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致明白了三夫人的意思,又是一個好情之人。我自然點頭:“姐姐,您的意思我明白了。”

三夫人非常寬慰地笑了,她過來握住我的一隻手說:“妹妹果然是個識大體的人!姐姐隻想你好好勸一勸主上讓珠兒留下這個孩子吧。你的話我想他會聽的!”

我不敢當,忙說:“姐姐嚴重了,姐姐才是個可敬可佩的人哪。隻是主上那邊我也不是沒有去勸過,難呀……不過今日聽了姐姐的分析,為了孫家著想我一定會盡全力說服主上的。”

她拍拍我的手背,認真地說:“那謝謝你了!”她又看向那魚池說:“希望妹妹就像這魚池一樣,若是能容一些便容一些吧!”

哦,我這才頓悟為何今日三夫人約我來看魚。其實意不在看魚,真正要看的是這池子才對!她是希望我能接納潘珠兒母子呀……我一邊讚歎著三夫人的虛懷若穀,一邊也有一些小小的委屈,自明著和珠兒爭過主上,在他人眼中我恐怕多是不能忍珠兒的形象了。她們或許都以為著是我的緣故孫權才執意要打掉潘珠兒的孩子呢!

唉——我心中長歎一口氣,不知道該如從何解釋,隻能不解釋了。

正在發呆間,

聽得一行人腳步聲緩緩已近。

轉身看去,是徐夫人和潘珠兒帶著一行侍從向著我們這邊走來。

潘珠兒和徐夫人?

她們並肩走著,這樣的組合讓我一時有些詫異。

“夫人!”我和三夫人欠身給徐夫人問安。潘珠兒也上得前來朝我和三夫人欠身:“見過三夫人、五夫人!”

徐夫人卻對潘珠兒吩咐道:“你如今身懷六甲,還是免了吧!”

“是!”潘珠兒應著,又退回到徐夫人身側。

這怪異的場景讓我和三夫人都有些發懵,我倆站著不知道她們葫蘆裏賣著什麽藥。隻見徐夫人非常不悅的看著三夫人,三夫人很快知趣地躬身說:“妹妹祠堂裏還有功課要做,就先告退了。”

“嗯!”徐夫人滿意應到,三夫人便迅速退去離開了花園。

現在隻剩我一個人立在她們麵前了,說真的,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徐夫人慢慢地在我身邊轉了半圈,很有來者不善的意味。我壯了膽子試探她:“徐夫人,您有話要對我說嗎?”

徐夫人立住,她偏嘴一笑:“我是有一些話要對妹妹說。不過我還在考慮是委婉一些說,還是要明白一點說……”

我一躬身:“還請夫人明白點說吧!”

“好,”這回她踱到了潘珠兒的身邊了,她撫著潘珠兒的肩頭對我說:“我要你跟主上去說,讓潘珠兒生下這孩子,並且給她一個名分!”

什麽?我一驚,生下這孩子已是很難,還要給她名分?!這潘珠兒給徐夫人吃了什麽藥?!我望著眼神中難掩紅光的潘珠兒,對她們搖搖頭:“這很難,夫人還是自己和主上說吧!”

徐夫人一聽這話就要發怒,但見潘珠兒對她一使眼色,她便馬上按捺了下來,“誰都知道主上最寵你愛你,你若是在主上那兒替她說一句好話,定是能有些作用的!”

“徐夫人,”我對她說:“我有時候真的不懂你,你幫別人做的這些事情你能得到什麽?”

她得意一笑,說:“好吧,料你會有此一問!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不妨對你直說了也免去你心中的疑惑。”她撫上潘珠兒的肚子說:“珠兒已和我達成了交易,隻要讓她做夫人生孩子,這孩子就自然會過繼在我名下!”

原來是這樣,徐夫人那兒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我看向已然成竹在胸、勝算在握的潘珠兒,不陰不陽地說:“這世上真是沒有永遠的敵人啊!”這兩個女人居然糾結到了一起。

隻聽那的徐夫人還陰陽怪氣地說:“妹妹你知道嗎,老夫人的壽辰就快到了!我已經命人去杭州接老夫人了……你是聰明人,自然應該知道這老人家都是喜歡子孫滿堂、享受繞膝天倫的,到時候定然不會準許珠兒打掉這孩子!隻要有妹妹在主上那廂吹著枕邊風,再加上老夫人的壓力……我想,這事也不難辦!”

我冷冷一笑,你們都計劃好了還找我做什麽,我不與她們言語便背過身去就要離開這裏。

“你站住!”剛走了兩三步,徐夫人不怒而威的將我嗬斥住。

我站住腳步,聽得身後徐夫人說:“你幫我們做這件事,我們自然會送你一個大大的人情,不會讓你白做的。來呀!”她朝一麵喝令著。

我好奇的掉轉身來,看看她還有什麽花樣。

隨著她的喝令,她身後的隨從讓開一條道,隻見一個身著侍女服飾、有些熟悉的身影慢慢走上前來。我忍不住緩緩移步走上前看,天哪……是她嗎?是她嗎?

那女子跪下身去,對我行禮說:“參見五夫人!”

我的眼中刹時盈聚滿淚水,忙地伸出顫抖的雙手去攙扶她,我激動的說:“黃姑娘……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那女子抬頭與我四目相對,她容貌姣好隻可惜臉際卻生了一塊魚形的太田記,這不是我日思夜尋的黃碩嗎?!她果然還活著!

