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身子晃晃的,頭好暈呀……我的眼睛努力的睜開,漸漸看清了自己的所在。
哦,我已經到了船上了。
我虛脫地呼一口氣,頭落回枕頭。
“夫人……”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我一看,立在榻邊的居然是步蓉蓉。
我支起身子端詳她:“蓉蓉?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蓉蓉伸手一指屏風外:“是諸葛先生的安排。”
“哦。”這個我相信。
步蓉蓉手腳麻利的給我端來水與汗巾,我下了榻將臉洗了一下。
“夫人……”步蓉蓉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嗯?”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麽。
她轉身從一旁捧出幾件幹淨的衣服,猶猶豫豫地說:“夫人,您還是請換身衣裳吧。”
哦,我把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原來,我的身上還穿著大紅的新娘喜服呢。
我伸出手指慢慢摩挲過喜福上繡著的金絲彩鳳,悲傷如涓涓細水從我胸口緩慢流出,一顆顆眼淚落在汙跡斑駁的華服上,暈染如鮮紅的血。
我緩緩褪下這身喜服,將它平整的鋪在榻上,我一遍一遍用汗巾擦拭被灰土弄髒的地方卻發現怎麽都不能擦得徹底幹淨。
“算了,夫人。”見我如癔症般擦拭著喜服,蓉蓉一把奪過衣服捧在懷裏,她說:“我會洗幹淨的,還是讓蓉蓉幫您收著吧!”
我再也控製不住,雙手掩麵低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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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衣物,我出到艙外。
碧水悠遊,兩岸的矮山秀幽可見,烏篷船在山水間飄搖而行。船頭一老船夫搖著漿唱著嘹亮自由的荊楚之聲,一邊是於甲板盤膝散坐的諸葛孔明,山水間的風將他發縷輕輕捋梳向頸後、這景致真像一幅寫意的山水畫。
我走到孔明身邊也坐在甲板上,水麵的涼風也向我頸脖間拂來。
不等我說話,孔明先問我:“這裏很好吧?”
我看看明翠清幽的遠山,點點頭:“好像是在另一個世界。”
孔明莞爾一笑:“後悔嗎?”
我默默不語。
“還是後悔了。”他的口吻淡淡的。
我承認:“是有一點,但是不這麽做那日子比後悔也好不了哪兒去。”
“你對孫仲謀沒信心嗎?”他偏頭隨意問。
我低頭,思量了下,說:“我是對自己沒信心。”
他直起身子,認真的看我,隨後也頷首笑說:“是的,還有比後悔更甚的。”
船勻速的行駛著,我和孔明不再言語,讓這清新的風滌蕩在心間,仿佛能將一切的塵埃都能吹散。
“對不起,”我終於開口說:“我這次把黃姑娘害慘了,現在她被他們抓走了。”
孔明聞之眉頭一蹙,怔怔的一動不動。
我把頭埋在雙手間:“我真是個不該出現的人,好多好多人因為我而受折磨,我現在好擔心黃姑娘,不知道……她現在正麵臨著什麽。他們一定不會輕饒她的,想到這個我就後悔!”
“唉——”孔明意味深長地低歎一聲:“她呀!”
我內疚地說:“她這次原本是可以跟我一起來的,可是甘寧說一定拿她回去複命。是我壞了她的好事,我看得出來她很怕與你分離。可是為了成全我,她失去了陪伴你身邊的一個機會……”
“分離……”孔明仰天長吸一口氣,琢磨著自言自語:“原來分離是這樣的,果然很苦澀,難怪黃碩不喜歡。”
我望著他,不懂他說話的意味。
孔明見我發愣,朝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笑。
我懇切的問孔明:“我們以後會去救她的對嗎?你知道的,她那麽愛你,她是值得的。”我期盼地望著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孔明與我對視良久,而後他仿佛自己也不確定地說:“會的,我會去救她的。”
“嗯!”我放下心來信誓旦旦地說:“我在她麵前發過誓,我一定會去救她的。現在隻祈禱她一定要撐到我回來……”
孔明立刻打斷說:“她不會死的,隻是活著要受些罪了。”
“你……怎能如此冷漠,你一點都不關心嗎?”孔明一點不上心的樣子讓我很替黃碩生氣:“她這回是主動要求跟他們走的!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把你交待給她的事看得比什麽都重!你怎麽一點都不為她擔心的樣子呢?”
孔明無語地看我失笑,理所當然地說:“她怎麽會死呢?隻有她活著,你才可能回去救她!!我說得不對嗎?”
??
我一愣,將孔明這番邏輯想想。是呀,孫權應該不會讓她死的,應該是更有可能會把她留著做引誘我回去的魚餌。
我有些敬佩地看著孔明,經他這麽一提點,我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稍有些落下。
“不管怎麽後說那還是要早點回去救她!”我自言自語又像跟孔明說。
“我們要去哪兒才能治我的臉?”這是我目前最想知道的。
孔明嘖了下嘴,憂慮地說:“一個……你也許不敢去的地方?”
“嗯?”
