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三妹作品 龍雀鬥 龍雀鬥 網友上傳 一一五、天造地設的絕配
宇文軒這次出場出得很低調。
沒有華麗的排場。沒有鬧哄哄的吹打,更沒有成群結隊的下屬的簇擁,宇文軒他這次,一個人地,靜悄悄地,隱姓埋名地,出現在了辰江城中。
沒有詢問,沒有警告,不需要辯解,更不需要下不為例的保證,對於易玲瓏這次私自出宮的舉動,宇文軒采取了默許、不鼓勵的非暴力不合作政策。
每日裏便隻是安靜地、微笑地、從不出口加以反對地陪著易玲瓏走街串巷,逛遍了辰江城。幾天下來,是累了易玲瓏,苦了宇文焉。宇文軒倒是一如既往地風輕雲淡,絲毫不開口提回宮的事,隻一門心思地討好著易玲瓏,易玲瓏說去哪裏,他就拉著宇文焉跟著去哪裏,易玲瓏說買什麽吃什麽,他就掏了宇文焉的荷包買什麽。
漸漸地。易玲瓏要求去的地方越來越越離譜,上午要去酒樓吃飯,下午要去茶館喝茶聽書,今天要去戲院聽戲,明天要去賭場豪賭,到了後天,居然說是要女扮男裝去勾欄院兒裏見識見識。然而不管她提出如何非分的要求,宇文軒都滿口答應,親自親隨,全力配合,順便還拉了宇文焉做冤大頭埋單結賬。
他的態度越是殷勤,就越是讓易玲瓏覺得可疑。態度太反常了,反而更容易讓人懷疑起他的動機:依照目前的狀況來判斷,宇文軒出現在辰江城裏,應該事先得到線報專程過來捉她的,不然怎麽會一連幾天對她柔聲細氣的,既不追究她私自出宮的行為,也不著急著催她快點回去,應該隻是她不走運碰巧讓宇文軒給撞上罷了。其次,宇文軒應該也不是因為視察工作,體驗生活,深入群眾打成一片之類的公事而來的,不然怎麽會一個隨從也不帶,既沒有行政部門的陪同,也沒有宣傳部門的造勢,形單影隻地出現,連隨侍的小三子也沒有跟來。連這些天來的起居餐飲都是他自己親力親為,實在是太難得太可疑了。
根據以上的推斷,易玲瓏得出結論,宇文軒這廝,此番跑到辰江城裏來,怕是真如她一開始所料一樣,是來尋花問柳的!
孤身一人是為了行事方便,既不用受到下屬的阻撓,又不用擔心授人以柄;而隱姓埋名就更容易理解了,分明是因為行齷齪事時,實在不好意思讓人家知道自己是誰麽。
這個,殺千刀的妖孽!禍害完了景陽城,又把魔爪伸到了辰江城。可憐公孫玉瑾那朵嬌花,剛剛綻放就被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給冷落;可憐辰江城內的無數黃花,依據宇文軒這廝日漸增長的強大殺傷力,恐怕這次要色洗辰江城了。
妖孽!易玲瓏一邊想,一邊狠狠地剜了宇文軒一記眼刀:死妖孽,就算犧牲了我一人,也要拚死保住辰江城裏的無數待嫁閨中,對未來充滿了美好憧憬的黃花閨女們。有我看著你,拖著你在辰江城裏到處亂轉。讓你沒有時間踩點,沒有機會下手,看你還怎麽去踩花。哎喲,可憐我那能走路能蹦跳強有力的小腿呦,酸疼酸疼的。
正在一邊低頭品茶,一邊凝神聆聽先生說書的宇文軒被易玲瓏的眼刀剜地平白打了個激靈,忙放下茶杯,陪著笑臉將桌子上的桂花糕向易玲瓏的麵前推了推:“瓏兒,聽說這裏的桂花糕不錯,你嚐嚐,你嚐嚐。”
(長安:話說,小軒軒,你那熙澤國就沒有別的什麽點心了麽?怎麽除了桂花糕還是桂花糕啊?)
(宇文軒:還不是娘親你見識短淺,想不出別的什麽了
咦,這麽快已經打聽到辰江城的特產了?看來這廝犯案的實力不容小覷,還得看得更緊一點。易玲瓏一麵想著,一麵不動聲色地拈了塊桂花糕放進嘴裏:“嗯,果然不錯,甜而不膩,香糯綿軟,值得一嚐。這麽好吃的東西,可不能我一個人獨占了。焉哥哥也嚐一塊吧。”
宇文軒正要去拿桂花糕的手僵了一僵,隻好順勢將點心盤子往宇文焉的方向推了一推,佯笑著:“四弟也,吃一塊吧。”
“吃”字吐得重了些,驚得宇文焉拿著桂花糕的手一抖,已經拿到手的桂花糕又掉了下來。
“哎呦,這麽好吃的東西,怎麽就給掉了呢?”易玲瓏說著伸手。搭了點心盤子的另一邊,親自推到了宇文焉的麵前,“焉哥哥也太不小心了。來,再吃一塊吧。”不得不說,當易玲瓏發起嗲來,可以讓茶館的小二掃上一天的雞皮疙瘩。
嗖——一記眼刀從宇文軒的方向射向了宇文焉:礙眼的還不快閃一邊去!
我我我~~~宇文焉戰戰兢兢地拈起桂花糕,苦巴巴地望向宇文軒: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要夾在你們中間的。是你女人逼我的~~~
宇文軒目光落到宇文焉手裏拿著的桂花糕,眼神犀利:桂花糕!我都吃不到的桂花糕!你居然能吃!瓏兒還叫你叫得那麽親熱,你們兩個之間究竟有什麽貓膩,還不快老實交待?為什麽她叫你焉哥哥,她都從來沒有叫過我軒哥哥。焉哥哥焉哥哥,早晚讓你變成閹哥哥!
