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內,大街上一隊又一隊的青壯男子拿著各種各樣的兵器往南城樓而來。

這是上官誠按照陸寧的城防綱要所述,組織民兵來支援了。

不僅如此,還有城內的婦孺們,正在從府衙常平倉領取米麵等糧食,弄好家裏給正準備迎戰敵軍的男人們做飯。

所有的商號鋪子也都開始降價賣出油鹽布匹,每戶限定采買數量。

城內的幾家鐵匠鋪更是點了所有的爐子打造兵器。

衙役們兩人一組,到處貼著知府衙門的公告,公告上說道:“如今敵軍將至,凡在些期間擾亂民心,不願出力保家衛國者,皆以奸細論處……”

府兵們到處巡邏,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

總之,望州城內由官府出麵,已經動員了全城居民,這種事情還是頭一回,但在那本城防綱要的指導下,竟然顯得忙而不亂,民心穩固。

“穩固?”陸寧聽到從家裏趕過來的祥子說起城內的狀況,呲地冷笑出聲。

所謂的忙而不亂、民心穩固,那不過是城內的老百姓在近百年內還沒經曆過戰火的洗禮而已,如果他們知曉即將麵對的敵軍是個什麽樣的存在,估計會在瞬間亂成一鍋粥。

他把目光從城內大街上收回,看向城外。

北羌大軍在五裏外停了片刻,又繼續往前推進,一直到了距離城牆僅有二裏左右才緩緩地停下來。

這就說明了一個問題,他們根本沒打算安營紮寨。

“難道也要像西夷軍那樣,來了便打麽?”一直陪在陸寧身邊的屠大洪不解地問道,“不做休整,士卒疲憊,非攻城之良機。”

“不!眼下便是良機!”陸寧微微眯起眼睛,非常肯定地說道,“他們是想要在援軍到來之前便攻下望州!”

好像是為了印證他這句話似的,剛剛停穩的北羌軍中突然傳來一陣鼓聲,很慢,敲三下停頓片刻,又敲三下,又停頓片刻,如此往複三次後,那鼓聲便不停了,且越來越快。

最前排的士兵們隨著鼓點跺腳三次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來,後麵則是抬著雲梯、推著投石機、攻城車的隊伍,若從高處看去,更像是組織有序的螞蟻一樣。

在距離城牆不足一裏時,他們猛然間加速了。

眼看著敵軍前鋒衝過了沒有水的護城河,屠大洪沉不住氣了,“公子,等他們架上雲梯,開始投石,我等是否就要出手了?”

陸寧瞥了他一眼,輕輕搖頭,“他們隻是要做一次試探而已。”掂量一下守城之人的分量,這是最基本的攻城方略。

這種常識是陸寧前世看各種電視劇、小說學來的,還是有他的道理的。

他不想讓自己最後的手段過早的暴露出來,也想借這個機會看看大夏朝的城防營官兵對上北羌精銳時,究竟有沒有那麽一絲敢打敢拚的勁頭。

果然如同陸寧猜測的那樣,北羌龍武軍殺聲震天,鼓聲如雷,看似氣勢如虹,準備一舉登上城頭,但在架起雲梯,強攻了幾次之後,在你來我往中很快便結束了,扔下十多具屍體,很是輕鬆地退回了原地。

反觀城牆上的夏朝守軍,僅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便已經讓他們拿出所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才勉強擊退敵人。

這讓現場指揮作戰的陳紀心裏沉了又沉,看向城牆東南角處,陸寧帶著三十多人站在那裏,連動都沒動一下。

這讓陳紀多少安穩了一些,他都想好了,如果真的抵擋不住了,就是拚死也要護著陸寧衝出城去。

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發現自己竟然冷靜下來了,心裏一點都不慌了,立即叫來傳令兵,發出各種軍令,安排郎中給剛才打鬥中負傷的士卒診治,部署源源不斷趕來的民兵隊伍,調整要害之處的防守人員,一時之間,忙得不亦樂乎……

一旁的劉喜扭頭看到祥子急匆匆地跑來,忙迎了上去,“是公子有事嗎?”

“不是,”祥子喘著粗氣說道,“是來給爺傳話的。”

陳紀忙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爺教你將守衛其他城門的人都調到南城門內,並城頭上這些士兵也要做好準備……”祥子說了很多,重點也就是那麽兩件事。

劉喜吃驚地張大了嘴,“公子這是要做甚?其他三個城門便不守了麽?”

陳紀卻是一向唯陸寧馬首是瞻,不太懂的指令先執行,結果必然是好的,這是他跟了陸寧這兩個月以來得到的經驗。

所以,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馬上去按照陸寧要求安排諸多事項了。

劉喜看著又匆匆往城牆東南角方向跑去的祥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陸府西跨院後兩進那一百人的隊伍每天忙忙碌碌的,誰都不知道在做些甚麽,難道……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幹脆也不在南城樓這邊呆了,緊緊地跟在祥子身後而去。

百裏勝顯然是想在江岸禁軍回援之前拿下望州城,所以,第二波次的進攻很快就開始了。

同樣的鼓聲,同樣的節奏,但跟剛才不一樣的是,三麵大鼓一齊敲擊起來,也不知是怎樣訓練出來的鼓手,竟然三鼓同聲,絲毫不差。

這就讓那鼓聲變得很大,頗有一種震懾人心的效果。

而且這一次出戰的前鋒將士皆一身黑色衣甲,邁出的步子整齊無比,第一步都踩在鼓點上,近一萬人的行動讓整個大地都跟著顫抖起來。

隨著鼓聲越來越急,那些北羌前鋒將士也在不斷地加快腳步。

在距離城牆僅有五十丈左右時,那三麵大鼓的聲音驟然變得高亢密集,攻城的士卒們都已經開始極快地跑動起來。

幾乎是眨眼間,已經越過幹涸的護城河,除了一群人抬著巨大的圓木準備撞擊城門外,城門兩側已架起總計不少於三十個雲梯。

那些身著黑色衣甲的北羌將士,將手中的長刀咬在嘴裏,極為快速地爬上了雲梯。

可是在這種極為關鍵的時刻,城牆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往下放箭或是用滾木之類的阻止雲梯上的攻城隊伍。

這一幕,讓坐在馬上,立於後方中軍的百時勝微微皺眉頭,他可是身經百戰之人,本次南征,攻下的城池不下十餘座了,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詭異的事。

很快,已經有北羌士兵竄上了城頭……

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往上爬的過程中,城頭上像是下雪一般地飄下來許多鵝毛,似乎還都沾著不少麵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