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長時間,月兒才反應過來。李祖娥早已擦去淚水,月兒的淚痕依舊刻在臉上,想必是月兒看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笑道:“姐姐,這首曲子叫什麽?很是好聽呢!”

李祖娥搖搖頭:“不知道,隻是隨行而起吧。讓妹妹想起傷心事了吧。”

月兒亦搖著頭,隻是臉上掛著憂傷,那些不是傷心事呢,是她最美好的回憶呢。

“這是我第一次聽你彈琴呢。”高湛突然從外麵冒進啦,看得出他的眼神裏泛著漣漪,也許以前他是聽過的,隻是沒有多少印象而已。

“皇上!”

“皇上!”李祖娥跟月兒同時叫道。

月兒連忙擦拭淚水,眼角泛著紅,低著頭,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你先出去吧。”高湛對著月兒說道,月兒抬頭看著李祖娥,李祖娥衝著她笑了笑,表示沒事。月兒才匆匆離去。

不過也就是在外麵呆著,昭信宮的冬天同樣著嬌豔的紅梅,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李祖娥偏偏獨愛那一處的。月兒隨意攀折了幾枝,拿在手裏把玩。高傲、堅強、淩寒獨放。真的很想李祖娥呢,月兒這樣想著。如果用花比喻人的話,出像天山雪蓮,冰清傲骨;孝瑜則像蘭花,優雅高潔;高儼黑色曼陀羅;而自己呢,就像野地狗尾巴草吧,一無是處,還讓人討厭。月兒真是這樣想的。可是偏偏她這顆草要與這些高貴的花兒在一起,上天真是待她不薄呢。月兒自嘲地笑著,隨手將地上的雪掃起。

屋內的高湛和李祖娥同時看著窗外的月兒,瀟灑自如,能伸能縮,倒是個很讓人羨慕和敬佩的人兒。

李祖娥輕輕歎了一口氣,回頭便遇上高湛的木光,此刻的她沒有站起來,而是一直靠在床榻上。

“你還在恨我?”高湛試探地問著。

李祖娥沉思了片刻,搖搖頭,眼神木有任何光芒和焦點。高湛起初很是動容,不過看到她的表情,又沉了下來。

恨,這個詞好重。那是她的孩子,剛開始是恨,恨不得殺了他,亦或者自己也跟隨著兒子一起去那個她向往的地方,可是後來,就不恨了,是真的不恨了,恨也是呆著感情的,她現在連感情也沒有了,又何談恨呢!

“你總是用沉默報複我,如果你真開心的話。”高湛搖搖頭,語氣裏透著無奈和淒涼。

“你是皇上,高高在上的皇上,想做什麽便做。何需考慮他人的感受。”李祖娥看向窗外,語氣也不那麽寒冷。

屋子外的月兒正滾著雪球,手凍的通紅。

高湛也隨著她的目光望去,白色的貂皮披風如精靈般四處活動。

“我若死去,那個人便沒有了價值,是嗎?”李祖娥終於看向他,眼睛直視著他,態度強硬。

高湛竟不敢再看,澄澈的眸子如水晶球,倒映著他的影子。

“我會好好活著,也請皇上答應我,不要傷害她,她是個很善良的人呢。”李祖娥又繼續說道。

“前提是你活著!我便答應。”片刻之後,高湛才回答道。

轉身離去,月兒的雪人也有了雛形,看著高湛走出來,月兒連忙起身,躬身等著他走過。

高湛看了她一眼,並未說話,眼睛掃過雪人,“長恭”兩字便印在雪人的身上。

看著高湛遠去,月兒才回到房間。李祖娥正望著高湛去時的方向出神。

“姐姐!”月兒叫了一聲,李祖娥才回過神來。

新年很快的來臨,皇宮內似乎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熱鬧,張燈結彩,紅燈高照,可是為什麽月兒卻覺得寒冷呢。不知為何故,皇上這次並沒有普天同慶的宴請群臣。

除夕夜,連宮女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是昭信宮呢,那幾個宮女似乎從來不屑於李祖娥,隻是聽話的服從皇上的命令,看著她,不要讓她死就好。李祖娥的宮女早就被高湛不知不覺處理掉了。

房間裏,隻剩下月兒和李祖娥,紅色的衣裳,紅色的披風,一如當初最深的印象。李祖娥在月兒的逼迫下,墨綠玉簪輕輕挽起一半的發髻,如蝴蝶結。一大半的頭發垂直地披了下來,如青瀑竟垂到腰際。

