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安琪與我便將我經曆的前前後後都告訴了老法師。法師整個過程不曾多話,也未做任何點評,不知僧人修為越高是否話就越來越少了。
入得山門,便見寺門口站著一人不同常人。今天雖是熱了點,但是像他這樣敢真正穿著短袖T恤出來招搖過市的人還真沒有。這人正是vicent。他背著個巨大的運動行囊、個子又特別高真的特別紮眼。
安琪對於他的到來非常的吃驚,等走近了她還緩不過神來。原來昨天他們聯係的時候vicent還在香港轉機,沒想到這才十幾個小時vicent就站在跟前了,簡直和從地上冒出來一樣。不過,看他兩手叉腰的樣子不但是疲憊不堪,似乎心情也頗為不好。
“他是誰?”vicent不客氣地看著老法師問。
對了,說了這麽半天好像我們都還不知道法師的名號!我和安琪四目相對,都有點發呆。
Vicent搖頭嘴巴“嘖”了聲說:“就是你們說的神僧?你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就那麽相信他?”
安琪見狀不對,忙上前一把捂住vicent的嘴小聲斥道:“你快閉嘴,不要瞎說!”
老法師倒無所謂的樣子,他合掌說:“貧僧法號濟雲。”
“什麽濟雲?還濟公呢!”vicent仍舊控製不住的說。他轉而握住安琪的肩膀求個究竟:“安琪,你也算是科學工作者,你怎能不相信科學而相信這些怪力亂神呢?他能找到比光還快的物質嗎?”
Vicent這個ABC能說出“怪力亂神”這個成語,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安琪尷尬地看著濟雲法師,忙一邊口中解釋著道歉,一邊把vicent拉遠倒了別處。濟雲法師看著vicent輕輕搖了搖頭,便不做聲地踱步朝另一方向走開了。
看著安琪和vicent牽牽扯扯,估計他們要辯論一陣。我回過神來,去追上法師。我生怕這個插曲會惹濟雲法師生氣忙給他道歉:“大師,您不要生那個男的氣。他是個美國人又是搞科研的,腦子想的和咱們不一樣!”我看反應不錯,又說:“我和安琪是絕對絕對的相信你的!”
濟雲不改平常地說:“沒有關係,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我信佛,他信科學。”他轉頭來看看我,眼神中有一絲憐憫,他告訴我:“你也不要信我,要信佛。”
我懵住,這話好玄,一時好像難懂。
我忽而問他:“佛會幫我回到那個地方嗎?”
濟雲立住,想了想背對我說:“會的。”
我不禁要問一個關鍵問題:“可是……這世上真有比光還快的東西嗎?”
“當然有!”濟雲毫不含糊的篤定。他繼續邊往前走邊說:“不過佛是佛,也還要看天意。”
我跑到他的麵前,又問他:“天和佛不是一家嗎?這世上真的有佛嗎?我以前也沒有信過佛,佛會幫我嗎?”
濟雲停下,見我如此急性便微微一笑:“種善因得善果。這因已有人在千年前種下,我在,便是佛在的印證。但是……”他低眉語歇。
“但是什麽?”
濟雲那憐憫的眼神又出現了一次,他說:“如今卻是機緣未到,天意不肯。”
我搖著頭,我真不懂他口中說的什麽天意。濟雲見我也迷惑,這時也四下無人便歎息一聲道:“你不多不少的正好失去了這段經曆的記憶,這便是上天刻意叫你忘卻的。或許這是上天不願你回到那個時代才刻意刪去了你的記憶。”
“那怎麽辦呢?你……你是知道我去的那個時代嗎?”我追問:“那是哪朝哪代呢?”
他意含深遠的昂首看著天空,感歎說道:“我不能告訴你,如果哪一天上天還你了所有記憶,你自然就會知道,那時也就是她恩準你回去了。”
此刻的天如此高遠,我舉目眺望、第一次覺得著頭頂的這片藍色幕布是如此尊貴權威而又令人神秘畏懼的!
我轉而看著濟雲法師,想起問:“你說有人在千年前種下了因,這是什麽因?”
“因就是緣由,”濟雲目光回落到遠處,徐徐地自顧自問:“那是幾世之前的事了啊?”他自己搖搖頭:“如若有緣,你來日遇到他再自己問吧!若無那一日,告之你也是徒然。”
我不免有些失望,但是法師既然這麽說了也就隻好作罷了。
法師定了定神,問我:“施主參過禪嗎?”
