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碩繼續說:“日子就這麽戰戰兢兢的過著,直到有一日……他來了。”說到這裏她的臉又一次的緋紅了。
“他?”我問:“是孔明嗎?”
黃碩羞著點了點頭:“他就是這麽樣一個人,美得不可方物卻又絕頂聰明。那一年,是他第一次來看木槿花……”
木槿花,對了,黃碩說過孔明每一年隻有木槿花開的時候來諸葛府。
“聰明如他不幾日,先生便看出了端倪”黃碩繼續著她的回憶:“於是他教我學會做這‘軟玉溫香’好讓我在受人陷害的時候可以暫且阻他一阻,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但卻又不會真正傷害到人。”
原來是這樣,孔明的心和他的人一樣的美,對弱者永懷有仁愛之心。我問黃碩:“那有了軟玉溫香之後你應該安全多了吧?”
卻不料黃碩搖了搖頭,她說:“我那時候年紀小,那些要害我的人又都是我的主子,我雖有軟玉溫香卻一次也沒敢使過。”
“啊?”我吃驚:“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孔明的苦心!你之後怎樣?怎麽對付歹人的陷害呢?”
“還是繼續被人設計陷害唄!不過我命真的很大,好幾次就快要被害死……”黃碩語調悻悻,“我那時候求生欲望很強,因為隻有活著才能再見到他!就這樣,我一直撐到了第二年木槿花開。”
這是一個怎麽樣的故事啊,我的心裏忽然也酸酸的。
黃碩嘴角上揚起來,她的神情中夾雜了很多的甜蜜。她對我說:“他果然又來了,一年不見,我都不敢認了!他似乎變得更高更美了,我一切的艱難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都值得了……”聽著黃碩的話,我真切地能感應到那種純淨的少女情懷,是那樣的夢幻而美好。黃碩繼續回憶著說:“有一天,先生正在作畫,他把我叫到跟前,說‘我想在你臉上試一下墨好嗎?’”
說時,黃碩的手指溫柔的撫上了自己臉上的魚形斑。我掩口驚呼:“不、不會吧!你……這是孔明畫的?!”我睜著眼仔細的看著她的墨青色太田斑,我說怎麽會有太田斑是這種圖案的,太不可思議了!居然是孔明畫的!我看著黃碩的麵龐設想她沒有這太田斑的樣子,啊,果然也是一個很標致美麗的女子。
“他拿什麽畫的呀?”我的聲音還是很不穩定:“他怎麽可以這樣呢!他有什麽權利毀你的容啊!”
黃碩笑我太不了解孔明了,她說:“先生怎會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呢!他和我說若是不喜歡三日內可自行洗去,若想留著就永遠留著了。”
我驚歎道:“你居然選擇了留下了這塊斑跡?”太不可思議了,哪個女子不愛惜自己的容貌?
“你愛他。是嗎?”我看向黃碩,總結地問。
黃碩思是沒聽見我的問話,他的唇躊躇著動了動,卻說:“那是我唯一一次和他靠那麽近,他在我臉上描畫的時候我簡直就快暈倒了……手心一直出汗、一直地出汗。”
我試探著問她:“你一點都不怪他嗎?”
黃碩笑著搖搖頭:“先生這是在救我。”
聞言,我點點頭。容貌是黃碩生存的羈絆,也許隻有讓它有些瑕疵才能保存她的全部生命,唉,在這個時代生存是多麽的不易啊。
我突然想到的問她:“你今年多大了?”
“時間過得真快,我好像已經有20了!”
“七年了……”我突然心痛得落下淚來:“你愛他,已經愛了七年了啊!”20歲的女孩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很尷尬的年紀了,我握住她的手難以自持的嗚咽起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你不能陪伴你所愛的人!都是因為我,害得你身中惡毒不得不桎梏於此!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你的愧疚呀!”
黃碩合上雙眼,熱淚也滾滾而下。她反握住我的手:“沒有……你沒有什麽愧疚我的。能守護先生愛的人,我也是高興的!”
