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兩天兩夜。
我一直靠著船窗發呆到清晨,仿佛有一股回憶風卷雲舒般地傾來,我被這回憶脅迫得不能自在呼吸,那夏口城外的草場、那茗園的宴會廳、那雨天的農舍、那次獵虎的場景、還有從黃祖逃出的那九死一生、甘寧的贈藥……我真的都放下了這一切嗎?
“公子,到了。”忽然,聽得船家在艙外高喊。
孔明急忙探出身去,我起身和蓉蓉也隨後跟出。
船家將船緩緩靠向岸邊,朦朦的晨曦中隻見不遠處也停著一艘烏篷,一位比孔明年輕幾歲的男子站在船頭,含笑等待著我們。
不多久,兩艘船終於碰頭。
“孔明兄,多時不見,別來無恙。”那男子拱手向孔明問好,十分開心熱情。
“承蒙元直兄掛念……”孔明也以同樣的熱情回應著他。
我看著眼前這個白淨利落的男子,難道他就是諸葛孔明提過的好友徐庶?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徐庶跟孔明可以稱得上是走一個路線的的。雖不至於像孔明那般沉魚落雁、男生女貌,但也是斯文精致到極致,看外表就知道是一個非常講究的公子,令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一襲鵝黃的長衫,真可謂是纖塵不染。
不知道他們寒暄了些什麽,孔明踩著甲板踏上徐庶的船隻,他轉身向我伸過手來:“過來吧!”
我不很明白的看看孔明又看看徐庶。
孔明寬慰地說:“來,小心點。”
我握住孔明宛如蔥管的酥手,心懷不安的躍上了徐庶的船。
腳落定,我忙的抽回手,孔明有些訝異於我的速度之快,但是他很快的又以其他動作掩飾了過去。
我捏著自己的拳頭,奇怪心髒會砰砰亂跳,怎麽了?隻是碰一碰手就會讓我感覺這麽不安呢?我好像在接觸到那隻手的時候感覺到了孔明傳遞的一些異樣的東西,而這些東西竟然使我覺得猶如過電般發麻,也突然令我非常緊張……
“元直,愚兄拜托你的事在飛鴿傳書中已然言詳,這位就是我要囑咐於你的……朋友。”孔明看著我,將我介紹給徐庶認識。
“呃,”我木訥的說:“你好,我叫……”我突然語噎,遲疑了下說:“孫靉。”
孔明猛轉頭難以置信地看我,我不自然的朝他淡淡一笑,他是聰明人,一切都可以不言而寓。
徐庶將我從上打量到下,也有些不適應我的現代打招呼的方式:“孫姑娘幸會,在下徐庶,字元直。”
“幸會幸會,以後請多多指教。”我點頭哈腰的回敬,啊,我真沒和古人這樣認識見麵的經驗,我拙劣的應承著,越發覺得自己像個日本人。
我求救地看著孔明,卻碰上他很複雜的眼神。
我以為他會說些什麽,就望著他等了半天,可是他竟然什麽都沒說。徐庶也覺得氣氛怪異,他解圍般說:“孔明兄勿需操心掛念,愚兄定會盡全力完成重托。”
“我明白。”孔明了然的應著,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又停了下,他收拾了下情緒說:“時間倉促,那在下就此告別了,你們都請珍重。”他一作揖,向後退身。
“你……”我腳邁前一步,想說留住他,可是又突然想到不可以的,隻好說:“我們什麽時候再見呢?”
孔明好好的想了想,他又露出一次眼神淒然的微笑,他說:“後會有期!”
我的眼睛泛起了一層水霧,我點點頭,我知道在這個時代一切都是不確定的。
“也許……”正想邁步回去船上的孔明突然轉身,他說:“他可以真的不在乎你的容貌。”
我不明白他怎麽忽然說這個,隻想問他:“你怎麽知道?”
孔明薄薄的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但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他隻是朝我輕輕搖頭莞爾一笑,又轉回身去跳上了船板。
落腳後,他在蓉蓉身後扶著步蓉蓉過來我們船上,我在這邊拉過步蓉蓉,整個過程我們都沒有講話,蓉蓉也被這分離的氣氛影響著,站在我身邊默默不語。
孔明和徐庶都各自吩咐著船夫開漿,在無聲無息的清晨,兩艘烏篷一槳一槳的緩緩分離,耳邊有徐庶作別的寒暄,我卻沒有說兩句客套話。孔明最後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他安慰的笑著和我無語作別。
“要記得你說過的話!”船已分開百米來遠,忽然聽得孔明大聲朝這邊高呼。
“什麽呀?”我大聲問。
孔明把雙手窩在唇邊大聲說:“你說會先認我的!!”
哦,原來是這事,我點頭說:“是的,我會的!!”
聽到話音,孔明就將手垂下不再高喊,他悵然地蕭蕭而立,所有人都能感到他是痛的。
又是我嗎?
我又做了什麽孽嗎?