參禪?這好像離我十萬八千裏遠的事情。我遺憾的搖搖頭。
“明日開始來禪房和弟子們一起打坐吧。”濟雲似是對我吩咐道。
“打坐?”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據實說:“我從來也沒打過坐的,我不會呀……”
濟雲法師安撫的笑笑,說:“佛說眾生皆可成佛,可見門第不高。施主不用擔心,入門是很簡單的。”
“哦,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我誠懇的允諾,濟雲法師的洪雅之相讓我對他自然的產生出無限信賴與景仰。他叫我參禪打坐一定有他的用意。他是安琪唯一的指望,如今,也是我唯一的指望。
*
*
*
時光不關心我的心事,繼續往前馬不停蹄的走著,轉眼我們就在山上又呆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裏我們摒棄了一切現代化的東西,比如手機、電腦……從而完全的回歸了文明人類幾千年來原本的生活狀態。我在萬年寺努力的學習打坐、努力的參禪冥想,用功的勁頭連自己都要被感動。
我覺得我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盡管我還有姐姐,但是我在這個時代沒有歸屬感。安琪若是知道我的心裏話必然要傷心吧,可是這感覺的東西不是靠理智就能夠控製的。
我總覺得有什麽人在某一處正強烈的呼喚我!而我的使命就是回到那裏。
今天,我和安琪再次要在峨眉山上爬個來回,vicent也跟著。這也算是濟雲法師交待的一項功課,他特意地說要我鍛煉好身體。vicent說他不信鍛煉好身體就能恢複我的記憶,我知道,他已經忍濟雲很久了。之所以還跟在我們身邊,多半是為了擔心安琪,另一小半大概就是為了想見證我們吃了那和尚的苦頭。
我和安琪在討論著這幾日打坐的心得,vicent實在按捺不住了打斷我們:“打坐?不過是在浪費時間而已,如果這都能治病我看所有腫瘤科的病人都出家就會痊愈了。”
安琪很不順耳地嗔怪他:“你知道多少?很多科學實驗已經證明了,冥想的時候大腦會呈現不同往常的活躍狀態。很多腦磁實驗已經測試到了這種變化,你可以去翻閱一下這方麵的報告。”
Vicent以不可救藥的眼神看著我們:“你們中毒太深了,把和尚的話都當成真的。是什麽讓你們這麽肯定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忽然想到前幾天濟雲法師對我說的一番話,此時不禁想起來要告訴他們,於是我似懂非懂地說:“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也許我們的這個世界也不是那麽完全真實的。濟雲法師說太陽的光要走很多個光年才能到達地球,”我向上托去手,想象捉住了一些陽光,繼續說到:“那你說,我們現在能感受到這份光和熱其實該是多少前的太陽發出的光芒呢?那,我們所見的這一切光明是真的嗎?”
安琪和vicent都定在了那裏。
許久,vicent才獨自沉吟地感歎了一句:“他居然還和你說過這個……真是個妖僧!”
我笑了笑,重新拾起上山的腳步。很快,安琪和vicent也從思緒總回神趕上了我!經過這一個月不懈的堅持,我現在爬山的速度快了很多,體力也變得很好。還別說,每天爬一趟山後我覺得自己的氣血變得好了很多,身體的基礎溫度好像也比以前溫熱一些了。
這時,我們三人不再多話,全力以赴的沿著台階一層層往上,忽然
“步驚雲!”身後一女生大喊。
“哎!”我忙地掉轉頭答應。
隻見一個20歲左右學生模樣的女生傻傻愣看猛轉回頭來的我。兩秒鍾後,她又繼續往前走、在我身邊經過的時候用非常奇怪地眼神瞅著我,而後徑直地朝我前方一男生靠近去了。
我看那男生身材高大、穿著無袖T恤露出結實的肌肉、一頭鋼絲長發確實像漫畫裏的步驚雲。這時我才反應到剛才那女生應該是在叫這個男生,想必“步驚雲”正是這男生的綽號!
這對學生情侶的背影很快在我眼前比肩而去了,我腦袋空空地立在原地。
剛才那女生叫“步驚雲”的時候我想也不想的就回頭答應了,那種條件反射幾乎就接近於本能!
步驚雲,
這三個字,讓我有極其異樣的親切感……
我那答應的一聲當時極其清脆,安琪和vicent也聽得個真真切切,他們也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我忽然欣喜萬分地衝去抓住安琪,迫不及待地告訴她:“我好像想起了什麽!真的,真的!步驚雲、步驚雲……”我來回的念著,終於最後肯定:“這好像,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安琪和vicent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呼。
“對,”我閉上眼睛竭力的回想著,步驚雲、步驚雲……想到這三個字,我仿佛一下想起來很多不同的聲音在喊這三個字。對,我很確定這種感覺!我篤定地告訴他們:“我敢肯定,步驚雲肯定就在我在那個時代的名字!對,絕對不可能錯的。”
他們看我不像是說假的,被我所說震得呆住,彼此互看一眼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什麽評價了。
沒想到這時候第一個發表意見的會是vicent,隻聽他也有些拿不準了,於是提議:“那……要不我們先回萬年寺吧,先把這個新的情況和那和尚說說。”
我和安琪都很同意這個想法,於是馬上三人便一起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