我抬起淚眼,愣住。
黃碩釋然一笑:“先生喜歡的人是你,他逃不過我的眼睛的。這世上隻有你能跟他談到一處去,隻有你懂他說的那些東西!,他看你的眼神是那樣的不同尋常,他以前什麽女人都不放在眼裏,但在提到你的時候……”
“別!”我止住她的嘴唇:“別說了,隻會加重我的罪孽!你放心,我一定會早日幫你拿到解藥徹底根治你身上的毒,然後我就放你走!你去找孔明。”
黃碩睜大著眼睛怔怔地看著我。
我握住她的手,說:“我已經是主上的妻子了,而你呢,一定要去為自己的幸福去爭取一次!不然等你老了以後,沒做的事情會比曾經做錯的事情更加讓你追悔遺憾。”
*
*
*
細雨瀝瀝,落在黛瓦彎簷上匯聚成一處,叮叮咚咚地墜在青石板上清脆得如錚錚琴音。我歎息一聲,伸出手去,有幾顆水珠降落在了我手心,居然很涼很涼。
腦海中有無數的事情盤旋糾纏,再加上這般惹人愁緒的天氣,我的心裏不由得有些悲戚惆悵。
書房的門響了,我側過一邊,果然一排文臣武將從裏麵次序地走了出來。孫權的這個會開了好長時間啊,我在廊上等得腿都些些麻了。
待人走淨,我這才推門而入。隻見孫權著一身端正的衣裳正在案上提筆疾書,他的樣子無論在何時看到都是那麽令人耳目一新,隻要看著他便就有了精神百倍的感覺。
聽得有人進來孫權也未曾抬頭,隻問:“還有何事?”
我呼一口氣,忘掉心中的忐忑,跪下身來:“臣步驚雲有一計謀想獻於主上!”
孫權吃驚定住,忙抬頭:“驚雲?”他擱下筆硯,繞過書案走來將我扶起,問:“為何來此行此大禮?”
我微微欠身,回稟:“今日我是以臣民的身份來見主上,是要和主上您談一件正事。”
孫權握住我的手停住,他用銳利的目光上下看了看我,見我一身正裝真的不似玩笑,便笑著回到書案前好生坐好,對我吩咐:“姑且道來,孤願聞其詳。”
我很認真的說出了自己想了好幾天才想到的一個辦法:“那日聽得主上與母親為軍餉的長久來源問題所困擾,我便尋思了好幾日。終於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可保我江東大業再不用為錢糧愁苦,臣妾便今日特來將這計謀獻於主上。”
“哦?”聽到我的話,孫權頗為感興趣,問:“是何好主意能保我軍中錢糧充足啊?”
“要想籌錢,隻需要主上您和江東百姓玩一個遊戲。”我真的有點故弄玄虛,我還蠻享受孫權難得一見如墜雲裏霧裏的樣子呢!
“遊戲?”
我點點頭,勝券在握地說:“對,一個遊戲就可以解決江東軍餉的長久來源問題,以後主上的軍隊就再不依靠戰爭的勝利或是貴族士紳的慷慨解囊了。”
孫權又些不信,但是他對我這個人還是信的,知道我絕不會胡言亂語,便繼續耐心的傾聽著。
我也不再賣關子,從懷中取出一個長盒子遞到他桌上,將蓋子打開說:“主上,這盒子裏裝滿了100張紙牌。我隻要花一文錢就有一次抽牌的機會。”我從中隨意抽取了一張,看了看牌故作驚訝地:“這牌上說我中了20文錢。”
孫權好整以暇的看著我,似懂非懂。
“我們姑且將這遊戲叫作‘摸好彩’,百姓們隻要花1文錢便可以得一張紙牌得一次摸彩頭的機會。主上可以以官方成百萬的印製這樣的盒子和紙牌,隻需將收益的三成用來作為彩頭獎給摸中的人,剩下的除去成本就可以用來充盈軍餉甚至財政了。”
孫權低眉思索:“這可行嗎?”
