的眼神看著,轉瞬即逝。

“退後!去找鍾都!”長恭將月兒攬在身後,看著宇文邕,兩人卻是相視而笑。

此時的月兒已完全沒有心情理會這場麵的尷尬,眼睛巡視著,黑紅的顏色奪目耀眼,敵人刀槍不時的襲來,月兒隻能躲避,她本沒有殺戮之心,可是這裏容不得她心軟。

幾個來回,月兒又不知擠到何處,長恭和宇文邕的廝殺聲再也聽不到。

“殺敵呢,你用心點!”鍾都喊了一聲,替她擋過槍。

“謝啦!”月兒喊了一聲,發現不見了長恭,又喊道:“高長恭呢?”

“不知道!把你自己看好就行!”鍾都沒有心情去理會,也是大喊著。

“高長恭,好久不見!”宇文邕笑著說道,手中的劍卻刺了過去。

長恭隻是笑著,不予理會,長戟直刺對方的胸膛,不留絲毫的情麵。兩人打的不可開交,就在兩人難分勝負之際,武都的劍不知何時從刺向宇文邕的背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是這樣吧。

連長恭也沒有反應過來,看著微笑的武都,長恭的長戟停在空中。

宇文邕縱聲一躍,躍到空中。長恭和武都也跟著躍到空中,或許是出於本能,也或許是麵對敵人的必勝心,長恭的長戟也刺了進去。

前後夾擊,鮮血彭湧而出。

“你們……”宇文邕依舊淡淡地淺笑,嘴角滲出的鮮血,臉色也變的蒼白起來。

周軍看見自己的統領受傷,頓時沒有主意,而此時的齊軍士氣正旺,一鼓作氣,情況很快分明起來。

三人落地,宇文邕幾乎是拚了最後的力氣,將長戟拔出,小周不知何時也來到他的身邊,與長恭和武都對坑。

“公子,快走!”小周喊了一聲,邊打邊退。

月兒看到這一切時,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怔怔地愣在那裏,看著宇文邕被周軍護著離開。

她一定看到了溫柔的眼神,沒有任何責備,沒有任何哀怨,隻是淺淺的笑,淺淺的溫柔,卻讓人看了心疼的要命。

她也一定看到了小周拿抱怨的目光,往日的交情早已不再,不過是結拜的姐弟,親兄弟也有翻臉的時候呢,月兒這樣想著,小周是真的恨自己了。

“不要去追了!”武都喊了一聲,齊軍都停止了追趕,他們不會想那麽多,隻知道自己勝利了,士兵們在歡呼!

隻有月兒愣愣地站在那裏,被武都和長恭同時打傷,明明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卻還是覺得難過,那鮮豔的紅色刺痛著月兒的眼睛,並不僅因為那個人她曾很熟悉,那些倒在戰場上的人,那些猙獰的表情同樣刺痛著月兒的記憶,第一次她覺得戰爭的恐怖。

“不要站這了,我們先進城吧。”長恭抓著她的胳膊說道。

大家一直為這次小小的勝利興奮著,而長恭的營帳內卻有些冷清。

“你放心,他不會那麽容易出事的。”長恭將熱水放在桌上,坐在她旁邊,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月兒看著他,笑了笑,將頭靠在長恭的肩上。

“你說,什麽時候這個世界上可以沒有殺戮,我難過,是因為,明明都是好人,卻為什麽要相互廝殺呢?”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會如願的。”

對於安慰的話,長恭從來不會多說,很長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的狀態。直到鍾都的突然闖入。

“咳……那個,不好意思,來的不是時候!”鍾都又轉身準備離開。

“什麽事?”長恭叫住了鍾都。

“我還是覺得奇怪,這次我們似乎沒有看到突厥的士兵!”鍾都說著坐了下來,順便將長恭給月兒的水喝了起來。

“沒想到你也很細心嘛!”月兒恢複了笑容說道。

鍾都輕哼了一聲。

長恭搖搖頭,略有所思。

“這次是突厥的王子帶兵吧?!”月兒說道。“那個少年可是個狡猾的家夥呢!”月兒繼續說著。

“你是說,突厥想坐收漁翁之利?!”長恭看著月兒道。

月兒點點頭,鍾都不服氣地又哼了一句。

“也可能他們不在洛陽而已,前方還有沒有他們的消息?”鍾都說道。

長恭搖著頭,他們的消息也不是很靈通呢!

月兒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那些周軍呢?周國的皇帝跑哪去了?”

兩人被她一問,都是摸不著頭腦。

月兒又說道:“長恭,你若相信我,還是趕緊派兵是支援晉陽吧!段將軍估計會遇到他們!”

兩人相互望著,長恭也不太確定,是真的把他們打退,還是他們略有所圖,晉陽那邊,甚至他們那天研究的地方都沒有傳來戰報。

“難不成嫂子有未卜先知的本領?”鍾都抓著頭發說道。雖然知道他們有可能會進犯晉陽,可是他們剛才損兵折將,至少要調整一段時間才會重來。不會這麽快的。

長恭知道月兒的來曆,便問道:“月兒,你能確定,你的記憶都是對的嗎?”

月兒搖搖頭,說道:“具體時間不是很確定,但是他們倘若對洛陽攻不克,一定會進犯晉陽的,時間我也不確定,你還是做好準備吧!”

“你們在說什麽?”鍾都有點犯糊塗了。

“鍾都,你先出去,我跟你嫂子有話要說!”長恭將鍾都支了出去。

屋子裏有剩下兩個人了,長恭看著月兒認真的說道:“我相信你所說的,你可以預測我們每個人的命運,但是世事難料,我不希望你在外人麵前……”

“你不希望我表現太聰明是嗎?”月兒低著頭,低聲說道。“我隻是想幫你們。”

長恭沒有再說話。

月兒又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是否是真的,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確定……”

“什麽?”長恭問道,似乎對於月兒的話也很好奇。

“我會選擇一直相信你,還有你不會讓大家失望的。”月兒笑著說道,想著蘭陵王一聲戰績赫赫,卻被昏君殘害的結果,心裏未免會難過起來。“長恭!”月兒又輕輕叫了一聲,臉上有些許的落寞,他還年輕,每次看見他的麵龐都如初見時那般耀眼,銘刻於心。

“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記得,我鄭月永遠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千年前是這樣,千年以後也是這樣!上天讓我可以遇到你,我希望上天再開開恩,可以讓你我一起回去。”

長恭將她攬在懷裏,似乎很長時間兩人都沒有這樣麵對麵,靜下心的交流過。

長恭沒有那麽的甜言蜜語,對於她說所的那個世界,長恭一直不了解,他也曾向往過,可是殘酷的現實卻時常打破他的夢。他能做得就是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不再讓她受苦。

即使過去有過挫折,有過誤會,那些不堪的過往他不想去觸摸。隻要她好,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一切都可以再次變得美好起來,他給予她的美好。至少他是這樣想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長恭淡淡地說道,他知道這句話安慰不了任何人,甚至連他都不相信,可是他想給她這個承諾。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月兒心裏念叨著,但願如此吧。倘若她不是未來之人,她一定會懷揣著這個夢一起與長恭奮鬥下去。

隻是她清楚,一切,一切都變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