宇文焉全身一凜,出了一身的冷汗,放下桂花糕,眼神怯懦地:我,我不吃了。我,我跟她之間真的沒有什麽,你別,別誤會。我,我們是清白的。
易玲瓏一臉霸道地:焉哥哥為啥不吃?哪個來不讓你吃,盡管告訴我,看我不揍扁他!
宇文焉進退兩難:這……我……
宇文軒恨恨地:吃吧吃吧。趕緊吃吧。小心被噎死。
香糯綿軟的桂花糕吃在嘴裏如同嚼蠟一般難以下咽。宇文焉一邊艱難地梗著脖子,一邊在心裏默默地流淚:天啊,我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他們兩口子吵架,非要把我拉進來?我不是已經把他女人交給她了麽,為什麽還不讓我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易玲瓏牙咬得哢哢作響:膽敢出賣我,還在我酒裏下藥,讓我又落到妖孽軒的手裏,可惡之至,看我玩不死你!
宇文軒牙磨得霍霍作響:膽敢窩藏瓏兒,還吃掉我派出去找瓏兒的鴿子,讓我一番好找。罪大惡極,看不整不死你!
宇文焉頓悟:我終於明白了,這兩口子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絕配啊~~~
一盤桂花糕下肚,說書先生的書已經告了一個段落。一聲驚堂木響過,先生舌尖一轉,又說起了新的橋段。這回說的事卻相隔不遠,正是當時,便是當朝皇帝宇文軒的豐功偉業——火燒淩陽,以十萬兵馬大破戈特國三十萬大軍的英雄往事。
因為說的正是當今的聖上,所以毫無懸念的,主人公一點汙穢瑕疵的地方都沒有,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令敵人聞風而逃望影而化,猶如神一般的存在。然而貴在說書人的口才了得,饒是這麽一樁結局已定,人人知曉的往事,經他唾沫橫飛、加油添醋的這麽一說,也能說得如火如荼,茶館裏的聽客們聽了,也不覺得枯燥,反而眉飛色舞,如醉如,待到精彩處,更是齊齊地拍手稱快,紛紛交頭稱讚當今聖上精明神武,驚采絕豔,乃是天神下凡。
隻聽那說書先生上下嘴唇翻飛地正講到宇文軒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利用獻木牛流馬之計,親率親兵混入到了戈特國軍營中,忽然話鋒一轉,又提到了佯裝被擒,實則混入敵營伺機裏應外合的玲瓏郡主身上。
那書裏的易玲瓏,乃是一位英姿颯爽,五歲降服烈馬,六歲開得滿弓,七歲舞得七七四十九路銀槍。十歲開始在江湖上行走曆練,鋤強扶弱又從來不曾留姓名的無名巾幗女英雄。十六歲學成歸來時,正好趕上戈特國入侵,為了免除家中老父再受戰役之苦,女扮男裝替父從軍,隨著宇文軒上了戰場,屢建奇功,尤其是在決戰之前,不顧個人安危,主動請纓佯裝俘虜混入敵營,並放出了藏在木馬腹中的宇文軒等人,點燃了戈特軍營的第一把火。
故事的結局被說書先生說的頗有戲劇性。戈特軍營裏的大火燒紅了半個淩陽城,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頭戴紫金冠,身披白金甲威風八麵的宇文軒揚手招來了千裏馬,一手按著尚泛著有血光的削鐵寶劍,一手則抱著,將將從修羅戰場上退下來,還抽了個時間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女兒衣裳的巾幗英雄易玲瓏,啪嗒啪嗒打馬遠去。
這兩個人一匹馬,在茫茫的夜色中絕塵而去,揚起一路的黃土。馬後,是紅火通透的淩陽城,戰馬嘶鳴,兵戈鐵索,敵人瑟瑟;馬前是五顏六色的爛漫春花,在夜色中徐徐綻放,香氣繞馬蹄。大路通天,通天大路,一路行來,鳥獸仰頭長鳴,魚龍雀躍翻舞。說書先生用了這樣一幅場景為故事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寓意不言而喻。
聽客們紛紛動容,有撫掌稱快大讚宇文軒的,有唏噓感慨憧憬易玲瓏的,更多的人則在或大聲或小聲地說著,當今皇上與那玲瓏郡主,可真是天造地神的一對妙人兒,真真絕配啊~~~
絕配麽?絕配哪。宇文焉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點什麽。這些天來的陪同看來並不是白費的,終於還是讓他抓住了點什麽。
宇文焉意味深長地看向宇文軒。
宇文軒則一臉淡定地用茶蓋拂著杯裏的浮茶,對於宇文焉目光中的調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隻拿一雙桃花眼瞅著易玲瓏。
隻見那女人,半張著一張櫻桃小口,盈盈泛著誘惑的光芒,鮮豔欲滴;忽閃著一雙亮晶晶的杏眼,長且黑的睫毛如兩把小扇子一般上下扇動;眼神迷離,如深思似神往,像是在回憶著什麽美好的時光,又像是在掛念著什麽要緊的故人。
古人雲,紅顏禍水,看來也是有一番道理的。那紅顏可以不漂亮,可以不傾國傾城,卻不能沒有她的獨特之處。便如眼前這位,如一汪清澈透明的潭水,清冽甘醇,那即便是深不見底的古潭,也令人忍不住誘惑想要一跳隨之吧。
禍水麽?禍水吧。
宇文軒這般想著,眼角邊浮出淡淡的笑。
宇文焉這般想著,嘴角邊浮出淺淺的笑。
良久,禍水慨然長歎一聲,道:“我的天啊,真是太巧了,這說書先生講的故事裏的那個女英雄,居然跟我同名呢……”!~!