我一笑,寬慰他:“對百姓來說一文錢人人花得起,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開支。花一文錢就可以中幾十倍甚至幾千幾百的彩頭,誰不願意試一試呢,如果沒摸中就全當是給軍隊捐了物資,百姓們也是樂意的!”
孫權見我這麽一分析也默默點頭。
“這個方法是集眾人之力聚沙成塔,不會消耗掉那些貴族士紳也不會消耗掉我們的百姓,隻要大家都拿出一文錢來,我們物資需求便已不再是難題了。”
“妙哉!”孫權聽到此終於忍不住的幾乎跳著站了起來。他上前一把拉住我問:“驚雲你真是聰明之極,怎麽會想到這麽好的辦法?!”
我不好意思的搖搖頭,說:“這辦法不是我想的,在我們那個時代國家就是用這個辦法來為福利事業籌錢籌款的。很多國家都是這麽做的,所以這個辦法一定也可以在我們這裏取得成功。”
孫權露出驚羨讚歎的神情說:“你們那個時代竟然有這麽好的法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如果真的能行得通,真是為我孫吳解決了一個難題啊。”
我反握住他的手,鼓勵他:“一定會的。相信我。”
孫權一怔,一動不動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的臉。
我被他那熱烈癡纏的眼光盯得雙霞緋紅,不由的低下頭去。他修長的手指從容地撫過我額邊的碎發,將我輕輕的摟進懷中,他微微靠著我的頭發在我耳邊說:“我相信你。”
一瞬間,我的眼角濕潤了,淚珠很快的滑出了眼眶浸濕了孫權的胸前。我用臉頰摩挲著他的衣衫,覺得離他的心好近好近……
他下顎輕輕抵著我的頭說:“靉兒,我最快樂的事情就是擁有了你。我有一個很大的願望,就是希望能保一方平安繁榮,讓我的百姓不受戰爭之累、不受顛沛流離之罪、不受饑食無衣之苦,人人都能愛自己所愛之人,人人都能與所愛之人永不分離。”
我抬頭看向孫權,說這話的居然是高高在上身份如此尊貴的他。原來他的心裏一直存的是這麽個樸素卻又浪漫的目標,這才是他在戰場披荊斬棘的源源動力。“人人都能愛自己所愛之人,人人都能與所愛之人永不分離”。簡簡單單的話卻如此使人覺得蕩氣回腸。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我那麽愛他了,因為他的心裏存著人間至善,因為他的心裏有所有人,他的愛是大愛,是愛所有人的。
我複又靠進他懷中,由衷地說:“一定會有這一天的,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成為這世上最好的英雄,將來可以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孫權一笑,摟我的手臂又圈緊了些,卻說:“我也想做你最愛的人。”
我的臉像燒著了一樣的滾燙,一抬眼正好撞上他深情凝望的眼睛。我害羞地撲進他懷中,告訴他:“你已經是了!”
一生能與這樣的人相識、相知、相戀、相守,夫複何求?!
留戀於他的懷抱,我突然想起還有件該說的還沒說!
我慢慢與他分開點距離,在遲疑中、在孫權的疑惑中,吞吐道:“我想用今日所說的計謀和你換一樣東西。”
孫權還以為是什麽,笑歎一聲爽朗答應:“好,你想要什麽?”
我鄭重咽了口吐沫,閉上眼睛說:“潘珠兒的名分!請給她一個名分吧?!”
許久,
沒有回應。
我睜開眼睛,孫權在看著我。
我低低地說:“我的壓力好大,請您就……”
“好!”未等我說完,孫權居然爽快答應了,我反而吃驚語塞了。
孫權寬慰的微笑著,他一邊將我額前的碎發用手指輕輕梳理到耳後,一邊如耳語般對我說:“我不想你過得有任何壓力,隻要你同意,我就給她一個名分。”他又補充道:“但就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