孔明說:“也許我之前應該早點告訴你,這個地方。”
我自嘲地笑笑:“我現在已毅然決然地走到了這步,還有什麽地方是我不敢去的呢?難道這世上真的還有龍潭虎穴刀山火海嗎?!”
“許昌。”孔明沉沉說出這兩個字。
啊,我是不是聽錯了!我捂著心口輕吐一口氣:“許昌?我的臉要到許昌去治?”我的神啊,那是誰的地盤大家都知道的!
“你知道曹孟德嗎?”他繼續問。
“曹操?”
孔明點點頭:“能治你的大夫被他軟禁了,所以……”他看著我,未說的話讓我自己領會。
“什麽?”我不會聽錯吧,揣測著問:“曹操,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想治好我的臉就要去曹操的手上把能治我臉的人救出來,是這樣嗎?”
孔明點點頭卻不作聲,過了很久才說:“不是我們,是隻有你一個人去而已!”
轟!我徹底呆了,驚嚇得站了起來。
孔明也隨我站了起來,他的表情很複雜。他說:“正如你所說,這世上還有比後悔更甚的事。”
我的胸突然好悶,好像倒吞進一大碗苦水被嗆得透不過氣來。
“你不去嗎?你為什麽不去!”我問:“你怎麽能不管呢?”
孔明低下頭仿佛也很糾結,他最終為難地說:“我已經不是閑雲野鶴了,而今公職在身,是滿滿一身負累呀!”
“騙子!”我咬著嘴唇委屈得嘟噥:“你怎麽能這樣,說好的你能有辦法幫我恢複容貌,現在讓我到了這副田地卻要我自生自滅。”
“不是自身自滅!”孔明連忙補充:“在下有一好友會來幫助你一起去救華大夫的。”
“華大夫?”
孔明轉身,認真的對我說:“哦!忘了詳說,那神醫是華佗華大夫。如今天下若說有人能治好你的臉我想那非華大夫莫屬了。”
“華佗?”我重複一遍,連忙問:“華佗……是,是那個華佗,是那個外科鼻祖、妙手回春、什麽華佗再世的華佗嗎?”
孔明不知所以的看著我。
“哦!”我想起,怎麽說這些後世人的成語呢?我腦中趕快拚湊詞句:“就是那個給關羽刮骨取肉的華佗嗎?”
“哦,你也知道這事?正是他。”孔明有些訝異。
我的嘴巴在麵紗下驚成了大大的O型。
同時,我感到很欣喜。以前一直不相信能有什麽神醫,但得知這個世上還有華佗後,我真的覺得我的臉有了一線恢複的可能。畢竟那是華佗呀!!那是被後世傳得神乎其神的華佗呀!!
“怎麽?華佗現在在曹操的牢裏嗎?”我關切的問。
孔明憂愁地說:“也不是牢裏,但和牢也相差無幾了。”
他哀沉地繼續說:“像華神醫這樣的大夫應該是行走於江湖懸壺濟世的,而今曹賊卻將他霸占於府中,實在是可惜至極……”
哦,我點點頭,曆史中傳聞曹操有比較嚴重的頭疼病,也記載著他獨占華佗是想能隨時給他治這毛病。
我望著茫茫的江水,心中著實焦慮起來,我預感到我的未來也同這江水一樣是茫茫的。真不喜歡這種不確定的感覺,可是現在除了往前走我還能怎樣呢?心中還有很多很多的忐忑,到底還會麵臨些什麽呢?不管是什麽,我至少清楚,那都是很難的。
“哈,”我深吸口氣振作自己,調侃孔明:“雖然是這樣,但我還是覺得我被你騙了。和我的星星相比,你不算實現了我們的約定。”
孔明在船上臨風立著,嘴角上揚的笑著但眼神卻是淒然的,船風將他額前的一縷發束吹得輕刮著他的俊臉,這次第,讓看的人被掠走了呼吸。
他說:“我還是很開心。”
我皺著眼不解。
孔明隻是笑著看我一眼,又轉過臉去靜靜地看撥漿的船夫。
許久,他忽然說:“如果你的臉好了,我不認識你了怎麽辦?”
“嗯?”怎麽突然說這個,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嗯……”我邊想邊說:“那我還認得你呀,如果見到了你我就會先跟你打招呼,我會說‘孔明,我就是那誰誰誰’哈哈哈!”我自導自演的比劃著,孔明卻不笑。
“真的嗎?”孔明卻問。
“那當然啦!”我點頭:“不過到時候你可得做好心理準備啦,我那是國色天香容、傾國傾城貌,你可不要自慚形穢,”
孔明無語地發笑,連連點頭:“好好好,那才般配。”
語畢,他頓覺失語,竟然慌張地怔在那裏,這麽美美的一個他居然也有這樣的窘態。
我清情喉嚨替他解圍:“那個……我們,嗯……對了,你剛才說會有個朋友在許昌幫我對嗎?”
“哦,正是。”孔明接過話。
“是什麽人?可靠嗎??”我問。
“你大可放心,有他在就跟有我在一樣。”孔明很認真:“他叫徐庶。”
徐庶??我歪著腦袋想,這個名字怎麽那麽熟啊,好像聽過幾次,但是又沒什麽印象。不知又是三國時的一個什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