“好了!”徐夫人非常自信於她的籌碼,她說:“她就給你了,好好敘敘吧!我們不打擾了!”她帶著潘珠兒和侍從大搖大擺地離去,不到三步她忽然又立住提醒道:“隻是敘好了往日情,別忘了明日事!”說罷一笑、領著一行人便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了。

我能感覺到潘珠兒得逞的蔑笑、也能感覺徐夫人將我玩弄於股掌中的得意,但是,但是這一切與黃碩的到來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我真的是太高興太高興了!我心中那僥幸的歡喜之情真的是太難以用言語形容了!

嗖!

我剛想張口對黃碩說話,卻見黃碩冷不丁的朝後退去竟然從懷中掏出一短匕要抹自己的脖子。

“住手!”我大喝一聲,趁黃碩嚇住一把撲上前奪去她的匕首!我怒斥道:“你這是為何?!你可知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黃碩一甩手,背過身去,說:“你還是讓我死了吧!潘珠兒已經讓我吃了毒藥,這藥每半個月會發作一次,他日你隻能按時去問她拿藥來暫緩我的痛楚!”

“什麽?!”我怒不可遏地說:“竟然有這種事情,這個女人竟然如此的歹毒!我去找她!”

“沒用的!”黃碩喊住我,她冷靜的說:“她們早就滿盤算好了。我活到今天早已經不在乎生死了,隻不過我不喜歡被人要挾,也不想你因我而受製於人!”她又上前和我搶匕首:“我看你還是讓我死了好了!”

我緊緊地把刀攥在胸口、就是不放:“不!我不會給你的,我也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爭搶中,我握著了刀刃,一時吃痛叫了起來,隻見血已股股流下!

“啊!”黃碩低呼一聲,鬆開了手。她看著我被割傷的手,發了一會兒愣忙得撕下自己的裙擺趕緊地來將我的手包好。

我的手很痛,可更痛的卻是心。如今之勢,大家就著誤會都在逼迫我,我恐怕不做聖母是不行了。

心中奚落,耳邊卻是黃碩的低歎,她歎道“唉,你這是何苦啊……”

*

*

*

這一日。

不常有人去的臨水小謝上竟然傳出了有如行雲流水的琴音,絲絲入扣、錚錚入耳……定是孫權回來了,是他……也隻有他才會彈出這樣彌音嫋繞的音樂。

據說最近南方的夷族動亂不止,孫權都一直為處理此事在忙。我也與他多日未見了,今日看來他是閑了、也貌似心情不錯,看來我得好好把握機會,說一說潘珠兒的事情!

我找了盤小點心,尋著弦音去。臨到跟前,果然見那小謝之上端坐著一綠衣男子。琴曲悠長綿慢、一撥一劃如挑撥著心湖令人不盡醉心於此。他撫琴弄錚全然無我的樣子,真是縹緲若仙呀。

孫權覺察著我的到來,對我莞爾一笑。我自尋著他身旁一側,放下點心盤膝坐下、假裝自然地聽著他的演奏……

一曲訴畢,我的思緒竟不能回收,久久的沉浸在他的琴境中。

“你為何帶了這麽多人來?”孫權突然問我。

我一愣,左右看看,又並無旁人。頓時對他的這一問有些覺得發瘮起來,我定了定思緒,才說:“我沒有帶人來呀……”

孫權望向我緊張不解睜大的眼睛,微微笑著搖搖頭複又挑起了琴音。

難道他是另有所指?猜不透他的意思,眼神就更加疑惑了。

孫權也似是不忍再刁難我,手中撥按著琴弦得空瞄我一眼,這才雲淡風輕地說:“你帶了許多人的意思來,不就是把她們都帶來了嗎?”

他這輕輕一句我心下一驚,頓時心虛異常空中也語塞了。難道我的臉上有這麽明顯嗎?還是……他本來就有一雙洞悉一切的眼睛呢。

看來,今日不是為潘珠兒說情的日子。

我理了理波動的情緒,裝無辜道:“臣妾愚鈍,不明白主上的意思!臣妾來這裏,其實隻是想懇請主上為臣妾彈一首曲子……”

“哦?”孫權停下手中的撫琴頗有些興趣地問:“是什麽曲子?!”

“嗯——臣妾想聽的這曲子叫——”我偏頭趕緊一想,對他說:“念孫郎!”

“哈哈”孫權爽朗大笑,他偏身伸手在我鼻上一刮:“你還用敬語!讓我看看,這些日子瘦了沒有?”他將我左右看看,我心中還未從心虛中回神便自然地躲閃著他,孫權便問:“你在怪我嗎?那日夷藩的動亂生得突然走時太匆忙了,所以未曾與你招呼一聲。”

我順著他的話撅起嘴:“是啊,你不辭而別,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生我的氣呢。”

他溫柔地怪罪我:“我是這樣動輒生氣的人嗎?真的是事發突然。”

我一手撫上他心口,安慰到:“我知道的,逗你的。不過……”我語調訕訕:“是不是我以後要漸漸適應這種你隨時不見蹤影的日子啊?”

孫權見我擔憂,故意裝起臉來嚇我:“哦——那很有可能啊!”

“啊?”我心中一沉,嘀咕著:“那我還不如做個男兒身呢,從軍隨侍、至少能天天看見你。”

孫權聞言將我輕攬入懷,下巴輕抵著我的頭發,說:“我才不要你是男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