我不敢去想,我也無力負擔起這些。
船兒娓娓飄向水中央,我們漸漸都看不了彼此……孔明消失了,他沒有跟我們透露要去哪兒,我也不必問,因為曆史已經給了他方向,我知道他逃不開的,會去那個叫劉備的人身邊,鞠躬盡瘁,終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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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昌!”我默讀著城門上的這兩個字,一座陌生而古老的城市展現在我的眼前。
蓉蓉抱著行李也發怔地問我:“我們真的到了許昌了?”
應該叫賭場才對吧?我到這裏是來賭的。我背叛了自己的愛人和朋友不顧一切的衝到了這裏,這裏真的有我要的希望嗎?
深吸一口氣,我得振作,進場前我不能隻想著輸,我一定會成功的,這一次我一定會緊緊扼住命運的喉嚨,哪怕是上天隻給我一次的可能……
如果……
如果最後沒有贏,我就在這裏離開,除了孫權、我還有姐姐安琪,我會盡一切能力回到現代去,我姐姐會照顧我的,隻有在她麵前我即使滿目瘡痍也依然能坦然生活。
“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我走到徐庶麵前,嚴竣的問。
徐庶訝異的注視我。
“我知道,孔明和你一定已經有計劃了,不然他也不會這麽放心的就帶我來。”
徐庶很欣賞我的判斷:“孫姑娘果然不同反響,但是此事無需如此倉促,還是稍事歇息兩天再從長計議。”
“我需要的是馬上行動!!”我強硬地不容置否。
徐庶以手摩腮,靜靜的打量我。
“好!”他說:“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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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徐庶回到了府中,他的府邸相當的寬大氣派,怎麽說也該是在這裏任哥一官半職的人物吧。如果他在曹操這裏做官怎麽會和諸葛亮是好朋友呢?
我一拍腦袋,靈光乍現。
徐庶不就是那個曾任劉備軍師,後因母親被曹操所囚隻得投曹的孝子徐庶嗎,人在曹營心在漢說的也是他呀!!原來如此。
尾隨徐庶穿過三三兩兩的房間,他帶我和蓉蓉來到一所小偏院前。
我瞪大眼看他。
他輕輕推開院門,頓時呈現眼前的是四五個正在練功的女子。
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個正在拉退的妙齡少女,她的身姿真美,漢宮飛燕掌中輕用來形容她真是一點都不為過。
“妙兒!”徐庶邊將我們引進院中邊呼那女子。
那女子掉轉頭來,我這才明白什麽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什麽叫做顧盼有情……這女子真是生得太美太美了,瓜子臉兒肌膚吹彈可破,五官更是生得精致絕妙,難怪叫妙兒若是綺月在隻怕也要稍遜三分。
妙兒應聲而來,她見著我卻顯得早已所料,她側身向我行禮:“姐姐您來了,妙兒在此恭候多時。”
???這是賣的什麽藥?
徐庶解釋:“妙兒一家曾受華大夫恩惠,這次她主動請纓要營救華大夫……營救華大夫的計劃需要你二人共同協作。”
我點點頭,問:“那需要我做什麽呢?”
徐庶看看左右,屏退其餘人等,這才將全盤計劃告之於我:“目前我們任何人都見不到華大夫,孔明說你舞技絕倫遂安排你指導妙兒一隻精湛的舞蹈。我們過兩天會把妙兒安排在主公麵前舞蹈,屆時一定要能令他將妙兒留下才行,之後妙兒會告訴主公師承你處,而且你的容貌在她之上,以此來挑撥主公的好奇之心。”
主公?就是曹操吧。我聽著算是有了些眉目,但還是不解:“可是我根本已經毀容了呀!”
徐庶一笑:“正是,以主公的好奇兼……愛美之心,一定會想辦法恢複你的容貌已求證實的。”
“哦——”我懂了,替他接著說:“他一定會叫華佗出來幫我治臉……”
徐庶肯定地點頭:“到時,你,有可能還有我們都會有機會接觸到華大夫了,我等盡可能尋找一切機會找人進出之時將華大夫換出來……隻是此事風險極大,是否能全身而退此時不得而知。”
我和蓉蓉都聽得怔住好久一動不動,這個計劃,說真的,光聽都覺得心跳加速、冷汗俱出,此乃真正的的險中求勝哪,該計劃環環相扣若一步失敗不光滿盤皆輸恐怕連命都會隨便丟掉。天下恐怕也隻有諸葛才能想到這個計劃,天下也恐怕隻有我才肯這麽去實施。
“那……”我看著妙兒問:“那不是要妙兒犧牲嗎?就算成功把華大夫救出來,曹操也不會放過妙兒的呀!”
妙兒趕緊說:“姐姐你放心,我自幼習武練得一種好輕功。如果事成,曹賊的高牆是欄不住我的。”
哦,我想說,那你至少也要犧牲清白呀!但我沒說,不知怎麽的,我覺得說了,就更殘忍了。
另外,是不是我也漸漸腹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