白皙的麵龐,略施腮紅,似有若無,竟像少女般害羞的紅暈。眼睫出輕輕塗上金黃色的類似眼影的東西,看上去很有神。

本就一副美麗的容顏,倘若再多打扮反而掩蓋了她本來的美麗。隻是稍稍地打扮,少女的靈動和婦女的成熟風韻便同時在一張麵龐上展現出來。

這是所有男人心中的女神吧,月兒這樣想著。她再也沒有見過有哪個人可以與李祖娥相媲美。

“姐姐今天,太美了!”月兒感歎道,她已找不到任何詞去形容了。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李祖娥有點感慨,倘若自己不是這般麵容,恐怕命運會不同吧。

“我去拿東西,我們一起包餃子吧。”月兒歡呼道,諾大的皇宮,連團圓飯都吃不到,月兒不禁覺得這裏的人很可憐。

走出屋外,高湛便來了,身後的丫鬟,手裏端著的竟是香噴噴的餃子,月兒不禁咽了下口水。

“這個晚上,你自由了!你可以走了。”高湛說的很輕,隻道高湛走後,月兒才反應過來,連忙道謝。轉身就跑。

“記住,隻有一個晚上!”高湛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皇宮-蘭陵王府,曾經最熟悉的路徑,如今竟覺得格外的漫長很沉重。突然的離開,又突然的出現。長恭他,他會不會笑著站在門外,然後拉著她的手說道:“月兒,你回來了。”然後兩人相視一笑,走進去。

腳不知不覺地挪動著,遠遠地就看到熟悉的住宅,屋裏的人都在幹嘛呢?他在幹嘛呢?

突然的一束煙花升起,是誰家在放煙火。一定很幸福、溫馨吧。

熟悉的影子,單薄的身體,在寒風中站立,長發被風吹起,看不清麵容。那翹首盼望的方向,他在等她嗎?

躲在樹後,卻再也沒有邁出去的勇氣。

高管家為他披上厚厚的外衣,白雪飛舞,飄落在他的身上,月兒好想跑過去,站到他麵前,說一聲:“我回來了!”

可是她不敢,她無法解釋自己的離去,也無法解釋自己回來。

淚水混著雪水一起流了下來,沙粒般的雪打在臉上,很疼,她卻沒有任何感覺。

悄悄地繞道。來到王府,本來應該是熱鬧的場麵,為何每個人都無精打采,折回到廚房,有幾個丫鬟正在包餃子呢。月兒很自然地走進去,幾個丫鬟頓時愣在那裏,月兒自然摞起袖子,熟練地擀皮,包餡,她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

“王妃回來了,王妃回來了,我去通知王爺。”有個丫鬟似乎很激動,尖叫著往外跑。

“不準去!”月兒突然一聲,便把所有的人嚇住了。“除了你們,不準告訴任何人!”月兒的表情很是嚇人,丫鬟們很是害怕,也不敢再說下去。隻是她們互相交換著眼神,找機會出去傳遞信息。

“我包好這些就走,你們若是不想讓王爺繼續失望,就盡管去吧。”月兒看著這些人,淡淡地說道。

“王妃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有個丫鬟膽大,聲音裏透著抱怨。

月兒也不答話,她隻想讓長恭吃到她親手包的餃子。

時間不是很長,等熱氣騰騰地餃子出鍋時,月兒自然地放在托盤上:“送到王爺的房間吧,叫他不要等了。”

丫鬟們還未再說話,就沒有看到王妃的影子了。一瞬間,時間仿佛又回到剛才,除了這碗冒著熱氣的餃子證明她來過。

丫鬟趕緊通知了高管家,隱蔽出,月兒便看到長恭匆匆地腳印回到房間,高管家被關到門外。

月兒的淚又流了下來,他一定很恨自己,一定很孤單吧。隻是她沒有勇氣去打開那扇房門。

看著那還熱氣騰騰的餃子。

“王爺,王妃叫你不讓等了,餃子在房裏,王妃親自做的。”丫鬟焦急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她回來過,為何不見他。他從來都知道她的去向,皇宮,不近不遠的距離,她竟真的呆在裏麵,沒有回來過。他也知道她為什麽回去。

從離開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她的去處,他沒有給過她任何信件,也沒有找人給她任何傳遞信息,隻是不想讓她為難。

她亦跟他一樣嗎?

她親手的餃子嗎?他拾起筷子,熱氣打在臉上,看不清周圍。他一個一個地吃著,苦澀又甜蜜。既然回來了,為何不見呢,為何要躲起來呢!酒不自覺地喝得多了一些。

除夕夜,

他孤單地在屋裏。

她孤單地在屋外。

一門之隔,

卻千山萬水。

本是團圓的日子,為何卻這般淒涼,酒壺橫七豎八的放著,他就想這樣走出去,等她親自走出來,站到他的麵前。

門被打開,依舊是單薄的衣衫,月兒躲在角落處,凝望著屋裏的影子,隻道門被打開,他出現。

任風雪拍打在兩人的身上,一明一暗。

“膽小鬼,你出來!”長恭大喊了一聲,酒已從酒壺中流出。

淚水早已模糊不清,他是在叫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